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一样的世界

“新兵什么都怕，但最怕威力大得吓人的炮弹。”

“老兵什么都不怕，只怕无处不在的流弹。”

……

叶文和胖子连个新兵蛋子都不算的普通人，别说炮弹长什么样，就连战场上的流弹都不曾见识过。

还真是无知者无畏。

受伤的狙击手拼命在爬，他们跟在后面爬的很慢。

轰！轰！轰！

接连几次爆炸都在木屋附近，爆炸翻起的巨浪将粪坑里的污秽，浇得刚离开炮弹杀伤半径的叶文又是一身。

他甩了甩脸又爬出去几米远的时候，前方敌人有意识的延伸炮击再次落下。

叶文和胖子哆哆嗦嗦的扭动着躯体，像是两只待宰羔羊。

轰！

前方，依次向前的延伸炮击很有规律，一看就是把迫击炮玩得非常顺溜的高手。

那个爬得飞快的狙击手，正在一颗落地炮弹杀伤半径范围内。

叶文和胖子刚好在沟里，目睹狙击手被抛飞的身体，还有一声不甘的怒吼。

他咬牙切齿道：“TMD，跑那么快赶着去投胎啊！”

“就是，费老大劲儿救出来个傻冒。”

硝烟还没有散尽，濒临死亡的狙击手在痛苦的**身体。

一如漫长的夜看不见光明一样。

他生的希望在最后时刻被轰得粉碎，叶文和胖子费力地将他插满弹片的躯体，带着往排污沟的尽头爬去。

有时候，运气这玩意儿是比战场经验还重要的东西。

场外树林里，东西各有一队全身绿油油的人影在晃动。

这些人的掩护动作极其老练，速度也很快，该跑的时候绝不犹豫，该躲的时候仿佛知道子弹要从哪儿射过来一般，个个亦如绿色鬼魅。

而从宿营区传来的枪声越来越少，他们正在往南边撤离。

流弹时不时的咻咻飞过，叶文的头顶上空，弥漫了一股死亡的气息。

他们满脸煞白，难道忙活了大半夜最终要功亏一篑，这就是要死了的命运？

正当叶文有些绝望想要拼死爬出去搏一搏的时候，工兵铲铲动泥土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精疲力尽的他，惊喜的喊道：“我们在这里！”

多么可爱的一张油彩脸，当对挖过来的人影扬起头来，叶文激动的想去抱住他。

这个家伙同样一身丛林迷彩，漠然的扫视了一眼全身是血的狙击手，一言不发的拖着他往回爬。

这条临时生命线很窄也不深，稍微撅屁股就得暴露位置。

胖子还好是名不符其实，扭动着身体拼尽最后一份力气，仿佛爬过这条沟，就是逃离了三年来的噩梦。

叶文落在最后拎着枪，腿上还拉着狙击手的背包，完全是顽强的求生意志在支撑着他一步一挪。

因为前方的黑暗，就是活着的希望。

他们都明白，如果不跟着这群人撤离，他们早晚会死。

当爬进最东边的食堂里，那个迷彩脸一把抄起血葫芦一样的狙击手快速离去。

叶文和胖子刚想喘口气，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家伙，那冷漠背影即将没入夜幕中。

叶文怒吼一声，“还不快跟上！”

当一个人被逼入绝境，求生的本能，会让人的身体潜能迸发到极致。

叶文刚冲出食堂，隔壁他们那睡了三年的屋子里传出一声枪响。

子弹几乎是擦着叶文的脑壳儿射向东边树林，在枪口火焰闪过的一刹那。

叶文隐约看见那些熟悉的黑人们，一个个像死尸一样的身体，躺在木板通铺上一动不动。

他的牙齿不禁在打颤，这群人难不成杀光了这里的所有人？

真是一群刽子手，不，是一群来自地狱的魔鬼！

胖子气喘吁吁的拉着叶文道：“你看见我们屋里那个枪手了吗？他一只小腿都没了，我的天，他就趴在你的床上，血流的到处都是。”

叶文咬着嘴唇摇头，脸色一片白。

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他们来到了弧形宿营区的中心木屋。

这里是最接近南边的乌拉艾尔山脉，几条人影在木屋后侧。

为首的一个中年白人看见他们之后，略一沉吟就直指几十米外南边的山脉。

中年人就是那个队长，一个美国白人，正是一个男人一生中巅峰点即将坠落的年纪。

他的两鬓有些斑白，站在那儿，就有一种职业军人常见的笔直和端正。

“队长，我们如果进入了人类的生命禁区，在追击中想再出来可就难了。”

一个人影站在中年白人身边，他的手中有一个电子终端接收器，画面上是一望无际的原始雨林。

“这是兄弟们用命换来的退路，我们别无选择！”

“狐狸，他的伤势怎么样？”

队长问正在给躺在地上狙击手一一拔去弹片的医护兵，这是一个曼妙躯体包裹在丛林迷彩服里的女人。

只是身在战场上的她，没有一丝女性的柔美。

唯有那张被金色卷发遮掩的半张侧脸上，自鼻粱往右下颚有一条疤痕，格外刺眼。

“我仔细检查过没有致命伤，大部分弹片被防弹衣挡住了，但是冲击波造成的脑震荡不可避免，还有其他多处伤口造成的失血。”

“不过，我们现在的医疗环境不允许，必须注射‘魔鬼之吻’。”

‘魔鬼之吻’，这是一种比兴奋剂和吗啡还有肾上腺素还要神奇的药剂。

可以让人只要不是重伤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在短时间内因人而异的激发身体最大生命力。

