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解围

此时小鬼子和皇协军正在甲板上乱哄哄忙着朝桃花坞上**，船尾上并无一人。

杨一山匍匐在地倾听了片刻，这才起身凝神聚力顺着船帮慢慢朝前行走。

还没有走上几步，就听见前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跟着隐隐约约看见有两个皇协军朝这边走来。

正待闪避之际，谁知那两个皇协军一先一后转了身，都下到船仓里去了。

杨一山心念一动，急跨几步，跟在他们身后进到船仓。

只听一个家伙嘴里骂骂咧咧的：“奶奶的，吃苦受累的事全让老子干，小鬼子真他娘的不是人。”

一个家伙劝他：“算了吧哥，让小鬼子听见，咱们又得挨揍。”

那个家伙嘴里哼了一声：“算老子倒了八辈子霉。”

弯腰吃力扛了一箱炮弹正待抬脚，蓦地见有人挡住了去路，禁不住大为着恼，脱口吼道：“他娘的，看不到老子杠着东西，快滚开呀。”

杨一山冲他嘿嘿一笑：“狗汉奸，你他娘的死期到了。”

那个家伙眼皮往上一翻：“你讲啥？”

杨一山不再同他废话，上前伸腿朝他脚下一勾。

那个家伙陡然间失去重心，哎哟一声，整个人立刻朝地上栽了下去，脑袋瓜子对着炮弹箱狠狠地一磕，顿时昏厥过去。

另一个家伙见状惊骇已极，张大嘴巴正待出声呼救，杨一山跨步近前一拳直挺挺捣过去，将他满嘴门牙全都打掉了，跟着飞起一脚将他蹬翻在地。

收拾了两个皇协军，杨一山四下査看了一下，然后扛起一箱手雷转身上去。

只听前面甲板上有人喊：“他娘的人死啦？快把炮弹送过来。”

又听见小鬼子叽里呱啦地叫着：“你的，去看看。”

杨一山止住脚步，放下弹药箱，打开盖子拿了一枚手雷，拧开机簧往船身上一撞，随即朝前扔过去。

只听轰的一声响，甲板上传来了一阵阵鬼哭狼嚎的声音。

杨一山看不清甲板上情况，于是便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枚接着一枚往前扔，有时候用力太大太猛，手雷越过船头飞到了湖面上，爆炸声起，激起了阵阵冲天波浪。

待到扔完了手雷，也就是一两分钟时间，赶紧转身回撤，纵身跃上了小船：“姐，太阳已经露头，雾要散了，快走。”

春草随即揺动双橹，小鸭船似箭一般飞出，远远避出一里开外。

待到浓雾散去，红彤彤金灿灿的太阳照在碧波荡漾的水面上，小鬼子船早不见了踪影，春草这才使劲拍起手来：“成功了成功了！”

跟着夸他：“一山，小鬼子跑了，你真是太厉害了！”

杨一山笑道：“姐，这里面有你一大半功劳。”

春草不解：“我有什么功劳？”

杨一山解释说：“若不是你方向感非常强，又帮着划船，我也不能过去炸小鬼子。”

春草得意地说：“现在晓得带我来的好处啦。”

杨一山点点头：“离开你还真是不行。”

春草咯咯地笑着，摇动双橹，掉转船头，朝桃花坞而去。

行了一阵子，快要靠近岸边时，前面忽地传来砰砰两声枪响，跟着有两个人从树林中钻出来冲他们大喊：“停船停船。”

春草不理，双臂使劲摇动了几下子，小船已经抵到浅滩上。

那两人冲了过来，持枪对准二人，一起道：“敢动一动，就打死你们。”

杨一山连连摆手：“两位兄弟当心点，可别走了火哟。”

对面胖子大声道：“你只要乖乖的朵在船上，老子手中的枪便不会走火。”

“大哥。”杨一山故意奉承他，“你的话比圣旨还要厉害，我们不下船，坚决不下船。”

胖子大喜：“你是什么人？到桃花坞来干什么？”

