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交心

刘碧玲一边揩着两眼泪水一边说：“爷爷奶奶过世以后，有不少地痞流氓来调戏我，幸亏我跟你学了很多少林功夫，才没有受到欺负，而且将他们一个个打得落荒而逃。后来等爷爷奶奶过了百日，我就来湖城找你，谁知半路上遇见三个去报考国军通讯班的女学生正在遭受四个阿猫阿狗强抢拖拽，我气愤不过，上前一顿拳脚将这些家伙打得鬼哭狼嚎，替她们解了围。禁不住她们诚心相劝，我就跟她们一起走了。其实那时我一个大字不识，但我有你教的拳脚功夫在身，稍稍加以演示，就得到了考官高度赞赏，所以被破例录取。毕业以后，我陆续辗转了几个地方，最后到了李长官那里。一山哥，你在湖城组建抗日义勇军，多次痛击小鬼子，威名远扬，我早就想来找你，可又实在走不开，适逢李长官爱惜人才，准备收编你，我就主动向他申请，代表他来了。”

杨一山问她：“你有没有向李长官表露过我俩之间的关系？”

刘碧玲兴奋地说：“我当时就同他讲了，否则这么大的事情，我一个黄毛丫头，他也不能答应。”

杨一山真是气得不行：“你能肯定我一定会去投靠李长官？”

刘碧玲怔了一怔：“难道你不答应。”

金晶连忙道：“刘秘书，杨司令的意思，这件事关系重大，首先要在部队领导人之间取得高度统一，而韩副司令出远门还没有回来，无法开会讨论，请你稍等数日，行不行啊？”

刘碧玲点点头：“行啊。”

金晶接着说：“其次，改旗易帜，关乎整个湖城抗日义勇军兄弟们的前途命运，所以还要征得他们全体同意，然后才能实施，这就需要不少精力和时间，毛毛糙糙的可万万要不得，否则一旦闹出兵变来，后果将无法收拾。”

刘碧玲听得呆住了，过了半晌才道：“也只好如此了。”

杨一山道：“刘秘书，你回去后，可以这样回复李长官，就讲我对改旗易帜的事还在摇摆之中，让他多给你一些时间来争取我。”

刘碧玲沉下脸去：“一山哥，你干嘛叫我刘秘书？”

杨一山正色道：“目前在谈公事，我必需称你为刘秘书，懂不懂？”

刘碧玲又道：“可是你已经同意改旗易帜，为啥还要我向李长官撒谎？”

金晶笑笑：“刘秘书，你若向李长官汇报杨司令已经同意，而他又见不到湖城抗日义勇军改旗易帜，你还有好日子过吗？”

刘碧玲恍然大悟：“有道理。”

跟着道：“可是李长官真的很着急呀。”

金晶直上开门地说：“刘秘书，你怕是更着急哟。”

刘碧玲毫不掩饰：“金参谋长，你讲得对极了。”

金晶呵呵地道：“大妹子，该你的东西，迟早都是你的；不该你的东西，你就是再着急，也没有用的。”

不等她开口，又跟着道：“大妹子，讲句有些不中听的话，你阅历还是太浅哪。李长官表面上看起来非常着急，其实那是做给你看的，主要原因还是你一时大意，向他透露了你的底细，他乐得拿鞭子赶你。因为他心里非常的清楚，这样天大的事情不是十次八次就能谈成的，若是仅仅凭着你与杨司令之间往日恋人关系，就让你轻而易举地解决了湖城抗日义勇军，那李长官只会认为杨司令太无能，将来也不堪大用，更会耻笑和看不起他，你说对吗？”

刘碧玲这下傻眼了，愣了半晌，呐呐地道：“金大姐，你讲得对极了。”

跟着拿手连拍自己脑门：“我怎么这么笨哪。”

金晶安慰她：“大妹子，有杨司令和我帮着你出主意，你就不用着急、更不用害怕李长官，该吃吃、该睡睡、该玩玩，不管结果如何，到最后总会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刘碧玲自然没有听出她话中之意，高兴地说：“大姐，我给你添麻烦了。”

金晶笑着说：“大妹子，你今儿别走，在我这儿住一宿，咱俩好好聊聊，行不行？”

刘碧玲十分高兴，连声道：“好啊好啊。”

