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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途遇小说:父亲跨过鸭绿江 作者:西部刀客 更新时间:2020/2/3 10:43:33 父亲感觉曾泽民会错意了,又不好解释,怕坐旁边的马班长和祝班长听到,以为他俩成心扰乱军心。 车队起程,离牛家窝棚越来越远,操场上还在播放军歌。这回播放的是《歌唱二郎山》,这首歌是和《歌唱祖国》一起教的,还是新歌,但大家都会唱。随着车队渐行渐远,祝高升见车厢里太沉寂,便跟着小声哼唱起来。大家受到感染,也跟着哼唱: 二呀二郎山,高呀高万丈 枯树荒草遍山野 巨石满山冈 羊肠小道难行走 抗战交通被他挡哪个被他挡 二呀么二郎山,哪怕你高万丈 解放军,铁打的胆 下决心,坚如钢 要把那公路修到那西藏 不怕那风来吹,不怕那雪花飘 起早睡晚忍饥饿 个个情绪高 开山挑土架桥梁 筑路英雄立功劳哪个立功劳 二呀二郎山,满山红旗飘 …… 这首歌是一九五一年,十八军进军西藏,修筑二郎山公路时唱响的,因为歌颂了解放军不怕牺牲,勇于奋战的大无畏精神,全国唱得很火。新一团新兵全部都是四川人,干部和老兵也大部分是四川人,尽管播放这首歌显得亲切,毕竟与志愿军没有直接关系,还是放到最后才播放出来。 谁知全团人都特别喜欢,吃饭拉歌也老愿唱这首歌,但旋律节奏不太适合行进时唱,这会儿乘车,最适合不过了。四排乘坐第四辆卡车,他们一唱起来,前前后后军车里的战友都跟着唱。唱完这首,又唱《志愿军军歌》、《歌唱祖国》,一路上歌声嘹亮,向东南方向的鸭绿江边开去。 从牛家窝棚到鸭绿江边,原本有二百六十多公里,公路倒是没被美国飞机炸烂多少,过的卡车多了,坑坑凹凹,极其难行。卡车走了好几个小时,才在傍晚快四点钟时到达。鸭绿江以南范围内,白天每时每刻都有敌军飞机轰炸,根本不敢过江。只有到了晚上,才能趁夜色行动。 新一团没有休息,被战地军调部门优先安排过江,好趁夜赶路。这是一百多辆大卡车和十几辆吉普车组成的庞大车队,过了鸭绿江,白天就只有隐蔽在路边树丛里休息,一米也不敢往前行走。假如是单独一二辆车,倒还可以往前闯一闯,几十辆卡车的车队,谁敢冒这个险? 过鸭绿江,走的是临时搭建的浮桥,就在“断桥”旁边二百来米远处。为了这道浮桥不被美国飞机轰炸到,浮桥隐藏在水下二三十厘米处,只要白天没有汽车在上行驶,从高空飞机上根本看不见,骗了敌人很长时间。 鬼子飞机后来也不到鸭绿江边来轰炸了,他们总是不知道,这源源不断的给养和一切战备物资,中国人到底是如何运送到鸭绿江以南的。 鸭绿江二桥还在抢修,不能过火车,更不能过运兵卡车,只有走浮桥独路。卡车车篷遮得严严实实,顶上还绑了伪装,后面也拉了车篷帆布。朦胧夜色中,父亲他们没有看到鸭绿江断桥,过了都不知道。父亲后来对我说,他们看到鸭绿江断桥,还是退伍回来的时候。 父亲曾说:“鸭绿江断桥那个美呀,尤其是在黄昏的时候,简单令人惊呆了。” 我很是不解,一座被美国鬼子飞机炸毁的断桥,有那么美吗?但父亲的神情告诉我,断桥的美,令人神往。后来我才明白,断桥之所以在父亲眼里看来很美,主要还是因为承载了许许多多志愿军战士的生命,鲜**刷的桥梁,一定是非常美丽的,只是我理解不了父亲当年的心境与体会罢了。 过了鸭绿江,车队行走在大大小小弹坑的公路上,车轮陷入弹坑很多次,车队不得不停下来,战士们下车,将车推过去再上车。好在吉普车里预备了一些驾驶员,他们会在大弹坑旁指引车队安全通过后,再赶超上去。 尽管这些驾驶员天天都在跑这条生命线,可弹坑每天都在增加,根本不知道哪里有大的弹坑。抢修公路的战友和**民兵,还是只能晚上开工,根本就抢修不过来。他们会做假公路和假汽车,在距离真公路附近,专让美国鬼子飞机轰炸。成功保存了一些真公路,否则,汽车几乎就寸步难行。 车队行进很慢,到第二天拂晓时分,距离大馆郡都还有几十公里。好在这里正好抢修出来了供车队停靠的临时兵站,运输团将车队隐藏在树丛里,大家才下车解手,吃饭。 他们携带十天干粮,饮用水则只有一壶,路上都统统不能食用。临时兵站供应的饭食,是运输队被美国飞机轰炸后,滞留下来的粮食。**的老人家和小孩们,将洒落在地上的粮食收集起来,打整干净熬成稀粥,供过往志愿军食用。他们自己,不到饿得实在受不了,米汤也绝不尝一口。 这些老人孩子任务很重,不仅要给开赴前线的志愿军将士熬煮稀粥,还要负责伤员运送。运到后方来的志愿军伤员,都是重伤员,几乎都是缺胳膊断腿,不能再参加战斗的,经过战地医院简单处理,由担架队运到后方。 搬运及时的,安置在一些山洞里,搬运不及时的,就摆放在临时兵站后面。有**孩子专门站岗,不准上前线的部队人员看到,但浓重的药味,痛得喊叫的声音,还是让新一团士兵产生了无限联想。 