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血 战(二)

黄徳勇摇了揺头：“情况好像有点不大正常。”

骆玉峰朝他瞅了一眼，有几分得意地说：“这个很简单，他们定是想用小钢炮把我们全部炸死，然而像跑大路一样过河来。”

跟着哈哈大笑：“他娘的，小鬼子在做大头梦，只要老子活着，就绝不能让他们图谋得逞。”

杨一山想了一想：“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接连吃了大亏，又久攻不下我们，定然安排人找船去了。”

於万年点点头：“这最让人头疼。”

骆玉峰怔怔地道：“到哪里去找？”

杨一山对他这种不经过大脑随随意意的话语直感到好笑：“玉峰，你可别忘了，咱们这地方家家户户都有木船，中等大的七八个人抬起来轻松地走，小的一个人扛起来就能飞跑。”

骆玉峰伸手一拍大脑：“我怎么这么笨？”

黄徳勇忧心忡忡地说：“小鬼子几百人马，若是找来了船只，多半要借着密集的炮火进行强渡，我们的优势顷刻间就会化为乌有，肯定阻挡不住，怎么办？”

骆玉峰一听很是着急，禁不住站起身来回头伸长脖子朝远处望了又望瞧了又瞧：“也不知乡亲们进了芦苇荡里没有。”

黄徳勇慌忙和身跃过去全力将他扑倒在地：“注意安全。”

跟着从对面打来一枪，子弹从两人上面飞过。

骆玉峰心惊不已，翻身坐起：“谢谢。”

杨一山略作沉思：“我估算了一下，只要咱们再坚持半个时辰，顶多一个时辰，乡亲们就全部进了芦苇荡，彻底安全了。”

“不错。”黄徳勇跟着道，“何况天色已经渐渐晚了下来，到了那时候，即便小鬼子和皇协军强硬冲破了咱们的防线，追了过去，面对水网密布沟壑纵横的茫茫芦苇荡，他们也无处搜寻乡亲们。”

进而道：“估计他们也没有那个胆子进入万顷芦苇荡里去。”

骆玉峰豪气冲天：“他娘的，老子已经死过一回了，再死一回又有何妨，先将小鬼子二狗子拖死耗死在这儿一两个时辰再说。”

黄徳勇使劲拍手：“有种！痛快！”

跟着大声问：“同志们都听到了没有？”

包括国军在内的所有人一起吼道：“誓死不让小鬼子二狗子过河！”

大牙喊了起来：“老大，敌人用船渡河了。”

跟着扯着嗓子喊：“兄弟们，打呀！”端起歪把子机枪朝河面上使劲扫射。

众人一起从河埂后面长出身形，一部分人端起长枪，也无需瞄准，就朝船上站着的皇协军射击，一部分人使劲朝船上扔手榴弹手雷。

只听皇协军哇哇大叫，不住地从船上裁进冰冷的河水中。

可是小鬼子指挥官井藤少佐组织了执法队，皇协军只要掉转船头往回撤，迎面就有一阵阵子弹射在船头上，只得又回过船来朝河这边慢慢行进。

井藤在组织火力进行掩护的同时，又叽里呱啦叫着，强行命令后面几百个皇协军同时下河泅渡。

河这边新四军游击队和国军拚死阻挡。

这场双方兵力有着较大悬殊的搏杀一直进行了将近两个时辰，其结果不用猜想，诸位看官也肯定能猜得到。

为了给乡亲们赢得充分的撤离时间，这边所有的战士们完全靠着坚定的意志、颃强的身躯苦苦支撑着。

到了最后，他们枪中的子弹全部打完了，手榴弹手雷也全部扔完了，小鬼子和皇协军才得以渡过河爬上岸来。

井藤小鬼子甚是兴奋，挥舞着东洋刀，用生硬的中国话声嘶力竭地喊着：“把他们统统的、统统的活捉。”

