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朝为良，夕为盗

目送着大兄缓缓离去，慕容毅心中犹如五味杂陈。

两人自幼感谢便是极好，一番波折后却又分道扬镳，几欲垂下几滴泪。

老龙骧这边已经整理完毕，知道他心里难过，但又不得不劝道：“趁日白，尚可多行几里，这塞外的黑夜是寸步难行的。”

慕容毅点点头，一支大商队缓缓向西出发了。

走了几里，慕容毅伤心之情渐渐缓解，放眼望着百余辆大车，几千头牛马，不禁感叹道：“出山之时不过十余辆车，两匹马，何尝想到今日。”

老龙骧很是自豪，将一张硬弓交与慕容毅之手道：“此番招募者皆为青壮，为了防止盗匪袭扰，沿途又多备兵器，现队中有长枪大刀各百支，这张弓，用了两匹绢换来的，在塞外也算是价值千金了。”

慕容毅接过硬弓，试了试劲力，叹道：“好弓！将来冶铁治兵，少不得要多做些这样的硬弓，复兴大燕老龙骧功不可没。”

老龙骧高兴得嘴都合不拢：“天佑大燕，两位少主有所做为，定能成就大事。”

慕容毅道：“不错，此番返回河南地，定能开荒种田。”

老龙骧一脸喜色，似乎已经看到田野之上长满金黄色的麦苗，风吹过，掀起层层麦浪……

一支鸣镝响箭射入空中，鸣镝之声划破天际，声音尖厉刺耳，响声中暗含血杀之色。

慕容毅已非昔日初出茅庐之辈，闻听此声，哪还有不知之理，这分明是调动军队的令箭，果然不出所料，响箭过后，一声悠长的号角响起，这号角犹如接力棒，一声接着一声传向远处。

“车马摆放四周，取兵刃！”慕容毅挺起长马槊高呼。

看到主家镇定自若，各人皆各司其则，百余车大车很快围拢成一个大圈，牛马太多，围不进来，只得挑了百余匹好马围入圈中，余者任其散落四野。

东边的地平线上滚起道道雪浪，一支骑队滚滚而来，看这阵列怕不下两千人。

慕容家的人虽然成倍增加，但是并非战士，见到此等场面皆是一脸惊慌。

慕容毅打马在圈内奔跑，边跑边喊：“不要慌，架长枪！”

刘威、薛安都等有过作战经验的人也连忙配合着喊道：“稳住阵列，来一个刺一个！”

“记住，你们的枪比他们长，不要怕！”

上百枝长枪架在大车上，枪尖直指外围，犹如刺猬一般，车阵内有壮汉提刀护卫，短时间里组成了一道环型阵地。

老龙骧似找回了当年的悍勇，跃马提枪，扯着脖子喊道：“我等粮草充足，便是战上数月也不怕！此战后，杀敌者皆重赏！”

慕容毅见队内安心，披上一直没来得及用的铠甲。

此铠甲表面鎏金，虽有破损，仍不失光彩，胸前北后皆有厚重的圆形护板，夕阳照微下，护板折射出耀眼的明光，好一副明光铠。

老龙骧眼睛看直了，似乎陷入久远的回忆，待慕容毅着甲完毕，翻身上马之时，老龙骧口中不禁道：“王爷！”

慕容毅一怔！

老龙骧泪眼纵横道：“这便是王爷昔年所穿的明光金铠！”

辽西王东征西讨，穿得便是这副铠甲吗？慕容毅今日方始知晓其来历，怪不得临走之时慕容杰亲手托付于他，慕容氏的血脉里传承着坚韧不拔的韧性，便是来敌众多，又何惧之有？

敌人越来越近，大旗之上的狼头清晰可见。

慕容毅见此旗，面目狰狞，恨恨道：“俟吕邻部！又是他们！”

草原上的法则是弱肉强食，以狼头为图腾的俟吕邻部比狼更为凶残，他们仗着是草原第二大部落，恃强凌弱，却没想到距可汗庭并不远的地方公然行抢，完全无视汗国的规矩。

老龙骧垂头叹气：“唉！上当了，先前他们夹道欢迎，原来就是为了今日。”

慕容恒抽出重刀，磨了三磨道：“这等人朝为良民，夕为盗匪，实在可恶，让他们来吧，若要行抢，也要问问我手上这柄刀！”

慕容毅沉稳得多：“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只要我们抗住他们前几次冲击，他们便拿我们无可奈何，只是他们来去如风，若是阴魂不散也是麻烦。”

刘威道：“师父忘了魏国骑兵吗？”

