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新兵怂了

敌人撤退后，整个村庄又安静下来，弹坑里升腾起一股股黑烟，阵地上响起了受伤战士呻+吟声。

离杨守信不远处，一个战士被炮弹炸得肠子都翻出来，红的白的流了一地，是异常惨烈，他伸手向杨守信求救，艰难地说：“同，同志，救，救我……”

杨守信看到红白相间的外翻肠子，根本不像看逢年过节时屠夫掏出猪肚子里的肠子那般轻松，他感觉脑子一片空白，嗡嗡作响，吓得整个人都大声嚎叫起来，扶着战壕走了几步后又大口大口呕吐着，吐得稀里哗啦的，连胆汁都快要吐出来了。

一个卫生员拎着药箱跳进战壕里，急忙给受伤的战士包扎伤口。

卫生员倒是镇静，看到满地的肠子和鲜血也是面不改色，手上的动作很是利索。

杨守信吐了一阵子后，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身子如筛糠般瑟瑟发抖着。

屠彪走过去将他提起来，喝道：“妈蛋，起来，给老子起来。”

杨守信吐得七荤八素浑身无力，上半身被屠彪提起来了，下半身还是软塌塌的，站立不稳。

屠彪是恨铁不成钢：“我就说你们读书人不是打仗的料，你刚才还嘴硬，说我门缝里看人，现在被吓尿了吧？读书人就应该坐在办公房里读读书写写字，领导安排你到战斗一线来瞎掺和，不是赶鸭子上架吗？”

“放开我，我没事。”杨守信用力推他，但却没有挣脱他粗壮有力的手臂。

屠彪用力一搡，推得他后退好几步，冷哼道：“吐得稀里哗啦的，还说没事？真是孬种，说你是我老乡都丢我的面子。”

杨守信被数落了一顿后，静静地坐在一块石头上，一脸沮丧。

战士们要么忙活着修筑被炸坏的工事，要么在抢救伤员，要么匍匐着身子去捡伪军留下的枪支弹药，根本没有人在意他的感受。

连长郑皓走过来，吩咐道：“小杨同志，别发愣了，去帮其他战士抬抬牺牲的战友。”

杨守信抬头看了连长一眼，没有说话。

连长俯身拍着他的肩膀以示鼓励：“小杨同志，咱也是从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人。告诉你，你越怕，子弹就往你的身体上钻。你不怕死，子弹都绕开你走。战场上，活下来的从来都是勇士，死的永远是胆小的。”

“孬种。”屠彪又骂了一句，他扫了一眼阵地就清点出牺牲和受伤战士的人数：“连长，这一仗下来，又有四个战士牺牲，十个战士挂花了。”

郑皓看着受伤的战士又看看吐得半死不活的杨守信，眉骨拧成了两道山梁，从兜里捻了一撮烟丝塞进嘴里慢慢嚼着，良久才开口：“一排长，战事紧急，继续训练新同志，让他尽快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

“连长，保证完成任务。”

屠彪的肚子又咕咕叫起来，他摸了摸肚皮哀叹道：“肚子啊肚子，你就不能给我争气点？”

他说完后提着裤头急忙奔向坍塌的茅草屋去拉稀。

郑皓骂道：“狗东西，真是懒人屎尿多，敌人进攻时，你要是不提着裤腰带出来，那就提着脑袋出来。”

屠彪在茅坑里喊道：“连长，放心，敌人冲上来了，咱保证提着裤腰带冲上去。”

他刚说完，茅坑里就传来腹泻的噼啪声，听着很是渗人。

就在伪军撤下去的空档，几个战士爬出战壕，在田埂的掩护下爬到伪军尸体旁，搜索着伪军尸体上的弹药。

离一连阵地1。5公里外的一处小山包上，驻扎着日军华北方面军的福田中队。

中队长福田英夫30岁左右，是个典型的日本男人，小个子、罗圈腿，麻子脸，鼻孔门口留着一小撮胡须，样子甚是凶悍。

执行官道：“这次扫荡作战中，想不到八路军这么顽强，我们中队跟八路军连番作战，一路遭到他们的阻击，队伍损失不小。”

福田英夫道：“听说八路军士兵每人手里只有5发子弹，那就继续派皇协军攻上去消耗他们的子弹，等他们的子弹消耗光了，咱们的勇士再发起进行，将他们一举歼灭。”

执行官奉承道：“少佐英明，让支那人打支那人，我们在后面看戏，实在是上上之策。”

他随即又说：“不过皇协军战斗素质极差，而且贪生怕死，虽然人数占了优势，但一听到枪响就趴在地上不动，靠他们根本就拿不下八路军的阵地。他们已经发起两次进攻了，对那股八路军杀伤有限。”

福田英夫骂道：“八嘎，真是一群饭桶，要不是我们的战士人数少，损失又大，也不会用上这群支那猪。”

他沉思了一会，吩咐小队长：“石上君，让你们小队的勇士穿上皇协军的军服，跟皇协军混在一起，伺机进攻八路军的阵地。”

小队长赞道：“少佐真是好计谋，相信用这种出其不意的战法一定会打得八路军措手不及。”

福田英夫命令道：“再次发起进攻，让皇协军在前面开路，我们的战士紧跟其后，一举拿下八路军的阵地。”

小队长立正敬礼道：“是，少佐。”

日军传令兵跑到伪军里，向黄谐君传达福田英夫的命令：“中队长有令，命你们团向八路军的阵地再次发起进攻，不得延误。”

黄谐君心里不满，但嘴上却很实诚：“收到了，我们立刻行动。”

等日军传令兵走后，黄谐君骂道：“娘希匹的，又让我们上，摆明了就是把我们当炮灰。”

伪军副团长问：“团座，我们该怎么办？”

黄谐君一脸无奈：“还能怎么办？硬着头皮上呗。八路军要是那么好打，皇军早就自己上去吃肉了，那还轮得到我们上。”

伪军副团长道：“是啊，八路军的枪法可老准了，咱们的好多士兵都倒在八路军枪下，再打下去，咱们的家底就打光了。”

伪军参谋献上一策：“团长，不如我们将计就计，冲到离八路军阵地200米的距离就停下来跟八路军对射。这么远的距离，八路军那五花八门的步枪射出的子弹也没有准头，手榴弹也砸不到我们头上，皇军也不会责罚我们不出力了。”

黄谐君高兴地说：“这主意好，咱们就这么干。”

伪军副团长：“200米太远了，起码要抵近到100米，不然皇军会说我们出工不出力。”

黄谐君：“对对，抵近100米，就不再前进。”

可当黄谐君看到一个小队的日军过来，要求他的士兵脱下军服时，然后又穿上伪军的军服时，他的脸就绿了，知道不能再糊弄下去了，再糊弄下去，就算不被八路军打死，也得被日军打死。

在小队长的命令下，一个营的伪军和一个小队的日军混编在一起，又朝八路军一连的阵地发起进攻。

这队日伪军混合联队是日军的一个中队加伪军的一个团组成。日军一个中队192人，伪军一个团500人左右，加起来是700多人，而且还配备了十多门92步兵炮和迫击炮，不论是兵员数量还是在武器上都占据了绝对优势，不过在八路军和地方部队的连续阻击下，日伪军减员也比较严重，战斗力大不如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