其实那边的老百姓早就已经撤到湖区芦苇荡深处去了。

而大金沟河这边国共两党战士到了这个时候，死的死伤的伤，有战斗力的人加在一起也不超过十一二个，小鬼子和皇协军却有二三百，此时便是想撤也撤不下去了。

要么拱手投降，受尽**；要么血战到底，壮烈殉国。

这是一群有血性的中华好汉！

拱手投降绝无可能！

血战到底才是他们的本性。

杀掉一个够本，宰掉两个赚一个。

杨一山扔掉三八大盖，抽出身后齐眉棍，鼓足嗓门喊道：“兄弟们，和小鬼子拚了。”

跟着冲上前去使了一招横扫千军，齐眉棍呼呼作响，七八个小鬼子和皇协军痛得哇哇大叫，鬼哭狼嚎。

杨一山更不迟疑，展开少林功夫，全身上下极速运动起来，于密麻麻的敌人中间翻来跃去，手中齐眉棍左右逢源，远打近击，眼前小鬼子和皇协军粘上死碰上亡，一个个嚎叫着倒了下去……

黄徳勇挺起刺刀，迈开大步，嗨嗨几声，奋起神威，接连在两个皇协军胸膛刺了两个窟窿，不觉精神大振，正要朝远处小鬼子奔去时，冷不防被后面窜上来的一个皇协军拦腰抱住，前面那小鬼子见状一阵狞笑，连跑带跳跃过来端着三八大盖朝他当胸猛戳。

黄徳勇情急之下使出平身力气，双手拽着身后的皇协军猛地打了个转身。

小鬼子收势不及，刺刀一下从那个皇协军背后插了进去。

只听哎哟一声，那个皇协军随即软瘫了下去。

与此同时，黄徳勇只觉得背上传来一阵阵钻心疼痛。

原来小鬼子力气用得太大，刺刀将那个皇协军身体刺穿，进而伤及了他。

黄徳勇强忍剧痛，飞起一脚踢在正在用力拔刺刀的小鬼子面门之上，随即跨上一步，端起刺刀朝他心窝猛戳下去……

骆玉峰作为国军陆军步兵学校高材生，又经历过南京保卫战，拚刺技术自是非常的熟练厉害，腾挪闪跃之间每每抢得先机先手，不大会功夫便刺死了三个皇协军一个小鬼子。然而在从小鬼子身上往外面拔刺刀时，刺刀却让小鬼子锁骨卡住了，大惊之下急忙用力往外拽，只听咔嚓一声，枪上刺刀却被折断了。

靠近的三四个皇协军见他如此厉害，肝胆都被吓破了，惊得连连往旁边躲避，却又见他枪上刺刀折断了，不觉大喜过望，相互对视了一眼，一起端着刺刀朝他疾冲过来。

骆玉峰心中骤惊，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强硬头皮慌忙将枪口倒转过来，用枪托朝他们砸去……

於万年朱永林谢维祥都已受了伤，三人成品字形聚扰在一起，背靠着背相互依托照应着，各自端着三八大盖与二三十个围着他们的皇协军奋力博杀着……

大牙和遢鼻子在这场短兵相接力量悬殊的肉搏战中，早就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也早就已经杀红了眼睛失去了理智，两人嗷嗷叫着在如蝗虫一般的皇协军中间竭尽全力往来冲突死战不休，浑身上下血迹斑斑，有被他俩刺死的敌人喷溅的、也有自己被敌人刺伤后浸出来的……

杨一山神勇骁悍无比，少林棍法精湛，如同天兵天将下凡一般，一扫一大片，围攻他的皇协军从未见过有如此极端厉害之人，惊骇害怕之极，纷纷往后退去。

小鬼子指挥官井藤气急败坏，叽里呱啦叫着，拿枪冲过来接连毙了几个跑在前面的家伙。

其余的皇协军只好又回过身去拚了命围攻他。

时间长了，杨一山体力不住地往下降，手不如手脚不如脚，棍法也有些散乱起来。

但他心里却是十分的明白，今日之血战，目前之状况，自己这一方所有人已无法全身而退，必是至死方休，因而拿出十二分勇气鼓足十二分力气，抖擞精神竭尽所能，整个人往来翻滚，手中齐眉棍不住地上下翻飞，与小鬼子和皇协军进行殊死搏斗。

但是，前面的皇协军死了，后面几十个皇协军在小鬼子指挥官井藤咆哮督迫下，组成了一道道黑压压的人墙朝他挤过来。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而且刮起了大风下起了大雨，河埂上滑如冰面。