杨一山还未来得及开口，旁边的春草却早就已经恼得不能，怒气冲冲拿手指着两人：“喂喂喂，你们两个小瘪三，手里拿着两杆老掉牙的喷砂枪对着谁比划哪？”

瘦子怔了一怔：“你说老子对着谁？”

春草吼道：“统统给我放下。”

“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胖子闻听笑得不能，“你让我们放下枪，我们就放下枪，凭啥呀？”

“嘿嘿嘿。”瘦子跟着道，“你说我们手中喷砂枪老掉了牙，你有吗？”

春草扬起头得意洋洋地说：“我的喷砂枪比你们的要好上百倍，只是今儿没有带来，否则非得让你们开开眼界不可。”

瘦子嗤了一声：“真看不出来，你个小小丫头片子吹牛皮的本事还真不小。”

跟着像她一样扬起头，嘴里学着她话，叽叽歪歪地道：“我的喷砂枪比你们的要好上百倍，只是今儿没有带来，否则非得让你们开开眼界不可。”

杨一山和胖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春草气坏了，脸上泛起一阵赤红，伸手从衣兜里掏出驳壳枪，打开保险，朝两人面前放了两枪：“两个小瘪三，这个比你们那破玩艺如何？”

杨一山大吃一惊，转身夺了她手中驳壳枪：“姐，别胡闹。”

那边胖子和瘦子吓得连蹦带跳向后退了几步：“干啥干啥？”

杨一山把枪插进裤腰，朝他们拱着手说：“两位大哥，我姐和你们闹着玩呐，别介意别介意。”

便在这个时候，从远处急匆匆跑过来七八个形态各异的汉子，一起举枪对准船上两人：“不准动。”

当先一个身材高大魁梧，面色黝黑，手中拿着已经打开了保险的驳壳枪，先是朝小船上望了望，而后问胖子：“怎么回事？”

“回禀二当家。”胖子朝他拱身说，“刚才这个小丫头片子朝我俩面前开了两枪。”

二当家抬首朝春草瞧了瞧：“她手里没有拿枪呀？”

瘦子抢着说：“叫她老弟夺了去了。”

二当家点点头，冲着两人道：“你们是什么人？到我桃花坞来干啥？”

杨一山朝他拱手：“在下杨一山，请问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胖子抢着说：“这是我们二当家翁树林。”

杨一山连连道：“久仰久仰。”

“杨一山？”翁树林愣了愣，“哪个杨一山？”

春草懂他话中之意，大声道：“二当家，这位就是率领国军兄弟和新四军兄弟一起在大金沟河血战阻击小鬼子二狗子的那个杨一山。”

翁树林摇揺头：“我听人家讲，他们为了保护湖城父老乡亲安全转移，全都战死了呀。”

春草也摇揺头：“他们大部分人都死了，可还有几个人侥幸活着，杨一山就是其中一个。”

翁树林朝杨一山瞧了瞧：“你真是杨一山？”

杨一山点点头：“这不能有假。”

翁树林立刻拱起双手：“翁树林向血战小鬼子二狗子的杨大英雄致敬。”

杨一山也拱起双手：“二当家抬举，杨一山愧不敢当。”

翁树林咂着嘴说：“杨兄弟，大金沟河一战，你们既保护了湖城父老乡亲，又打出了咱中国人的威风气概，当真可喜可贺可颂啊！”

杨一山显得甚是谦虚：“二当家，国难当头，匹夫有责。除倭宼驱鬼魔，乃我辈之责职；保护湖城父老乡亲，更是我辈之本份。应该的应该的，值不得炫耀。”

跟着奉承他：“若是二当家当日遇上此事，定会同我一样的与小鬼子二狗子浴血拚杀，也肯定会至死方休。”

翁树林十分的入耳、十分的高兴：“杨大英雄，桃花坞兄弟们别的本事倒也没有，但论起打小鬼子，却是不比别人相差分毫，若是遇上这事，自是责无旁贷一哄而上血洒疆场。”

随后上前一步：“只是鄙岛孤悬湖中，我等与杨大英雄又素无往来，不知大驾光临有何见教？”

杨一山拱手道：“在下闻听桃花坞上有一帮抗日打小鬼子的英雄好汉，因此特来拜访结交。”

