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骑自行车上学

牤牛全家五口人搬进顾留宝家东屋里，牤牛两口睡一张床，河娃的爷爷和奶奶睡一张床。两小间东屋共十八平米的面积，放了两张大床，还有老婆婆的柜厨，屋里已没啥空间了。顾留宝喜欢河娃，他见河娃没地方睡，就叫河娃跟自己睡在堂屋东间，石榴住在堂屋西间。堂屋当门安放着一台黑白电视机。扇坠见那电视机是12寸的，就对顾留宝说：“你家这台电视机太小，还是黑白的，把俺家那台彩电安放在你堂屋里吧？”

顾留宝当然愿意，于是就把那台小黑白电视机撤了，换成扇坠家的大彩电。一到吃过晚饭，河娃家五口人还有顾留宝父女二人都坐在堂屋当门看电视。以前顾留宝和石榴看电视，父女倆都不做声，屋里冷冷清清。现在忽然添了五口人，大家看着电视还议论纷纷，比以前热闹多了！有一天牤牛高兴了，拿出一瓶酒来，顾留宝端出一碗花生豆，两个人就着花生豆，边喝酒，边拉呱。牤牛说：“留宝哥呀，以前你和咱石榴住的多宽敞啊！也没人吵闹，安静又舒适。现在俺全家都挤进来了，整天闹闹腾腾，没个安生的时候，把你的生活都搅乱了！”

顾留宝说：“牤牛弟你说的不对！老弟住在我家不是搅乱了我的生活，而是给我带来了欢乐！以前我和石榴待在家，整天也说不两句话，屋里空落落，心情也没捞没摸的，觉得活的都没劲。现在添了您这五口人，家里热热闹闹，欢天喜地，非常的快活！我也比以前有精神了，好像年轻了五六岁！”

扇坠调了一盘凉白菜端过来让他俩下酒，在一旁听了顾留宝这翻话心里非常感动，她放下盘子说：“留宝哥热情好客，石榴善良懂事，在你家住这几天比在亲戚家住着还舒心呢！”

顾留宝听扇坠说出“比在亲戚家住还舒心”的话，心中暗想，我顾留宝在鹌鹑店是单门独户，连个近门的也没有，多孤寥呀！要是能和牤牛家结成亲戚，遇事也有个帮手哇！想到这里顾留宝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我就一个闺女，也没儿子，我看咱河娃这孩子聪明灵俐，心眼又好，让河娃认我跟前吧？”

在鲁西南农村，认干亲戚是很普遍的现像，还有一种说法是给孩子认个“干爹”更**，所以扇坠和牤牛都同意两家结成干亲戚。过几天顾留宝去集上给河娃买了件新衣服，扇坠就让河娃改口叫顾留宝“干大”，这认亲戚的事就算定妥了。后来扇坠对牤牛说：“留宝哥家做饭还是烧柴禾，又慢又脏，要不把咱这个单煤气灶连煤气罐都送给留宝哥家吧，咱再去集上买个双灶的。”

牤牛也嫌那单煤气灶“做饭不能炒菜，炒菜不能做饭”太耽误事。于是就开着汽车和扇坠去集上买了个双料煤气灶，又买了两个煤气罐。因河娃早就要求给他买自行车，扇坠就又捎带着买了一辆自行车。

牤牛和扇坠开着车回到顾留宝家，顾留宝，石榴和河娃都来帮着卸货。河娃看见那辆崭新的自行车，高兴的蹦了起来!他卸下自行车就叫给石榴，一起出去学习骑车。 石榴跟着河娃来到村后的篮球场上。石榴双手扶住自行车后座，让河娃骑在车上。河娃掌握不住车把，身子左歪右扭，随时都有歪倒在地上的危险。石榴拼尽全力，扶住车座，不让车身歪倒，还得用力往前推动车子行走！尽管石榴努力扶着车，可是走不几步，那车把一拧，河娃控制不住重心，连人带车就摔倒在地上！

等石榴把压着河娃一条腿的自行车扶起来，河娃才爬起来身。石榴扎住自行车，又给河娃拍了拍身上的土，关切的问河娃：“摔伤了没有？”

河娃说：“啥事没有！”

石榴看见河娃额头右侧磕出一个大红疙瘩，上面还粘着土。急忙掏出手帕一边轻轻给河娃拭擦脸上的土，一边心疼的说：“看都磕出大疙瘩了，还说没事，都怪我没扶好，把你摔成这样！”