回过头去：“杨大司令，我在你这儿借住一宿，行不行？”

杨一山沉着脸道：“不行。”

刘碧玲吃了一惊：“为啥？”

杨一山大声说：“我想你在这儿借住一辈子。”

跟着哈哈大笑。

把个刘碧玲乐得花枝乱颤：“真把人吓死了。”

这时候，於万年来喊吃饭。

金晶说：“把我们的饭菜送来吧。”

杨一山则道：“於教官，刘秘书今天不走了，把咱们珍藏的湖泉老窖拿出来，多敬她随行人员几杯。”

於万年连连点头，转身走了。

吃了饭，杨一山带着她四下里转了一圈。

刘碧玲站在高高的湖埂上，荡漾着微微拂面的清风，瞧着一往无际碧绿碧绿的荷花荡，闻着沁入心扉的莲蓬缕缕清香，嘴里咀嚼着甜脆嫩酥的菱角，赞叹之余张开双臂大声说：“一山哥，等把小鬼子统统打跑了，我就到湖城，和你一起呆在这个风景如画的地方养老！”

杨一山呵呵地道：“好哇好哇！”

刘碧玲偎依在他身上：“说句心里话，你自己到底想不想改旗易帜？”

杨一山还是呵呵地道：“想啊。”

刘碧玲正过身子，双手托着他头：“依我所猜，你好像有点言不由衷。”

杨一山仍就呵呵地道：“何以见得？”

刘碧玲涨着脸说：“我的第六感官告诉我，你从一开始就对这件事没有多大兴趣。所谓的要等那位韩副司令回来、所谓的要征求全体官兵意见，统统都是骗人的假话，是也不是？”

杨一山轻轻推开她：“碧玲，此时此地无外人，我也不必隐瞒了，国民党种种所言所行我是看透了，所以对你所讲的这件事我的确没有多大兴趣。”

刘碧玲身子又缠上来，双手紧紧吊着他脖子，细声细气地说：“一山哥，我是你往日情投意合的红粉知己，将来的将军伉俪，多少金光闪闪的荣耀、多少幸福美满的生活在向我们招手，难道你不能因我而稍稍改变一下？”

杨一山摇摇头：“不能。”

刘碧玲有些急了：“为什么？”

杨一山微微一笑：“我不能拿整个湖城抗日义勇军前途命运当儿戏。”

刘碧玲胸前不住地起伏着，尖声叫着：“你胡扯。”

杨一山怔了一下：“我怎么胡扯啦？”

刘碧玲脸红脖子粗：“湖城抗日义勇军现在打小鬼子，改旗易帜以后一样的打小鬼子，两者之间并没有本质上区别，你却这样讲，纯粹的蒙骗我，不是胡扯又是什么？”

“碧玲。”杨一山轻轻推开她，耐心地说，“从表象上看，国军确实也在打小鬼子，但他们基本上内战内行外战外行，偷奸耍滑、抢占地盘、推卸责任、一触即溃、望风而逃，失去了大量民心，且一味排斥异己，像我们这样无爹无娘的孩子，只要加入进去，便成了后娘养的、甚至连后娘养的都不如，只会立即被派到前线当炮灰。太湖谭学林团与小鬼子对阵时，两边都有装备精良的国军部队，他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理，一千多人最后全部阵亡。这是铁的事实、也是最好的例证。你说我能步他的老路吗？”

刘碧玲自然知道这事，但她却道：“一山哥，谭学林部全军覆没属于特例，你不能窥一斑而论全貌，李长官与他上司大不相同，不会把你当成后娘养的。”

杨一山摇摇头：“碧玲，我不能让整个湖城抗日义勇军被蛇咬了以后再去怕草绳，若是到时候落得谭学林那样的下场，便是连草绳都怕不着了，你说是不是？”

刘碧玲见自己软磨硬泡，他却始终不肯松口，知道再劝也是无益，神情十分的沮丧暗淡：“一山哥，只是这样一来，咱们就不能时时刻刻在一起了。”

杨一山微微地道：“碧玲，你若听我劝，咱们立即可以在一起。”

刘碧玲两眼望着他：“你想我参加湖城抗日义勇军？”

杨一山点点头：“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刘碧玲咯咯地道：“一山哥，我来收编你，你反倒要招降我，真是好玩得很。”