慕容毅看着他笑了，挺起长槊高呼：“坚持一晚，敌人必败！杀敌者，赏钱、赏粮，赏土地！”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听到赏字，对面那两千骑兵似乎不再是凶恶的敌人，那阵线之间涌来的分明是堆积如山的粮食。

弱肉强食不假，朝为良民夕为盗匪也不假，但是草原毕竟是有规则的，草原民族缺少的物资都要靠商队补充，平常的商队他们很少袭击，若是有一些不知深浅的小部落抢劫，他们还要帮忙剿杀，更不要说在可汗庭附近动手。

柔然没有固定的王庭，可汗大檀在哪里时间久一些哪里便是王庭，可汗庭几乎相当于国都的地位。

只是这一次，老龙骧太会做买卖了，久久没来商队，慕容家这一支赚取的财货实在大多了，丰厚的财帛不由得他们不动心，动心不代表有能力，慕容家几百精壮，比得上一般小部落的全部男丁了，想要动一动也要考虑到损失，放眼可汗庭，除了可汗直属的王庭铁骑，唯一能动这支商队的只有埃利发手下的一万精骑，此次他拨出两千骑便是起了一鼓荡平的决心。

都说草原民族藏兵于民，下马便是牧民，上马便是战士，这种说法毕竟有所夸张，因为比起真正的战士，那些半兵半民的实在称不上精锐，这样的精锐除了可汗，便只有埃利发的俟吕邻部拥有。

两千精骑分进合击，精骑组成的洪流很快将车阵包围，长枪如林，隔绝着精骑的侵入，车阵仿佛洪水中的礁石岿然不动。

俟吕邻部的战士并不慌张，他们很快将散落四野的牛羊马匹抢掠一空，戏谑地看着车阵里的人。

慕容毅轻蔑地一笑，挽起手中硬弓，对准一头戴红缨之人，弯弓搭箭，拉开弓弦，“铮”地一声一枝利箭飞出，两者尚在百丈之外，寻常弓箭到了这个距离也失了劲头，却不料这支强弓劲力如此之强，老龙骧一双慧眼，花高价买了些弓，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劲箭划出破风的声音直扑那人面门，对面人忽觉不对，连忙躲闪，可惜已经晚了，劲箭透过硬皮头盔直**颅腔之内，那人应声倒地精骑一片哗然。

慕容毅这一箭便射死了对方的高级将领。

“好！”刘威带头喝彩，引起一片叫好声！慕容氏士气大增。

俟吕邻部的精骑被激怒，先前的轻蔑之色不见了，他们提起兵刃，面目狰狞，分成六个主攻方向，从四面八马突骑而来。

慕容毅又射一箭，此箭当胸透过一人，顿时人仰马翻，绊倒一片骑兵，箭虽利，可惜弓太少，少量的几支弓根本起不到阻塞敌军的作用，转瞬间敌人冲到近前，这些精骑悍勇异常，无视枪林，靠着马的速度硬冲车队。

临时组建的车阵经不过马匹的冲击，好多大车顿时被冲散了，第一个冲进来的是一名草原大汉，只见他跃马挺刀，一提缰绳飞入圈中，刚落地正欲挥砍，一枝长槊当胸透穿，还不待他明白，便被挑于马下。

“杀——”

情势险恶，慕容部的人也知道不拼命非死不可，一个个抱定必死的决心，与敌人拼了，长枪刺过，一个接一个的倒地。

刘威不得不挺起枪加入战团，他的感觉是对的，这个时代，永远是朝不保夕，每次都要拼命！一枪刺出却戳在马胸上，马匹嘶鸣，强劲的马力将他长枪震脱手，马上一人挥刀欲砍，却被斜刺里杀来的一枪刺中，应声翻倒！

“小师父小心啦！”

薛安都悍勇，挥枪挺刺，生生将一人从马上高高挑起在空中抡了一圈，重重地抛入圈外，砸倒数个敌人。

“好徒弟！看师父的！”沉寂于体内的血性被激发出来，刘威捡起长枪向敌人刺去！

老龙骧跃马扬枪，一派老当益壮之势，左右控制着局面之时，却见数个强敌直向慕容毅扑去。

这一身金甲太过明显，敌人认定他是主帅，纠偏十几名悍勇之士向他杀来。

“毅儿小心！”老龙骧挺马抢出，冲力之下拨倒一名敌人，他毕竟老了，控制不住马势，长枪刺出再也收不回来，一股冲劲杀入敌群。

却见敌人五六个勇士将他围入圈中，持刀持棒，一齐向老龙骧招呼过来！

“华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