河娃却调皮的做了个鬼脸笑着说：“谁学骑车不摔几个疙瘩呀？这叫交学费，姐姐懂吗？”

石榴见他如此顽皮，也不禁笑了。

河娃又骑上车，石榴扶着后座，在操场里转了几圈，虽然又摔倒了两次，但他慢慢能挺住腰了。河娃骑行到操场的尽头，拐不过弯来，便把一只脚点着地，下来车。他回头一看，见石榴累得气喘吁吁，洁白的额头像被阳光晒化了的雪人大汗淋漓，鬓边几缕湿漉漉的秀发度过白里透红的脸颊，散乱的贴在石榴花般的嘴唇上。

石榴见河娃盯着自己看，便用手理了理脸颊上的乱发。河娃说：“看到姐姐脸上粘着的秀发我想起一首词来！”

石榴疑惑的说：“你是在笑话我的狼狈形像吧？”

河娃说：“姐姐给我扶车，累成这样，我那里还能笑话姐姐呀？我是看到姐姐脸庞上粘着几缕秀发，忽然想起了‘鬓云欲度香腮雪’的名句来！”

石榴有些不好意思，她假装生气的说：“你这分明是借名句来笑话我呀！”

其实石榴心里明白河娃是在赞美自己，绝无讥笑人的意思。因此心里喜滋滋的，她后悔不该恁快就把乱发给撩到耳后，要是再让河娃多看几眼才好呢！

河娃怕把石榴累坏了，就说：“我累了姐姐，咱歇会好吗？”

石榴也确实累的够呛，于是两人就在球场一侧的土岗上坐下休息。

这时二**和扎根也骑着车来到球场，原来今天是星期天，他俩没上学，就带着篮球来玩。二**见球场上扎着一辆新自行车，又见石榴和河娃在一旁坐着休息，就知道他俩是在这里学骑自行车。二**扎住自己的车，便对石榴说：“来我给你扶住车座，你练习骑车吧！”

石榴说：“我太累了，你给河娃扶住车，让河娃练习吧。”

河娃这时并不是很累，他见二**和扎根来了，心中大喜。他想这两伙计有的是力气，抓住他俩扶车，赶紧练习一会吧！想到这里河娃就说：“猴哥来的正及时，那就辛苦大圣了！”

河娃说完又骑上了车，二**在后面扶着，绕着球场转圈。这二**力气大，跑的快。加上河娃身体慢慢能适应骑车了，虽然摇摇晃晃，但摔倒的频率愈来愈低。最后二**快跑两步，用力把车座往前猛一推，就撒手不管了。河娃还以为二**在后面推着车呢，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能独立骑车行走了！河娃摇摇晃晃的行到球场的北头，就一头撞到一棵大柳树上！河娃重重的摔倒在地！好一会爬不起来。石榴心里一惊，不由“哎吆”一声。她担心河娃摔伤了，赶快跑到河娃跟前，扶起来河娃问：“摔的怎么样呀？”

河娃这一次虽然没有摔伤骨骼，但腿上被自行车擦伤一块皮，疼得像火燎似的。 幸好那伤口被裤腿遮着，石榴看不到。河娃忍着疼说：“没事，一点伤也没受！”

二**和扎根见河娃摔了个跟头，一起捧腹大笑。二**大声说：“没事的，小毛驴出了汗，在地上打个滚，身上粘点土，还能防感冒呢！”

河娃和二**，扎根三个人平时爱互相打闹，取笑，所以河娃对二**这嘲弄自己的话一点也不在呼。他走到球场外边，在一片有树叶的地上坐下来。苦笑一声说：“大胆泼猴敢讥笑师傅，恼了我念起紧箍咒来，让你疼的在地上打滚！”

扎根见河娃坐在地上，知道他是摔的很疼，不打算马上练习骑车了。便对石榴说：“石榴姐姐，河娃不练习了，换你学习骑车吧！”一边说着，一边把那自行车推到石榴面前。石榴就骑上自行车，扎根在后面扶着车座。二**也在前面帮石榴扶着车把。有他俩个人保驾护航，石榴尽管在车上东歪西扭，可是不会摔倒。就这样练习两个钟头，石榴渐渐也免强能掌握住车把了。