杨一山郑重地说：“碧玲，你在那边，肯定没有出路，若是跟着我，走的必然是光明大道。”

刘碧玲不答他这话：“听你刚才话中之意，难道我俩以后还有办法团聚在一起？”

“当然有办法。”杨一山回道，“等到把小鬼子全都打跑以后，只要你愿意，咱们都解甲归田，就可以在一起了。”

刘碧玲呆了半晌：“一山哥，李长官待我如同亲生女儿一般，我不能背叛他，还是等到把小鬼子全都打跑以后再说吧。”

杨一山在她额头亲了一口：“碧玲，我尊重你的选择，也请你不要强迫我。以后若是有难处，可随时来湖城找我。”

“我有什么难处？”刘碧玲心里略略有些不悦，伸手推开她，“以后有难处的怕是你。”

“好好好。”杨一山嘿嘿地道，“碧玲，以后我若是有难处，便去寻你。”

“这还差不多。”刘碧玲咯咯地说，“一山哥，就这么定了。”

杨一山忍不住哈哈大笑：“你真还没有长大。”

跟着道：“回去吧。”

刘碧玲叫道：“等一下，我还有话要问你。”

杨一山呵呵地道：“你讲。”

刘碧玲两眼望着他：“那个金晶到底是什么人？”

杨一山随口回道：“我的参谋长兼卫生队长。”

刘碧玲摇揺头：“我问她的真实身份。”

杨一山稍稍一怔：“她还有其它身份？”

刘碧玲双手拉着他：“一山哥，你不知道？”

杨一山回道：“她从来没有对我讲过。”

“好个笨蛋。”刘碧玲咯咯地道，“这事她能对你讲？”

杨一山推开她：“别人也没有我讲过，你是第一人。”

刘碧玲点点头：“依我胡乱猜测，她很有可能是**。”

杨一山故意吃了一惊：“有何为证？”

刘碧玲问他：“一山哥，在来的路上，於教官就对我讲过，说金参谋长在湖城抗日义勇军中办了一所政治学校，有没有这回事？”

杨一山点点头：“有啊。”

刘碧玲便说：“所以她很像**，或者就是**。”

杨一山摇摇头：“可她在政治学校里讲的都是教育战士们如何团结在一起打小鬼子、如何的保护湖城父老乡亲并且如何的去为他们服务，并没有涉及你所讲的呀。”

刘碧玲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跟着道：“一山哥，在未显示身份之前，她正在以一种极其巧妙的方式方法，把她所要讲的潜移默化灌输到湖城抗日义勇军全体将士心中，到时候她想要做什么，自然事半功倍水到渠成。”

杨一山哈哈地道：“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刘碧玲回道：“连你也在不知不觉中受到她影响了，怎么会有感觉，反而认为她讲的都是对的。”

杨一山挥挥手：“她讲的确实都是对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刘碧玲不与他争论：“还有，我听得出来，她在与我的谈话之中，隐隐的非但不同意湖城抗日义勇军改旗易帜，反而极力争取我向她、也就是向**靠拢，因此我断定，她就是**。”

杨一山有点佩服他聪明劲了：“碧玲，这件事咱们暂且不谈。”

刘碧玲噘着说：“不谈就不谈，我也不想谈。”

杨一山沉思了一会说：“碧玲，你想我现在和你团聚在一起也不难，只是首先要满足我一个条件。”

刘碧玲立马兴奋起来：“一山哥，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快讲快讲。”

杨一山嘿嘿一笑：“李长官给你许过诺言，讲只要我杨一山改旗易帜，率领整个湖城抗日义勇军接受他改编，他就给我一枚少将军衔佩章、一个加强团的编制和待遇，是也不是？”

刘碧玲脱口道：“是啊。他亲口对我讲的。”

杨一山便说：“想我杨一山寸功未立，就白白得来一枚少将军衔佩章，别人便是不笑话，我自己也羞愧难当，不要也罢；只是加强团的编制和待遇我还是需要的。碧玲，你若是能请李长官把这些物资派人先行送过来，我就立马改旗易帜，率领整个湖城抗日义勇军接受他改编。”

刘碧玲先是十分万分的高兴，后来脸色渐渐阴沉下来，冲他喊道：“杨一山，你脑子进水啦？把我和李长官都当成三岁娃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