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恫吓

骆玉峰见他两眼精光一闪，吃了一吓，只好讪讪一笑：“那就谢谢了。”

杨一山哈哈一笑抬起头，见远处有个人影闪了一下，他也没有十分在意，将带来的冥纸烧了，然后恭恭敬敬端端正正庄庄重重朝墓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骆玉峰於万年大牙三人也跟着一起叩首。

骆玉峰长声叫道：“兄弟们，我会多杀小鬼子和二狗子，为你们报仇雪恨的。”

於万年大牙也扯着嗓子跟着喊。

杨一山微微地道：“各位兄弟，不要喊口号，咱们还是以实际行动做给他们在天之灵看吧。”

三人一起点头。

杨一山挥挥手，与大牙离开了墓地。

於万年陪着骆玉峰闲聊着来到他家。

骆老爹老两口高兴得跟孩子似地。

骆大娘喜滋滋地说：“峰儿昨天才回来，在家呆不住，说先去死去的那帮兄弟墓地上磕几个头后，就去找你们，拦都拦不住。”

於万年就愣住了：“营长，你晓得兄弟们葬在那儿？”

骆玉峰拿手朝脸上指着说：“我这下巴上面长着嘴哪。”

於万年嘿嘿一笑：“我真笨。”

骆大娘说：“你们玩，我给你们烧好的东西去。”

骆老爹呵呵地道：“我去帮忙。”

於万年叹了口气说：“营长，这一次咱们死里逃生，真是侥幸得很。”

骆玉峰就发起牢骚怨气来：“这个杨一山真是让人看不懂，先到为大，自己抢个司令当当，谁都不能计划，也就算了，却给咱俩安排了个教官身份，无职无权，讲话没人听，放屁也不响，顶个啥用？大金沟河一战，兄弟们都白白死光了，早知道这个结果，就不跟他回来趟浑水了。”

於万年劝他：“营长，班长起家的底子是高邮湖桃花坞韩翁罗三人的队伍，你说不先将他们安排在适当的位置上，杨司令还怎么带这个队伍？”

骆玉峰哼了一声：“一帮乌合之众，他们根本不配与老子为伍。”

於万年愣了一下，跟着嘿嘿一笑：“可是人家打小鬼子也打得很厉害呀。”

骆玉峰又哼了一声：“他们打得再厉害，也还是一帮乌合之众，哪能与老子堂堂国军相比。”

於万年被他噎住了，半晌才道：“营长，你也别灰心丧气，等咱们队伍再壮大一些，杨司令定会给你一个实职，让你风风光光领着兄弟们去打小鬼子二狗子。”

骆玉峰再次哼了一声，顿了一顿说：“於连长，在南京陆军高等步兵学校深造时，平日里你我一直就以兄弟相称，南京保卫战时，我又推荐你当了连长……大金沟河一战，一起来的兄弟们全都死了，就剩下咱们两个人了，你以后可要与我一条心……”

於万年连连点头：“营长，你的提携之恩，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想想不对，提醒他：“营长你忘啦，还有班长和大牙兄弟哩？”

骆玉峰挥挥手：“那个身形猥琐令人生厌的大牙算什么东西？你今后不要与他兄弟相称。再说，他虽然也是国军，但是他所在的部队是临时拼凑起来的，是个后娘养的杂牌军，怎么能与咱们嫡系相比？”

於万年怔了怔：“哪班长呐？”

骆玉峰摇揺头：“他与咱们虽是同乡，又一起去南京陆军高等步兵学校深造，但他总是自我为中心，什么事都不听人劝告，一意孤行我行我素，到最后竟然发展到顶撞教官顶撞校长，而且不肯认错检讨，任谁都不能容忍，受了处分后便脱离逃跑了，真是让人可笑可悲可叹。这会儿仗着他在少林寺学了三拳两招功夫，就以为文武双全，老子天下第一，又趾高气扬头昂八尺起来，完全看不起昔日兄弟。於连长，他已经与咱们离心离德，今后不能指望他了。”

於万年很是吃惊，瞪大眼睛瞧着他：“营长，你这话从何说起？”

骆玉峰问他：“你没有瞧出来？”

於万年摇摇头：“我真没有瞧出来。”

骆玉峰恨恨地道：“他这次对咱俩的人事安排就是最好的例证。”

於万年伸手挠挠头皮，嘿嘿地道：“我说营长，你也太小气了，怎么还在为这么件芝麻绿豆大点事情耿耿于怀哪？”

“於万年。”骆玉峰两眼朝他瞪了起来，声音也高了八尺，“这是原则问题、是首要问题、是关键问题，怎么是芝麻绿豆大的事？”