包括防止伤口感染的疗效，但副作用也大的出奇，比如有的留下各种难以治疗的后遗症，有的甚至变成植物人。

队长无奈的点头，抬头望着南边郁郁葱葱的原始雨林，神色落寞，眼里满是痛苦。

叶文和胖子甩着铁链跑的啷啷锵锵，当他们来到乌拉艾尔山脉山下，有道瘦小身影从一颗大树上跳了下来。

他递过来一个军用水壶，对叶文小声说。

“很高兴看到你们还活着，还救了我们一个兄弟。”

“来来来，我叫‘瘦猴’，你们现在可以歇会儿了，先喝口水。”

三年来，除了叶文这个‘老乡’之外，只活在鸟语世界里的胖子，一时间双眼都湿润了。

他猛灌了一大口水，有些莫名其妙的动情。

因为这个瘦猴说的是中文，还真是异国他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叶文喘匀了气息，坐了才几分钟，刚想和这个热情的家伙搭讪。

后面快步跑来几条人影，白人队长问瘦猴。

“路探的怎么样？”

“我朝东边摸的，不好走，估计老狗那边是一样的情况。”

队长明显有些失望，看了看叶文两个，在他说话之前。

叶文顶着巨大压力道：“你们是不是要翻山？”

瘦猴眼睛一亮，叽里咕噜对队长用英文说着什么。

然后问叶文，“你熟悉这里？”

叶文连连点头，在发现这群魔鬼杀人如杀猪之后。

他丝毫没有信心有让这群人带着他们一起离开的希望，所以叶文在竭力表现着自己还有利用的价值。

“我在这片雨林呆了近三年，我知道有翻山的捷径。”

队长一挥手，指着叶文两个脚下的脚链，吩咐身边始终拿着电子终端接收器的家伙。

“眼镜蛇，打开它。”

然后又转头看向狐狸，显然叶文和胖子现在这种累趴下的状态，让队长怀疑他们的爬山能力。

狐狸心领神会，从背包拿出两根注射器朝叶文走了过来。

瘦猴看着脸色一变的叶文，轻笑道：“别紧张，这是军用的肾上腺素注射液。”

尽管不懂肾上腺素是个啥玩意儿，叶文还是对瘦猴那熟悉笑容产生了一定的信任。

果然，在短时间内他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一般，至少两条腿不像刚刚那样灌了铅一样沉重，喘气也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

当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叶文和瘦猴在前面带路。

胖子则是和那个昨晚想要一刀捅死他的‘老狗’一起，抬着在他看来是尽人事听天命的狙击手。

一行人斜着山脊走，宛若一条黑龙的乌拉艾尔山脉东西蜿蜒。

山那头无边的雨林是峰峦起伏，高冠冲天，绵延的山谷，沟壑纵横，密集的藤蔓缠绕如盘蛇，生命力旺盛的离奇。

这条原始雨林的分界线，他们用了一个多小时才翻到山顶，山下不远处的枪声越来越稀疏。

最后在叶文觉得那些所谓断后的家伙全体阵亡时，在他们出发的乌拉艾尔山脉脚下，那丛林又有枪声传来。

整个队伍的气氛降至冰点，谁都知道敌人追上来会是个什么结果。

除了叶文和胖子这两个菜鸟，他终于是忍不住问瘦猴。

“为什么不带上能带上的人？”

瘦猴沉默了一会儿才答道：“我们不想抛弃谁，如果我们大队人马不留下分散敌人注意力的队友，我们永远无法真正的逃脱。”

“牺牲是在所难免，也许下次就该轮到我了。”

叶文深深的被震撼到了，又总有些无法理解的念头在脑中盘旋。

这到底是群什么样的人，是对别人可以杀人如宰猪，对自己又可以舍命不舍义吗？

瘦猴像是看出叶文的矛盾心理来。

“小子，我们的世界，你不会懂！”

当阳光倾泻大地，队伍已经远离了乌拉艾尔山脉。

这片原始雨林里依旧是灰暗又发绿的世界，偶尔的光点，也是从头顶的叶子缝隙间艰难落下。

脚下是厚厚的烂枝腐叶，盘根错节如蟒蛇粗细的枝杈，上面时不时会有各类生物在游走。

叶文跟着瘦猴的脚步，宛如走在地狱的一只小鬼儿。

失去了领路资格的他，沦为和胖子一样的苦力，现在走在队伍最前面带路的是一个叫‘老鹰’的白人。

叶文的心情很糟糕，有些不好的预感在萌发。

胖子一直是浑浑噩噩的状态，几乎是一路发魔怔。

瘦猴的战友们还有十来个，在叶文不安自己像个累赘随时会被抛弃的时候，后面传来了一声闷响，那是预警诡雷。

阴魂不散的追兵出现了，他的心跟着一个劲的狂跳。

队伍里又有两个人影摸向了雨林他处，他们是最后两个负伤还有战斗力的队友。

前行的队伍只剩下九个完好如初的魔鬼们，叶文很难想象是什么样的敌人，会追的他们如同丧家之犬。

队伍的步伐明显加快，身后的敌人，总比复杂的雨林环境，这种威胁来得更加实在。

事情的发展，正朝着叶文希望的方向越走越远。

说不定什么时候他们这个拖累全队逃离速度的三人组，就是下一个吸引敌人目标的弃子。

他的脸上，是豆大的汗珠在滚落。

“为什么活下去会是一种奢望。”

“为什么！”

“因为我是个普通人，所以我只能任人摆布，任人宰割，任这个世界欺凌，任这个世界抛弃！

他在黑暗里咆哮！

在极度不甘中，叶文内心深处迸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