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接头

骆玉峰见他当了真，忙端正态度：“没有没有。”

跟着哈哈地道：“班长，我是来跟你打鬼子的，不是来当官的。刚才所讲，完全是玩笑。”

杨一山见他虽振振有词，却明显言不由衷，两眼定定地望着他：“哪你为何这般着急要走呀？”

骆玉峰犟着嘴说：“我怕他们中间出差错，想去帮他们一把。”

杨一山摇了摇头，耐心地说：“骆营长，当初决定人事的时候，也不知道你是否活在世上……眼下兵少将多，韩翁罗三人对这方面又不大懂，所以只能委屈你了。”

骆玉峰似乎一下子醒悟过来：“班子，不不不，杨司令，请你绝对放宽心，我一定按照你的意见，把他们一个个训练得跟虎狼一般，让他们把小鬼子杀得一个个丢盔弃甲哭爹喊娘。”

杨一山也不想过分认真，伸手拍拍他肩膀：“这就对了。”

跟着把他拉过来坐下：“来来来，咱们好好谈谈。”

便在这时，春草和金晶一起蹦蹦跳跳过来了。

杨一山问：“这么高兴，什么事？”

春草说：“一山，咱们家老套筒和上次从二狗子那儿缴来的驳壳枪藏在芦苇棚里，我去拿一下，特地过来与你打个招呼。”

杨一山点点头：“金队长，你也要去？”

金晶打个立正：“报告杨司令，我已经亲自给那个哨兵换了药，一切正常。如果您同意，我就去，如果您坚决不同意，我就坚决不去。”

杨一山被她逗笑了：“姐，那地方不大好走，你多照应金队长一点。”

春草点点头：“这个我晓得。”

骆玉峰咂了咂嘴：“金队长，你刚才这个动作，可是标准的军人姿势。”

金晶朝他道：“你在怀疑我身份？”

骆玉峰连连摇头：“我随口讲讲而已。”

金晶这才道：“骆总教官，我过去也是国军，和你一样参加过南京保卫战，而且我的丈夫在南京保卫战中为国捐躯了。”

跟着说：“我的情况，你可以在国军档案里查到。”

骆玉峰真是憋屈得要命，又不好发作，连忙站起身：“金队长，我随口讲讲，你不要生气。”

金晶呵呵地道：“我这人是个乐天派，从来不晓得生气。”

骆玉峰讪讪一笑：“那就好那就好。”

春草说：“一山，我们走了。”

杨一山挥挥手：“我还有事与骆总教官谈，你们快去快回。”

两人赶紧退了出去。

出了马草滩，金晶说：“姐，我听人家讲，大金沟街上非常繁华、非常热闹、非常好玩，是不是真的？”

春草点点头说：“大金沟集镇上通高邮湖，下连白马湖骆马湖洪泽湖，一直到遥远的北平，是湖城南北水上交通必经之地，来来往往的商贾船只都要经过那里，自古以来就一直非常繁华、非常热闹、也非常好玩，可它自从被小鬼子占领以后，我除了逢集去那里卖过几次魚虾，还被二狗子压了低价，平常时候一次也没去过。”

金晶问：“今天逢不逢集？”

春草想了想：“今天还真逢集。”

金晶便道：“咱们去玩一下。”

春草摇揺头：“我没兴致，再说挺远的。”

金晶拉着她手：“我没去过，陪我去逛一下嘛。”

春草问她：“若是遇上小鬼子或是二狗子，怎么办？”

金晶笑着说：“遇上就遇上，你我脸上又没有刻着字，他们晓得我们是什么人。”

春草点点头：“这倒也是。”

想了一下说：“要不，我再去捉几条魚带上，这样就会省去许多麻烦。”

金晶高兴坏了：“我陪你捉去。”

到了芦苇棚，春草怕她跟着碍手碍脚的，让她进去歇着，自己拿了魚篓魚叉魚网朝芦荡深处走去。

金晶还没有等得不耐烦，就听她在外面喊：“走啦走啦。”

金晶跑出来一瞧，见她魚篓里盛着五六条黑魚和十数条草魚，都在活蹦乱跳着，禁不住翘起大拇指夸赞她：“姐，你真是太厉害了。”