“营长，你可不可以声音小一点。”於万年生怕两位老人听见，“好好好，你讲得对、讲得对。”

骆玉峰点点头，在他眼前踱来踱去，悄声说：“於万年，咱们一路走来，浴血奋战，死里逃生，你才是我真正的兄弟，可要千万记住，不要糊里糊涂站错了队，更不要把杨一山当成救命的稻草，否则到了那生死关头要命的时刻，我即便本事再大，怕也救不了你的性命，知道不知道？”

他这话简直就是在威胁，於万年心里虽然一万个不赞成，也不知他失踪的这段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雅不愿再与他争论下去：“知道知道。”

这时，骆老爹老两口端来了饭菜。

听说马上要成立抗日义勇军，骆老爹放下筷子拍着手大声叫好：“那个杨一山也真是有能耐，这下湖城老百姓有指望了，也不怕小鬼子二狗子动不动的就来扫荡糟蹋咱们了。”

“峰儿呀。”骆大娘叮嘱他说，“你就跟着一山大哥好好干，把小鬼子二狗子全都赶回他们东洋老家去。”

“大娘。”於万年笑嘻嘻地说，“二狗子可都是中国人，他们当中有很多还是咱们湖城人哪。”

骆大娘愣了一愣，随即犟着嘴说，“他们丝毫不知道廉耻，竟然帮着小鬼子打自家人，把祖上八代都出卖了，良心都叫狗吃了。湖城虽大，却也容不下这帮狗崽子龟孙子，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不然的话，就将他们全都打死拉倒。”

几个人哈哈大笑。

骆老爹指着满桌子菜说：“吃吃吃。”

吃了饭，洗了脚，两人就同睡在一张床上。

第二天早上起来，於万年问：“你夜里出去干什么了，哪么大的功夫？”

骆玉峰一怔，随即回道：“肚子有些不舒服，蹲茅房去了。”

跟着道：“你问这个干啥？”

於万年笑笑：“随口问问。”

骆玉峰点点头，拉着他去厨房吃饭。

再说杨一山与骆玉峰从墓地上分手后，并没有直接回马草滩望湖庄，而是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大牙小跑两步撵上来问：“你干啥去？”

杨一山回道：“查岗。”

跟着说：“咱们湖城抗日义勇成立大典快要进行了，若是让二狗子密探得到了消息，井藤那个小鬼子指挥官肯定要组织大批人马前来清剿。咱队伍上都是新兵，还没有经过严格的训练，乱糟糟的，一点战斗经验也没有，可以讲一触即溃，因此一点都不能马痹大意，要格外当心，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大牙连连点头：“你讲得一点都不错。”

接着夸他：“老大就是老大，脑子就是非常的灵活好使，什么事都想得周周到到的。”

杨一山伸手捣了他一拳：“去你的。”

大牙乐得手舞足蹈：“身上还有少林功夫呐，可我一点都不觉得疼。”

杨一山伸出手去：“我再试试。”

大牙往旁一跳：“我才不上你恶当哩。”

查了几处岗哨，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杨一山便带他到自己家里吃饭。

他爹娘已经吃了晚饭上了床，听见敲门，赶紧穿衣起来。

问明了缘由，他娘立即去厨房忙活。

这边两人陪杨老爹闲聊。

杨老爹详细问了招兵买马壮大队伍方面的情况以及抗日义勇军成立大典的事情，然后叮嘱他说：“一山，你现在也成了当家人，手底下有两百多号人马，以后一边打着小鬼子，队伍一边还会发展壮大，因此方方面面的，比如行军打仗、比如吃饭住宿、比如调处矛盾等等等等，你要多多的上心、多多的操心、多多的去和大伙儿合计合计，千万不能再耍小孩子脾气，像你过去对待春草一样……”

“爹。”杨一山急忙拦住他话头，“我知道我知道。”

杨老爹呵呵地道：“知道就好。”

大牙不知道杨一山过去怎样对待春草的，又不好追问，只得干瞪着双眼。

杨老爹高兴起来：“后天我们老两口也去凑个热闹，沾沾喜气。”

大牙忙说：“杨司令可能没有功夫，到时候我叫上春草，一起来接您老两口。”

杨老爹摆摆手：“你们事情太多，哪有这个闲功夫？”

跟着说：“我们老两口稍稍起早一些，吃了饭就赶路，肯定误不了事。”

接着乐呵呵地道：“这么大的喜气，咱湖城的老百姓十有八九都要去参加喽！”

这时候，杨老太用木托盘端着荷包蛋下面条进来了：“吃饭吃饭。”

大牙起身表示感谢。

杨老太将他按坐了下去：“你是一山兄弟，就是我的孩子，还讲什么客套话呀？”