再说河娃和石榴推着新车走后，牤牛和扇坠在顾留宝的帮助下，从车上卸下新买的煤气罐和煤气灶，安放在院里的棚子里面。又把原来那旧煤气罐和煤气灶搬进顾留宝的厨房。顾留宝要给扇坠钱，扇坠说：“留宝哥，你也忒外气了！这是一套旧煤气灶，你要嫌孬，就扔它大坑里去！那里能收你的钱？”

牤牛也说：“榴宝哥，你人口少，这一个单灶，凑合着用一段吧，你那钱留着以后买新的。”

顾留宝见他两口是诚心诚意的想送给自己，觉得再拒绝就不好看了，便说：“多谢老弟和弟妹，这下我做饭也现代化了，往后再不会因做饭慢耽误孩子上学了！”

当晚，顾留宝就用那个单灶煮了一锅红薯和花生，扇坠则用她家的双灶做了一锅玉米糁粥，又炒了几盘菜。两家人就凑到一起共进晚餐。扇坠见石榴坐在河娃他奶奶身边，河娃他奶奶有帕金森病，头摇手抖，用筷子夹菜困难。石榴就不停的给她往碗里夹菜，有时老太太嘴里淌出口水，石榴也不嫌脏，就用手帕给她擦拭，看上去就像亲闺女在伺候老娘！扇坠看了这情景，心里更加喜爱石榴。她又瞥了一眼河娃，见河娃嘴里啄着花生仔，两眼注视着电视机，根本就不管别人吃不吃！扇坠心想还是闺女好哇！看石榴多懂事，伺候老人多有耐心！石榴要是自己亲生的闺女有多好！到自己老了的时候，她一定能细心的照顾自己。可惜自己没福气，就生了个傻小子。看河娃那马马唬唬的熊样，将来自己不会动了，躺床上就是渴死，他可能还不知道给自己送碗水呢！

扇坠想到这里就想趁机会教训教训河娃，她说：“河娃，你睁开眼看看你姐姐在做什么呀？”

河娃看了一眼石榴，便说：“我姐姐在给奶奶夹菜呢！”

扇坠说：“你奶奶成年累月的伺候你吃，伺候你穿，你也十几岁了，怎么就想不起来给你奶奶夹菜呀？”

河娃说：“娘你批评的对，我虚心向俺姐姐学习好吧？”说完就站起来先给奶奶夹了一筷子菜，又给爷爷夹了一筷子菜，嘴里还说：“爷爷多吃菜能补充维生素，身体才键康！”

河娃爷爷喜的满脸皱纹都笑开了花，夸奖河娃说：“俺孙子真孝顺！”

顾留宝对扇坠说：“兄弟媳妇，您两口也甭害怕了，将来您俩老了，河娃会伺候好您俩的！”

扇坠也笑着说：“我看还是闺女好，男孩就是石头磨，你推一圈，他就转一圈，你不推，他就不转；你看咱石榴也没谁推她，也没谁教她，她就知道主动照顾老人！”

顾留宝说：“那好哇，你喜欢闺女，我喜欢儿子，咱两换换孩子吧，叫河娃跟我过，叫石榴跟你过！”

七口人围着大饭桌，你一言我一语，一边说笑，一边吃饭，其乐融融，就像一家人一样亲切。

第二天河娃就推着自行车去上学，石榴说：“你在球场恁么宽敞的地方还骑不稳呢，去路上骑怎么能行？”

河娃说：“怕什么？顶多再摔几个跟头呗！”

河娃在大街上怕撞住人，所以不敢骑车。等走出了村口，见路上没有行人，便试着自己骑车。石榴恐怕他摔倒，悄悄在后面给他扶住尾座。但是河娃一用力蹬，自行车跑的速度快了，石榴脚步赶不上，只好松开手。就见河娃摇摇晃晃的能在路上行驶了，但有时掌握不住车把，一不小心车轮就掉了道，窜到路边的地里去了。幸好路两边都是新播种的麦地，地面松软，就是摔倒了也磕不伤皮肉，所以河娃摔倒了马上就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继续骑车。

河娃骑行了有半里路，回头一看石榴被拉下好远，觉得自己骑车头前走，让石榴一个人在后面撵，心里很不是滋味。便停下来等着石榴。一会儿石榴赶了上来，她问河娃：“你怎么不骑了呢，在这里呆着干啥？”