翁树林甚是惊诧：“你想加入我们？”

杨一山哈哈地道：“也算是吧。”

胖子咧咧嘴：“有见面礼吗？”

春草抢着问：“什么见面礼？”

胖子解释说：“你姐弟不知，桃花坞有个规矩，任何入想要加入进来，要么拎一颗小鬼子人头、要么拎两颗二狗子人头，否则免谈。”

春草怔了怔：“可是我们现在没有呀。”

瘦子挥挥手：“没有还戳在这儿干什么？快快划船回去呀。”

春草往起一蹦：“就不走，看你能把我俩怎地？”

胖子哈哈大笑：“你这小小丫头片子比老子都横。”

春草又要发火，杨一山急忙伸手拦住她：“各位兄弟，大金沟河血战算不算？”

胖子扭过头去：“二当家，若真如此，应该算了吧？”

翁树林想了一想：“杨大英雄，如果你的身份属实不假，当然算。”

春草一听又恼了：“你这人还二当家哪，讲理不讲理？”

翁树林不理他，客客气气地说：“杨大英雄，你既不能证明自己身份，那就请你去杀一个小鬼子或是两个二狗子，然后拎着他们的人头来桃花坞吧。”

杨一山伸手挠挠头皮：“姐，早晓得桃花坞有这个规矩，先前我就割了十颗八颗小鬼子二狗子人头带来，现下却到哪里拿去？”

“哈哈哈。”胖子上前一步，“你小子信口雌黄，也不怕闪掉了大牙。”

瘦子拿手指着他：“小子，你连一颗都没得，还十颗八颗呢，真不害臊。”

春草懒得与他们磨嘴皮子：“一山，桃花坞上都是一帮不知天高地厚且又忘恩负义之人，不值得你拜访结交，咱们还是回去吧。”

翁树林两眼朝她一瞪：“小丫头，你讲清楚点，谁不知天高地厚、谁又忘恩负义？”

众人一起拿枪对着她：“快讲。”

杨一山嘿嘿一笑：“各位兄弟，你们的枪口应该对准小鬼子和二狗子才算本事哟。”

翁树林摆摆手，让众人放下枪：“你讲。”

春草气呼呼地说：“二当家，杨一山刚刚救了桃花坞几十个人的性命，你却不知好歹，非要让他现在去拎小鬼子和二狗子人头来当见面礼，是不是不知天高地厚、是不是忘恩负义？”

众人听罢，都愣了一愣，相互望了望，跟着捧腹大笑起来。

春草往起一跳：“笑啥笑，有啥可笑的？”

胖子不住地打着咳嗽：“你、你、你这小小丫头片子，讲大话自我吹嘘，也不怕找不到婆家。”

瘦子冲她使劲挥手：“去去去，那儿好玩那儿玩去。”

众人一起嚷嚷：“去去去，那儿好玩那儿玩去。”

翁树林把手一摆：“都别吵吵。”

跟着上前一步：“小丫头，你说杨一山刚刚救了桃花坞几十个人的性命？”

春草点点头：“不信你问他自己。”

翁树林又问：“怎么救的？”

春草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详细细讲了一遍。

翁树林听罢，伸手挠挠头皮自言自语地道：“怪不得小鬼子突然之间就停止朝岛上**、而后又把船开走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认真想了一想，急朝前跨了两步，拱手道：“多谢杨大英雄救命之恩。”

众人一起朝他拱手：“多谢杨大英雄救命之恩。”

杨一山急忙还礼：“各位兄弟，区区小事，顺手之劳，何足挂齿，快快请起。”

翁树林侧过身去把手一摆：“杨大英雄，刚才得罪莫怪，快快有请。”

众人一起摆手：“快快有请。”

“多谢多谢。”杨一山扶着春草下了船，在众人簇拥下朝岛中心走去。

翁树林边走边说：“杨大英雄……”

杨一山拦住他：“二当家，我不是什么大英雄，还是叫我杨一山吧。”

翁树林摇摇头：“你血战大金沟河，又救了桃花坞众兄弟性命，就是大英雄，而且是超级大英雄。”