又跑回厨房拿了四只黄澄澄的鸡蛋，一人衣袋里揣了两只：“留着路上吃。”

杨一山拦着大牙：“你再客套，我娘就生气了，快吃快吃。”

大牙呵呵一笑，也就不晓得谦虚了，放开肚皮使劲吃，完了拿手拍拍肚皮：“这儿都快撑破了。”

杨老太十分高兴：“今儿太匆忙，等你下次来，老婆子我一定多做些好吃的东西给你开开胃口。”

大牙喜笑颜开：“好好好。”

杨一山站起身来：“爹，娘，你们上床歇着，我们走了。”

杨老爹问：“要不要带上马灯？”

杨一山笑着说：“我们去查岗，带上马灯，目标就暴露了。”

杨老爹挥挥手：“路上当心点。”

两人出了院门，乘着淡谈的星光，朝下一处岗哨快步走去。

刚走了一会儿，就听见后面有两个人同时喊：“等一等，等一等。”

大牙伸手碰碰他：“老大，是春草和金晶的声音。”

杨一山止住脚步回过身去：“你们怎么来了？”

春草拎着马灯笑嘻嘻地说：“我不放心爹娘，把那边的事忙完了，准备赶回来瞧瞧，谁知金队长也要跟着来家里玩玩，我们两人就搭伴一起走了。”

金晶喘着粗气说：“杨司令，你们前脚刚走，我们后脚就到了。你爹娘讲，你们吃了饭才离开不大会功夫，春草说她晓得你们肯定要走这条路，就领着我一起追来了。”

杨一山问：“姐，你既然来家看望爹娘的，又追我干什么？”

春草回道：“爹娘好好的，我已经放心了，呆在家里也无趣，找你来玩呗。”

杨一山朝她挥挥手：“我没空陪你玩，回去吧。”

春草就生气了：“都这么晚上，你忙什么去？”

大牙忙说：“我们去查岗。”

春草愣了一愣：“查什么岗？”

杨一山问她：“姐，还记得小鬼子暗探的事吗？”

春草想都想：“记得呀。”

杨一山见她还是没有完全弄懂，便耐心地说：“为了防止那些暗探得到消息，把我们湖城抗日义勇军成立大典的事情报告给小鬼子，我们就在湖城四周必经之路上安排了许多岗哨，防上小鬼子来捣乱。”

春草这才恍然大悟，伸手拍拍脑袋：“瞧我笨的。”

跟着道：“我和你们一起查去。”

“胡闹。”杨一山不悦了，“你带金队长回马草滩望湖庄去，明天大早还要为所有人烧饭哩。”

春草正要开口，金晶拦着她说：“姐，杨司令他们正在办正事，咱们还是回去吧。”

春草嚅嚅嗫嗫地说：“湖城这么大，他们就是跑到天亮，怕也查不完，我想帮他们一把嘛。”

金晶摇摇头：“这件事上，你恐怕真帮不了他们。”

“为啥？”春草叫道，“湖城所有通往外面的大小道路我都烂熟于心，便是闭上眼睛瞎逛，也能转三四个来回，怎么帮不了他们？”

金晶一笑：“哪你知道他们把岗哨安排在什么位置上？”

春草咧咧嘴：“让他们告诉我们，不就得了。”

大牙呵呵地说：“我的司令夫人，岗哨安排在什么位置，这是极其重要的军事机密，只有核心领导层才知道，否则一旦出了事，谁能负得起这个责任？”

春草点点头，伸手捣了他一拳：“谁是司令夫人？”

拉着金晶走了。

这边两人使足脚力快马加鞭，一个岗哨接着一个岗哨往下面查，迎头碰上韩翁二人，就相互分了一下工，分头往下查。

到了下半夜，还剩下最后一个岗哨，大牙喘着粗气说：“我的个老天爷，跑得两条腿都要断了。”

杨一山笑笑：“我倒无所谓。”

大牙忍不住叫了起来：“老大，你是少林寺俗家弟子，谁能跟你比呀？”

杨一山点点头：“这倒也是。”

跟着说：“好兄弟，等你三趟跑下来，说不定脚力比我还要快三分哩。”

大牙正要开口，耳中却听见远处传来砰的一声枪响，猛一愣神间，只见杨一山全身似离弦之箭向前疾冲而去，慌忙拔足急追。

杨一山聚足目力远眺，只见一个黑影正在往远处逃遁，此时也来不及向哨兵查询情况，使足全身劲力猛追过去：“站住。”

那个黑影闻声朝后面胡乱放了两枪，又拔腿朝前奔去。

大牙赶到枪响位置，见哨兵倒在地上，忙问：“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