河娃说：“我骑车累了，换姐姐骑一会吧。”

“我还没你骑车的技术熟练呢，在这路上骑肯定比你摔的更惨！”石榴嘴里这样说，但心里也想骑上车试一试。

河娃说：“没事的姐姐，这路两边都是刚耩上的麦田，十分松软，摔倒在地上比摔倒在海绵上还舒服呢！”

石榴见河娃把自行车推到自己面前，便接过车把，让河娃扶住后座，石榴先推着车快跑几步，趁势一迈腿就骑上了自行车。其实石榴身子比河娃还灵活，对自行车的适应能力更强，她骑上车也摇摇晃晃的能行驶了。可是前边不远处大路拐了个弯，石榴骑到那拐弯处，自行车一下子驶进麦田里，车把一拧就连车带人都歪倒了！石榴一只腿被自行车压着，身子躺在软绵绵的土地上，也没摔疼。可能身体有点累，加上躺在松软的土地上也很舒服，石榴躺在地上迟迟的不站起来。河娃在后面看见石榴躺在地上不起来，以为石榴摔伤了，吓得飞快的跑到石榴身边问：“姐姐怎么样？哪里摔伤了？”

石榴一边伸出手来等着河娃拉，一边笑着说：“弟弟摔那么多次还没摔伤呢，你以为姐姐身体是瓷器呀，一摔就怀！”

河娃见石榴没有大碍，才放了心，就先把自行车扶起来，又抓住石榴的手往上用力一提，石榴就势站起身来。河娃又给石榴拍拍身上的土说：“姐姐的身体像一棵嫩葱，看着鲜靓，可是一掐就断，怎能跟我比呀？我这身体棒的像篮球，任凭怎么摔打也摔不坏的！”

石榴见河娃如此不看重自己的身体，就一本正经的对他说：“人都是血肉之躯，哪有摔不坏的道理？你这样轻贱自己真让人不放心！”

河娃看着石榴那关切的眼神，知道石榴是发自内心的疼爱自己，唯恐自己不小心把身体摔坏了。河娃心里很感动，他也收起了那顽皮像，神色凝重的说：“我知道姐姐担心我出事，我以后骑车一定会小心的。”

石榴又说：“不光是骑车，你干什么都要注意安全，咱两一同上学，你要磕着碰着啦，我怎么向大叔和大婶交待？”

河娃听了石榴的话，觉得心里暖烘烘的。他点点头说：“谢谢姐姐关心，咱俩一同上学，一起放学回家，互相照顾，大人也放心。”

石榴推着车，也不骑车了。与河娃边走边说话。石榴说：“河娃你这一段看书看的不仅语文成绩提高了，你的脾气也比以前斯文了许多！”

听石榴提起看书的事，河娃忽然想起来借给石榴那本《家》，不知石榴看完没有，便问：“姐姐那本《家》你看完吗？”

石榴说：“前天就看完了，我又在看第二遍呢！”

河娃向来崇尚英雄人物，他认为《家》里的三个主要男人懦弱的懦弱，糊涂的糊涂，看着太憋气！所以只看一遍就不想再看了。他听石榴说又看第二遍呢，便对石榴说：“那觉新活的太窝囊，自己的婚姻不能自主不说，连自己的老婆性命都不敢保护，要这样的男人啥用？觉慧那人脑瓜太迟钝，把个有情有义的鸣凤丫头给葬送了，所以我越看越生气，就不想再看了！”

石榴说：“我也是看了心里挺难过，但是我喜欢书里的人物，特别同情鸣凤，她对爱情执着，那样年轻就寻了短见，太可惜了！”

河娃认为觉慧完全可以保护好鸣凤，争取婚姻自主。因为古代就有这种事例，如“卓文君和司马相如私奔”，最后逼得卓文君的父亲不得不同意她俩成婚!因此河娃特别瞧不起觉慧，他说：“是觉慧的昏愦无能导致鸣凤的自尽，我要是觉慧，我早就带着鸣凤远走他乡啦！”

石榴听河娃能想出私奔的主意来，心想我早就觉得河娃长大了是个有本事的人，果然我没看错人呀！你看他现在小小年纪，居然能想出这样高的绝招来！真是聪明过人的少年哪！

两个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