跟着说：“先前小鬼子向岛上开了一通炮，炸死了七八个人，眼下大当家的正率领兄弟们在桃林中安葬他们，听到这边响枪，实是吃了一吓，赶紧让我带人来瞧瞧，不曾想是杨大英雄姐弟二人。”

“二当家。”杨一山问他，“小鬼子为何来此、又为何向岛上开炮？”

翁树林嘿嘿一笑：“前一阵子，咱们桃花坞上的兄弟们四处出击，杀了不少小鬼子和二狗子，弄得小鬼子指挥官井藤少佐头都炸裂了，因此便开了许多优厚条件来招降我们，却不料被大当家把上岛送信来的一个小鬼子杀了，将放回去的汉奸翻译官一只鼻子和两只耳朵割掉了，惹得井藤小鬼子恼羞成怒气急败坏，便亲自率部开船来攻打桃花坞，谁知湖面上突然下起了大雾，他不敢强行登陆，便向岛上拚命地**，要不是杨大英雄您挺身而出，悄悄钻到他船上，狠狠炸了这些狗日的一家伙，岛上还不知有多少兄弟遭殃哩。”

杨一山便问：“岛上还剩多少兄弟？”

翁树林叹了口气：“小鬼子刚刚来时，我们有一百多条人枪，可我们都是土包子，不懂得谋略，只会真刀真枪与小鬼子拚命，几个回合下来，只剩下二三十个人了。”

杨一山安慰他：“二当家，只要坚持打小鬼子，就肯定源源不断地有人投靠进来，咱们的队伍必然会越来越壮大。”

翁树林把手一拍：“这个自然。”

跟着说：“杨大英雄，请随我来。”

杨一山点点头，跟着他来到桃林之中。

此时天气寒冷，桃花还未盛开，到处光秃秃的。

杨一山远远的瞧见，一群服饰不一、高矮胖瘦不等、脸色非常庄重的男人们围成一圈，低头静静地站着；中问有八具蒙着白布的尸体躺在八个深坑旁边。

翁树林带着两人来到韩作武身边：“老大，我回来了。”

杨一山见韩作武个头比自己略矮、身子也比自己略瘦、岁数也好像比自己小一点、面上却与自己一样的白白净净，只是双眼上多架了一副眼镜。

韩作武朝他二人瞧了瞧，问：“**，那边没发生什么大事吧？”

翁树林点点头：“那边没事。”

跟着道：“这二位是……”

韩作武把手一挥：“先将死去的兄弟们安葬了。”

“是。”翁树林拉着他和另外一个生得油头粉面却又有些贼眉鼠眼的年轻人到了中间，“各位兄弟，安葬仪式现在开始，有请大哥讲话。”

韩作武神情肃穆，一字一句地道：“各位兄弟，刚刚小鬼子指挥官井藤少佐派人前来诱降咱们不成，恼羞成怒之下，便向岛上胡乱开了一通炮，炸死了八个兄弟，你们说说，咱们该怎么办？”

众人一起吼道：“血债血还。”

“不错。”韩作武把手一挥，“咱们不但要他们血债血还，还要他们加倍偿还。”

众人又一起吼道：“血债血还，加倍偿还。”

韩作武点点头，转身低头念念有词：“各位好兄好弟们，你们的妻儿老小由我们照应、你们的仇由我们去报，请一路安心走好。”

杨一山和春草随着众人一起低下了头。

稍有片刻，翁树林叫道：“下葬。”

众人走过来，一起动手将八具尸体慢慢地抬入坑中，朝他们磕了头，然后拿铁锹填了土，在上面堆成圆锥形，折了桃枝插在顶上，这才回到原位拿起了枪。

翁树林抬头叫道：“为死去的兄弟们送行。”

众人听罢，纷纷对着天上开枪。

他们手中的枪支有驳壳枪、有三八大盖、有汉阳造、有老套筒，杂七杂八的，所以发出的声响也极不一致。

安葬仪式完毕，韩作武把手一挥：“统统回大殿。”

跟着道：“**，请两位客人一起去。”

言罢快步而去。

众人紧随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