二十八 多美的月光啊！

月光如水，洒射进来，仿佛给室内披上了一层薄纱，朦朦胧胧，神秘而恬静。

然而，我们的杨先生却无心欣赏这种美景，他低着头，一只手支在太阳穴上，沉默不语。月光照在他身上，殷勤地照顾着他，将他零乱的头发染成了水的颜色。

真是不**的对照，杨先生突然发出一阵沉闷的声音。

“可怜的孩子！我怎么对你说呢？你博学又上进，善于思考又才华横溢，然而，我却要向你泼冷水了，可怜的人！难道说我就这样对待一个后起之秀吗？我的心在流血呀！残酷、残酷的现实，我怎么对你讲？我们的社会是需要你这类青年的，需要你为它奉献青春。然而，命运，这可怕的刽子手偏要给你当头一棒，可怜的人。你经受的住吗？”明亮的月光照着他的脸，苍白而无血色。

月光是纯洁的，单纯而天真，仿佛一个美丽的少女，只有欢乐陪伴。

多美的月光啊！

他一动不动，声音有些嘶哑，一只手抚弄着那一尺多高的稿纸，默然伤神。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着，他的心在一点点地撕碎。

“只有这样了。”他说，站起来，“找**商量一下。”

他离开宿舍，将美丽的月光留在室内。

杨金平来文联已经有两天，明天他就要离开这里了。这几天他的心情一直不好，当然，这不是因为招待的火食不好，也不是老凡对他的态度比起以往有些冷淡，尤其在他拥有汽车与手机之后，我们大度的杨先生对这些小事是不放在心上的。

这两天他一直没有和柯南见面，有时候见到柯南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走动，他都会像避猫鼠一样悄悄地躲开，以免和他见面。他感到无比的痛苦，因为对柯南的请求无能为力。年轻人第一次向他开口就被拒绝，这对一个有身分的人来讲有失尊严，幸好当初他没有一口答应，不然的话，我们的杨先生真不知道该怎么做人。尽管这样，在他心中也是一件没有尊严的事，况且，柯南的诗集值得发表。这让他觉得有负柯南所托，对一个相信朋友的人怎么能言而无信？有良心的人不好做人。因此，他心事重重，似乎比以前老了许多，平滑的额头上出现了几道深深的皱纹。

他抱着书稿找到了老凡。

对老凡而言，近几天事情很多，他除了展示汽车之外，还要向人炫耀手机，忙得不亦乐乎。由于工作太忙，他没有回家，就在文联里。杨金平进来的时候，他正在查呼机上的信息，眉头皱得像梯田一样。因为除了对他没用的信息之外，有用的一概没有，连日来忙碌，居然没有一个人打他的传呼。

“他妈的！”老凡恼怒地说，“难道我对人就这么没有吸引力？”

连杨金平进来，他都没感觉到，直到他坐在椅子上。

“老范呐！”他勉强笑了笑，“忙什么呐？那么专注。”

“啊！”他抬起头来，黝黑的脸上划出几道笑纹，“我在删除呼机上的信息，给我打传呼的人太多了，忙不过来呀。”

“啊？是这样。”他说，“我有件事跟你商量，有空吗？”

“你说吧！”老凡把呼机放在桌子上，“你有空的时候我就有时间。”

“是这样。”杨金平说，把稿子放在桌子上，“你的人托我办件事，我正在准备，不知你什么意见。不管怎么说，你是他的上司，我想，最好跟你说一声，唉！我大意了。”他稍带歉意地笑了笑，“他是柯南，一个有才华的小伙子，我很看重。但是，现在出诗集确实是个问题，光有水平不够，必须有很高的知名度，然而，小南不具备这一点……”

老凡微笑的脸骤然严肃起来，提到柯南，他总是这个样子。对柯南的为人，老凡一向琢磨不定，不知道他跟自己近还是跟自己远，说远，他对自己一向毕恭毕敬，算得上尊敬，好像自己是上司，说近，他的很多事自己一无所知，好像有种若即若离的感觉。

“那你说怎么办呐？”老凡问。

“我想还是搁一段时间再说。”杨金平严肃地说，“他毕竟年轻，这样的事还是过几年再说，诗集是个问题，不过，小说可以。我想，让他写小说，最好放弃诗歌这一块，现在市场不允许。不知，老范有什么意见？”

“这个……”

老凡低头不语。一桩桩往事像镜头一样在他头脑中回旋着。柯南每一次发表作品，写东西都不跟他打招呼，长诗发表他不知道，出诗集的事他今天才有耳闻，最让他气恼的是，他头一天买车没得到赞美，这是最可恶的。

“看来柯南跟我是了阳奉阴违呀！”他想，心中一阵冷笑，“哼哼，不好意思！小南，不，柯南，别怪我不帮你。倘若我出面你就有希望，也许一举成名，但是，我不能不为自己着想，没成名以前你都这样对我，若是出了名，你还把我放在眼里？在那时，怕是我就奈何不了你啦。有一天，我还看到你跟我专业的一个小姑娘勾勾搭搭，也没告诉我。我还没下手呢，你到抢前面去了。哼哼！你玩阴的，我就不会吗？我反正也不会有什么长进了，你有？我偏让你长不起来。”想到这里，老凡坐直了身子，爽朗地一笑，说：

“杨老师的意见我非常赞同，年轻人嘛，就应该多吃些苦，没吃过苦的人是难成事的。我看也应该杀杀他的锐气，他的确有些狂妄，倘若太由着他的性子怕不是什么好事。出了书，就会太过于自我膨胀，这不仅不会帮他，反而会害了他。这样好了，把诗稿给我，我转交给他，杨老师太辛苦了，为他跑前跑后的……”

杨金平如释重负一般长出一口气。

“那谢谢你了！不过，还是我给他好，我们还有话要说呐……”

“没必要！”老凡打断他，他怕这事万一再有转机，“杨老师还信不过我？”

“不是，不是……”

“那就由我来办好了。”

“啊！”他站起来，“那我不多打搅了，晚安！”

“走好！”老凡站起来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