杨一山虽然强悍之极神勇无敌，奈何时间太长，得不到**机会，气力渐渐不加，头脑渐渐晕沉，两眼渐渐昏花，两腿浙渐打软，踉踉跄跄不住地后退。不曾想双脚同时失足，收势不及，全身仰跌没于大金沟河中，被一股股湍急的暗流带走了……

这一场根本不成比例的阻击战，以新四军湖城游击队和国军兄弟完败而告终，换来的是乡亲们安全转移。

小鬼子指挥官井藤深深叹了口气，于风雨之中默然而立了好长时间，恭恭敬敬向死去的对手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这才下令撤军。

翻译凑上来问：“太君，皇军皇协军尸体怎么办？”

井藤叽里咕噜讲了几句。

翻译立即大声喊道：“大夥儿都听好了，太君刚才命令，现在天地一片黑，又刮着风下着雨，兄弟们的尸体明天安排人来埋。都先回去歇着吧。”

所有皇协军都垂头丧气应了一声。

便在这个时候，不远处一具死尸重重哼了一声。

井藤闻声止步回过头来，伸手拍拍翻译肩膀：“你的，去看一下。”

“嗨。”翻译从一个皇协军手中拿过手电筒，照着脚下，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随即回来报告说，“启禀太君，那边死人堆里有一个穿着皇军服装的国军还没有断气哪。”

井藤点点头：“把人带回去。”

翻译朝他打了个立正：“嗨。”

井藤在旁边几个小鬼子搀扶下上船渡河而去。

翻译指着身前三四个皇协军大声叫道：“你们几个兔崽子留下。”

那几人不敢不从：“翻译官大人，啥事？”

“啥事？”翻译哼了一声，“你们去把他给老子抬回去。”

“翻译官大人。”一个手中拿着手电筒的皇协军凑了过来，“这家伙都快断气了，还抬回去干嘛？当死去的老爹哭呀？”

“是啊是啊。”其他两三个皇协军嚷嚷着，“现在下着雨刮着风，黑咕隆咚的，滑不溜秋的，就是一个人走路，不小心都会跌跟斗，加上又饿又累又困，谁有力气抬他？不去不去。”

“他娘的。”翻译气急败坏，拿着手电筒在每个人脸上照了照，又上去伸足每个人给了一脚，“敢违太君命令，你们是不是活得太腻味了，啊？”

“不敢。”几个皇协军显然吓坏了，一起摇头，“翻译官大人，不敢不敢。”

“这还差不多。”翻译挥舞着手电筒说，“还一个个像木桩似地戳着干啥？快去呀。”

“翻译官大人。”刚才那个皇协军笑嘻嘻地说，“太君们都走了，咱们就不用去抬了吧？”

翻译怔了一怔，伸手擦擦脸上雨水：“老子没有弄懂你小子讲这话是个什么意思？”

那个皇协军解释说：“咱们兄弟几个现在是饥寒交迫有气无力，连走路都要相互帮衬搀扶着，实在不想去救那个国军，他也值不得咱们去救。回去后麻烦你与太君讲一下，就说这家伙在路上死掉了，这样咱们也用不着费力气去抬，太君也不会找大伙儿多大麻烦，是不是？”

“不错不错。”其他几个皇协军一起道，“翻译官大人，就这么定了。”

“嗯？”翻译又怔了一怔，伸出手去在几个人脸上用力拍了拍，“你们的意思，要老子回去向太君撒谎？”

几个皇协军一起嘿嘿地笑了起来。

翻译道：“纸里包不住火，如果让太君知道了，老子咋办？”

几个皇协军连连摇头：“不会的不会的。”

翻译提高了嗓门：“老子问你们，此事如果让太君知道了，咋办？”

几个皇协军仍就连连摇头：“不会的不会的。”

“他娘的。”翻译恼羞成怒，伸脚朝几人连连使劲揣去，“再想出馊主意害老子，老子真就拿枪崩了你们几个兔崽子。”

几个皇协军见糊弄不了他，生怕他真的开枪，无奈之下，只好自认倒霉，垂头丧气地去抬那个国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