父亲他们一营一连最先到达,被安排在伤员旁边,虽然看不到里面的情景,却能听到喊叫声。伤员在战场上都不喊叫,一旦远离战场,大约是心理防线崩溃,痛得实在受不了,便会大喊不止。 当然,这也是受到**老妈妈鼓舞的结果,老人家心痛孩子,鼓励他们,痛就叫喊出来。许多人都经受不起老人家的鼓励,将在战场上忍受多时的痛苦与悔恨,统统发泄出来。很多伤员都在不断悔恨,悔恨自己不小心,被炸弹炸中,不能继续杀敌,没能多杀几个鬼子就受伤了。也有人诅咒美国鬼子,不得好死,要是还有机会,一定要多杀几个。 一连战士几乎都听到了这些声音,不但没有吓到他们,反面激发起斗志,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飞到战场上去,替这些受伤战友多杀敌人。民族意志与战友情谊,瞬间在他们身体里产生化学反应,生发出极大能量,个人生死再也不在他们思考之列。 这就是战争法则。经过半年有目的的训练,与生俱来的胆怯与心虚,早已被严格的训练赶跑,剩下的则是民族尊严与战胜敌人的信念与勇气。 父亲受到极大鼓舞,尽管也受到叫喊声影响,那只是短暂的,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激发起他战胜敌人的勇气与胆气。非常遗憾的是,由于在我记事后,父亲再没说过战场上的事,没有直接询问过他。 我后来曾经询问过曾泽民叔叔,上战场前心里有没有害怕,曾叔叔到他在广东打工的儿子处玩耍,我同他有过一次有意识的长谈。他说:“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几十年了。害怕是肯定有的,谁不怕死?但是,哪有时间给你害怕呀,你得打起精神对付敌人,否则就会被敌人干掉。” 我说不知道我父亲当时是什么状况。他说:“说起你父亲呀,那家伙可厉害了,在刚过鸭绿江休息的时候,听到战场上下来的伤员叫唤,看他脸色还有些胆怯。后来听到伤员们说一些后悔没有多杀几个美国鬼子的话,眼睛立马就露出杀气,好吓人的。” 我问他老人家,现在有没有后悔当时去当兵。老人家说:“怎么会后悔去当兵呢?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责任呀,都不当兵,你们还能有好日子过啊?”老人性子直,我以为触动他的伤心处了,赶紧岔开话题,想将他慢慢带入当年的情景之中。便说:“我也当过兵,至今都确实未曾后悔过,现在甚至还时常梦到军营里的事。” 或许是老人家太不愿意回忆当年之事,他突然说:“政府现在给我们每月发放津贴,虽不多,也足够农村老头零用了,很知足。战场上的细节,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但那些堆积如山的尸体,一辈子都不敢忘记。和平好啊,要是没有和平,你们哪能到广东来打工挣钱啊!” 老人家是年八十二岁,腰微弓,显得比年轻时矮小许多,精神尚好。当年我父亲过世,他已经早就来了广东中山这边,跟随他儿子远泽一起生活。他说没能为我父亲送行,感觉过意不去。 后来他回老家,前两年才去世,我当时没得到消息,没能回家去送他老人家,侄儿才真正过意不去。近四十年时光,由于一直在外奔波,虽然放下了故乡许多情与事,还是有一些事情,时常会在心间萦绕徘徊,挥之不去。 曾叔叔说他与我父亲同时听到伤员的诅咒之声,他俩几乎是同时在心中下定决心的,一定要多杀鬼子,为这些不能见面的战友报仇。 新一团在临时兵站休息一天,傍晚时分,整队出发。 美国鬼子的飞机咬得很死,如果是晴天有月亮的夜晚,也会出来侦察。前面有一架飞机掠过,如果发现目标,不到三分钟,后面准会飞来许多飞机,像捅了马蜂窝似的。 从麦克阿瑟炸掉鸭绿江大桥以后,他们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现象,白天根本见不到运输车队行进,但一线战场上,总是有兵源及战略物资,源源不断补充。所以,他们断定,一定是夜间运输,决定凡是有月光的夜晚,都要出动飞机侦察轰炸。还专门成立了“夜鹰飞行大队”,对付志愿军的夜间运输,再次给志愿军后勤运输工作带来了极大麻烦。 父亲他们就遭遇了鬼子的“夜鹰飞行大队”。那是在进入**的第三个夜晚,部队刚好行进至一片平坦,且无树木遮挡的空旷公路上,突然听到远处山林里传来警告的枪声。运输团团长立即命令全体人员下车躲避。车队立刻停止,同志们随即携带装备跳下卡车,往公路两边奔跑。 第26章:炮火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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