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送馅饼的人来了

那是二十多世纪九十年代初的一天，祖国大地正是**如火如荼的年代，行政机关、事业单位的干部职工停薪留职，下海经商办企业，各路神仙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中大显身手，何况是五十年代的**时期的一个机械厂，在这个**的时代，抵挡不住市场经济的冲击，逐渐退出市场。王光天是机械厂的中层干部，还是销售部的一个头，在**时期，不愁销路，按机械部下达的指标，生产机械或零部件。他这个销售部就按计划把生产出来的产品划拨到经营单位或者其他机械厂。他常年游走在全国各地，历练出一张能说会道的嘴，但是，在**的市场上，他终于力不从心，由于生产技能落后，人浮于事等等各种原因，他们机械厂的产品跟不上客户的需求，产品积压，工人们没有工资，厂里只能靠借贷度日，给工人发生活费，工厂面临着改制。

这年，四十岁的王光天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生产车间的工人们埋怨他们销售部门没有用，机械产品销不出去，导致工人停产，工人下岗再就业。他心里窝火，里外不是人。在家里，他老婆也埋汰他，数落他没有用，同在一个工厂上班的婆娘也遭同事们的白眼，听了不少的风凉话，心头不舒服，回到家里，还有一儿一女，正在读书，正是用钱的时候，两个人只拿生活费，入不敷出，家里的经济拮据，只能维持每日三餐，吃上饱饭，大家心里都不好过，难免发生争执吵闹，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

王光天的老婆叫齐月娥，同王光天一个岁数，是在机械厂里相识相知结婚而组建的家庭。夫妻俩吵架拌嘴已经疲倦了，齐月娥将手头的几百块钱积蓄，从批发市场上进了一批毛巾、袜子、床单等日常用品，在机械厂大门口摆一个地摊，赚一点生活费补贴家用。王光天每日大早就从家里扛一张折叠式钢丝床，齐月娥一个肩膀挎上一个大包东西，夫妻俩就在厂区大门口临街处摆摊，叫卖日常用品。这样，夫妻俩就经营小摊，没有精力吵闹，日子过得似流水一样平稳，没有大风大浪。女人每天面对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开销，在街边上算蝇头小利，与人斤斤计较，赚取日常生活用品的分分毛毛的差价款。她算计着过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出头之日。男人有一张好嘴，站在街头的摊边卖吆喝，双手抖动着毛巾、床单、毛毯，大声叫唤：

男女老少爷们儿。大妈大婶姐妹们，多好的棉毛巾。贴面又贴心。多软和的床单，贴身又贴肉。

夫妻俩每天站在街边口干舌燥，晚上回到家中清点零零毛毛的毛角钱，计算一天的收入，赚得的利润不比在机械厂上班的工资少。女人开始盘算着是否在繁华的街道租一个门面，开日常用品店，但是她打听，一个月的房租几千元，抵她一年的工资总和。她有些为难，谁人也不能预测市场前景，如若要是做生意亏了，从哪里来钱赔房租呢？男人本来就看不起做生意的个体工商户，原来在机械厂从事销售的年月，他经手百万千万亿的往来资金，现在沦落到站街头，数分分钱、毛毛钱。他心理落差大，只不过是被妻子吵的不安身，才屈尊到这地步，落得这样子，跟着女人吆喝大街，再要被女人拉到小商贩的队伍里去，面子上过不去，心里更不是滋味。他陪着媳妇站街，是权宜之计，为了缓和家庭矛盾，不要闹得家里鸡犬不宁，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他想他有翻身出头之日，只是机会没来，只要等到时机，就摆脱妻子的掌控，不跟着这个女人每天站街卖嗓子，丢尽颜面。

齐月娥同丈夫说到街道门面的事，王光天猜测到媳妇儿的心里，每个月付出巨额的房租费，她心疼。他顺势说，要在街上租门面，不就是把我们赚的几个辛苦钱给人家了吗？还不如就这样在街边打游击，赚一分是一分。妻子说，就是遇到刮风下雨时难过，东西淋湿卖不出去，还要倒赔钱。还有城市管理的人为了街道的市容市貌，这儿不能摆摊，那儿也不能经营，只能店面营业。不租一个门面，站不住脚做生意，每天在街上提心吊胆，看到城管的人来，拎起包，撒腿跑，不是一个事儿。男人说，慢慢来。我总要想一个办法能挣大钱，不要起早贪黑，只挣一些小钱。女人说，你尽一张嘴，只说不见真动，从我们结婚时你说要把我调动一下，找个体面的单位，又拿钱又不干重体力活，直到现在这个样子，还得站街，卖吆喝，真有你的能耐，我才不听你的呢，要一步一个脚印从做小商小贩干起。现在尽管辛苦，还是比我们在厂子里拿工资强，就这么干，过段时间，我再到批发市场去摸摸底，看那里的经营状况如何，每天的收入除了成本，税收、房租，还能赚多少钱，只要有一个赚头就干，不能坐等失去大好时光。

王光天从骨子里瞧不起小商小贩，他笑说，你还是站街好，成本少，又能来钱，还自由灵活，要是租了门面，一天不干活，就要赔上房租费，在街上摆摊不要摊位费，想歇一天就歇一天。

“去你妈的王光天。”女人有些恼怒，“你把老娘当成什么人，成天在街上卖笑脸。还风吹雨淋日晒，你不心疼老娘，自己心疼自己不成嘛，就是要租一个门面，做一个掌柜。”

王光天看到女人愠怒，杏眼圆睁，知道火气上来了，只好陪上笑脸：“你还年轻，有几分姿色，站街卖笑，再站几年，等到人老珠黄，想站街还站不了了。”

女人知道男人在逗她，也笑笑，有几分姿色，怎样？趁年轻，不干点正经营生，挣点钱，如何养家糊口？怎能扶持儿女上学，让他们**？你整天想干这干那，只是纸上谈兵，没有实际行动，还配是家里的顶梁柱嘛，撑得起这个家吗？

王光天不想再挑起家庭战争，大丈夫能忍就忍，退一步海阔天空，再要同妻子理论下去，他将被女人数落一通，剥得颜面无色。日子就这么过着吧，得过且过。他在等待一个机会，就是这个机会哪天来，还是一个未知数。

就是这一天，王光天和妻子刚在厂门外的街道上把地摊支好，刚吆喝一嗓子：“老少爷们，大爷大婶，姐妹们，快来看啊，多好的毛棉巾……”

“王处长，你这是干吗呢？”这时，一个瘦高个中年人，头戴鸭舌帽，身穿米黄色夹克的男子站在摊前的人群中，打断了王光天的买卖声。这个中年男人看了一眼王光天身边的女人，中等个儿，圆润的脸蛋，矫健的身姿，又笑道，“原来是陪美人来着。”

“老柯，怎么是你呢，那阵风把你吹到我这个穷厂子里来？”王光天打眼一看，在做销售时，生意场上的一个老熟人，叫柯红丰，一副娘娘腔，在社会上混得猴精。

女人拿毛巾、床单递给人群，喊道：“王光天，搭把手，把手套摆出来，有人要买棉手套。”

“哎！”王光天应声，却对来人说：“这是我媳妇，给她当帮手，你站一会儿，把这阵子忙乱过了，我们找一个地方坐坐。”

来人挨近王光天耳边，神秘地说，有一个好事儿，等着我们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