春草笑着说：“我出去刚走一会，正好遇到一口干得快要见底的小水塘，里面的魚儿来回欢跳，就赤脚进去捉了些。”

跟着又找来一只魚篓，拿了两条黑魚四条草魚放在里面，帮她背在身后，然后背好自己魚篓，拉着她手说：“走吧。”

快要到大金沟街时，春草忽然拉住她：“你等一下。”

弯下腰伸出手从地上抓了一把泥土往她脸上身上抺。

金晶惊得往后一退：“干啥？”

春草解释说：“大妹子，你天生丽质，又细皮嫩肉的，一点也不像个湖荡打魚女，得把你脸上身上弄得脏兮兮的，否则一旦让小鬼子二狗子起了疑心，顺手抓了去当下酒菜，一山非把我撕成两片不可。”

金晶立时懂了：“来吧来吧。”

等把她浑身上下弄得灰不拉叽的，春草捂嘴乐得不能：“这下比我还要丑三分。”

金晶呵呵地道：“那就太好了。”

春草忽然间想起一件事：“金队长，就要到大金沟街了，你口音不对，千万不要乱讲话，否则会有大麻烦的。”

金晶点点头：“我知道了。”

两人来到街南面岗楼下面哨卡，金晶远远地望见两个皇协军正在向来往行人要着什么东西看，心里猛地打了个鼓，拉了一下春草：“姐，我们没有证件，怎么办？”

春草大咧咧地说：“别怕，有我哩。”径直朝前走去。

金晶只得硬着头皮跟上，心里一个劲儿打鼓。

一个皇协军正好转过头来：“站住。”

春草凑到他眼前：“大哥，不认识我啦？”

那个皇协军哎哟一声：“原来是你这个小丫头片子。”

春草嗲声嗲气地道：“当然是我啦。”

另一个皇协军跑了过来：“小丫头，老子这些日子想魚吃差点要了命，你死到哪去了？”

春草放下背上魚篓，拿了两条黒魚两条草魚放到地上：“二位大哥，今儿不走运，捉的魚少，下次多给你们几条。”

那个皇协军伸头朝魚篓里瞅了瞅，又伸手拿了两条，龇牙咧嘴地说：“小丫头，这会儿街上人都快散完了，你带得多也没有人买。”

春草伸手捣了他一拳：“无赖。”

拎起魚篓，拉着金晶朝里走去。

那个皇协军慌忙跑过来拦住：“她是谁？”

春草冲他扮了个鬼脸：“我妹妹。”

伸手推开他：“小妹，我们走。”

那个皇协军挠挠头皮：“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待得抬起头来，见两人已走出好几丈远，懒得去追，回去拿魚。

这边金晶问春草：“过去你来卖魚，也是靠送魚给他们才过得关卡？”

春草揺摇头：“我们家也办过良民证，可是我每次来，他们都要拿我的魚，后来熟了，他们也不向我要。”

金晶又问：“我们到哪里卖去？”

春草笑着说：“今天主要陪你来玩的，卖不卖都无所谓。”

金晶叫道：“人都快散光了，不好玩了。”

春草本来就不想玩，听她这样讲，便说：“那咱就回去。”

正在这时，有人跑过来问：“小丫头，有魚卖吗？”

金晶忙放下身上魚篓说：“有有有。”

随即重重地咳嗽一声，用手捂住了嘴。

那人低头看了看，转过身去问：“你魚篓里还有没有？”

春草把魚篓放在他眼前。

那人伸头瞅了瞅，点点头，自言自语道：“这下有救了。”

随即招手说：“跟我来。”

带着两人来到“周记饭庄”后院，指着眼前一口大水缸说：“倒进去。”

金晶愣了一愣，已听春草说：“你还没有给钱呢。”

那人笑笑：“我请你们两个小丫头吃中饭。”

春草摇摇头：“我们回家吃。”

那人见骗不住她，就从衣袋里掏出一张钞票。

春草又摇摇头。

那人又从衣袋里掏出一张钞票。

春草仍摇摇头。

那人有些急了：“小丫头，讹人哪？”

春草也不吭声，拉起金晶就走。

那人慌了：“小丫头，你开个价。”

春草朝他竖起了一只手。

那人咬咬牙，拿了五张钞票给她：“魚篓丢下，滚滚滚。”

春草和金晶放下魚篓，小跑了出去。

金晶乐坏了：“姐，想不到今儿赚了这么多钱。”

春草笑嘻嘻地说：“其实咱们的魚值不了这么多钱，但我见他着急得很，就故意宰了他一把。”

金晶拉着她：“姐，我肚子饿了，想吃饶饼。”

春草说：“姐发财了，咱找地方坐馆子去。”

金晶拦住她：“我就想吃饶饼。”

随即伸手指着前面的桥边说：“那边好像有，我已经闻到芝麻香味了。”

“你鼻子真灵。”春草哈哈地道，“那边金水桥旁边确实有个张记烧饼店。走走走，姐带你吃去。”

两人来到张记烧饼店，春草一边拉着她坐在木桌旁前长条凳上一边大大咧咧地叫道：“张老板，来两只烧饼一壶茶。”

张老板呵呵笑着拿来两只烧饼放在她们面前，又取来两只碗端来一壶茶，给两人倒好：“请慢用。”

金晶拿着饶饼问：“张老板，南京有一种叫龙虎斗的烧饼非常好吃，你会不会做？”

张老板愣了一愣，朝她瞧了瞧。

春草已经咬了一口烧饼在嘴里咀嚼着，嘟嘟囔囔地说：“快讲啊。”

张老板忙道：“会会会。”

金晶点点头：“去给我做一只来，一半甜一半咸。”

张老板问：“放不放芝麻，多放还是少放？”

金晶回道：“当然要多放，而且反面也要放。”

张老板点点头：“我现在给你做去。”

春草问：“龙虎斗烧饼好吃吗？”

金晶呵呵地道：“你吃了就知道。”

春草就朝屋里喊：“张老板，给我也做一只，要全咸的。”

张老板在里面应了一声：“知道了。”

不大会儿，张老板用碗盛着两只烧饼出来：“两位姑娘慢用。”

春草吃了两口叫了起来：“又香又酥又脆，真好吃。”

从衣兜里掏出一张钞票递给他：“张老板，先给你钱，别走时忘了。”

张老板呵呵笑着接过去，又到里屋拿来几张零钱，却朝金晶递去。

金晶伸出手：“姐，这几张零钱归我了。”

春草又从衣兜里掏出两张钞票递给她：“你拿着以后用。”

金晶咯咯地道：“那我就不谦虚了。”

两人起身离开烧饼店往回赶。

那个皇协军叮嘱说：“小丫头，下次带几只湖蟹来给老子解解馋。”

春草冲他扮个鬼脸：“美的你。”

拉着金晶朝前飞跑。

后面传来叽叽呀呀地怪笑。

跑了一阵子，金晶忽然说：“姐，咱们还要再捉几条魚带回去。”

春草扭过头：“一山让咱们早些回去，下次捉吧。”

金晶拉住她：“这么长时间，从马草滩望湖庄到芦苇棚，跑两个来回都够了，他要问咱们中间到哪里去了，咱们总不能讲睡大觉吧。”

春草这才醒悟过来：“走走走，咱们赶快捉去。”

猛一抬头，却见一个小鬼子一个二狗子拎着几只老母鸡和公鸭站在自己眼前，禁不住啊哟一声往后退了几步。

“哟西。”那个小鬼子哇哇地道，“花姑娘，大大的好。”

丢了鸡，跑过来伸手去搂金晶。

那个二狗子也龇牙咧嘴笑着抱着春草，要亲她嘴。

“畜生。”春草拚命挣扎，“放开我放开我。”

陡然间，觉得对方身子软瘫了下去。

随即见着金晶弯腰下了他们身上两支长枪，接着拉住自己手叫道：“快跑。”

一直跑到芦苇棚前，两人才停歇下来。

春草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我的个娘，真把人吓死了。”

金晶胸脯也不住起伏着：“姐，咱们差点就遭了殃。”

春草懵懵懂懂地问：“金队长，谁把他们杀死的？”

金晶故意摇揺头：“你问我，我问谁去。”

春草想了想：“不对，我见你手飞快地在那个二狗背颈上动了一下子，他立刻就死了。”

跟着道：“你是不是有邪术？”

金晶见瞒不住了，便从口袋里掏出手术刀在她眼前扬了一下：“我用它杀了那两个该死的。”

春草哪里相信：“你糊弄我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