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进入朝鲜

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杨守信就向上级申请转业，到了地方后，也方便把牺牲战友的家书送出去。他心里是尤其想念林淑瑾，恨不得立刻飞到林淑瑾身边，就算林淑瑾已经嫁作他人妇了，哪怕是再看她一眼也是了解了心愿。

向部队提交转业申请并得到批准后，杨守信就着手准备离开的事情。

在离开队伍这一天，杨守信正在房间里收拾着行李，尤其是他肩上那个青绿色的帆布袋，很是醒目。而警卫员就静静站在一边，什么忙也帮不上，杨守信也不需要他帮忙。

就在杨守信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军营时，屠彪特意过来送别杨守信。

两人并肩走在军营绿道上，一起回忆着往事，都是唏嘘不已。

屠彪问道：“兄弟，专业到地方上了，准备做什么？”

杨守信摸着腰间的帆布袋说：“转业到地方了，我就去把战友的家书送到他们亲人手中，这些家书是牺牲战友给亲人留下的唯一信物了。”

屠彪看了一眼杨守信，脸上露出钦佩之色：“兄弟，都说仗义每是屠狗辈，我是粗人，但却不如你这个读书人讲义气，守信用。”

杨守信道：“老屠你过奖了，给牺牲的战友送信是我能够给他们做的唯一事情了，只有将他们的家书送到他们家人手中，我的良心才会好受些。”

屠彪道：“那你还去找那个好姑娘吗？”

听到屠彪说起林淑瑾，杨守信的老脸上露出腼腆：“这么多年没见她了，想去看看她。”

屠彪握住他的手：“好，祝你抱得美人归。”

杨守信揽住他的肩膀，两人紧靠着一直走向军营大门。

就在他们快要走出军营大门时，准备道别时，一个通讯兵急急忙忙跑过来，对杨守信说：“团长，刚接到上级发来的一份电报，要求我们团全体官兵立刻返回部队，一周后跟随大部队乘火车北上。”

杨守信接过电报，无奈感叹道：“看，打了十多年仗了，想过个安稳日子都不容易，估计北边又要打仗了。”

屠彪接过电报一看：“北上？难道东北那边又出战事了？是土匪在捣乱？就算是土匪捣乱，还不是有第四野战军镇守东北吗？难道几十万的四野军队还镇不住一小撮土匪？不会是过上了安稳日子，战斗力就下降了吧。”

“老屠，你的情报太落后了，这就是不读书不看报的结果。区区东北的土匪，怎么可能动用我们第三野战军呢。”

屠彪摸着后脑勺道：“那你给我说说看，北方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那边的形势越来越严峻了。告诉你，美国鬼子已经在仁川登陆，越过三八线向鸭绿江推进，越过三八线是迟早的事情。而且美国的轰炸机向我们的边境投弹，已经炸死了不少边民。我估计上级把我们紧急调往东北，就是为了对付美国军队。”

屠彪攥紧了拳头：“原来是美国佬在搞事情，那就挺近**，狠狠揍美国佬他娘的。”

“美国佬可不比国民党，二战后，他们一直保持着几百万军队，还有几万架战斗机和几千艘战舰。综合国力是远超我们中国，跟美国打，对我们来说，是一场严峻的挑战。”

“老杨，你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连鬼子和蒋介石的军队都打跑了，还怕他美军不成。”

杨守信知道屠彪是个粗人，跟他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只有在战场上和对手较量过了，才能让他领略到敌人的厉害。解放军真得要去跟美国人打的话，不可能跟打被美国人武装的国民党部队那么简单。

见自己转业计划泡汤了，杨守信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但他是军人，又不得不服从命令，他跟屠彪道别后，就赶紧返回自己的部队。

杨守信返回部队了，就命令战士们收拾好各种战斗物资，随时做好北上的准备。

几天后，十几万大军坐上军列，穿过江苏、山东、河北，朝东北开进。

战士们一路上看到有一列列送行的老百姓，不由得心生斗志，满腔热血。

经过几天的坐车后，第九兵团抵达东北。一进入东北，杨守信和他的部下就感受到了东北的寒冷天气。在南方，战士们穿的还是薄棉衣，但一到东北，这种薄棉衣就抵御不了东北的严寒，很多战士是冻得瑟瑟发抖。

虽然后勤部调运来很多棉大衣，但因为调动仓促，加上战争形势瞬息万变，9兵团的很多战士还是没有领到棉大衣，穿着单薄的南方棉衣就跨过了鸭绿江。

1950年11月，杨守信率领着独立团跟随大部队从吉安进入白雪皑皑的**盖马高原。

本以为东北已经够冷了，想不到**的盖马高原的严寒天气是更加极端，上天仿佛是有意在考验志愿军战士，那一年的盖马高原，气温十分恶劣，下降到零下40度。凛冽的朔风穿过山头丛林，发出呼呼啸叫声，卷着残枝败叶漫山飞舞，让经受硝烟战火肆虐的山区显得更加荒凉破败，一眼望去满目凄惨。

杨守信率领着独立团在盖马高原的山路上缓慢行军，盖马高原上的山岭很是陡峭，大家行军的时候，只能点着不多的火把照着脚下的路，但为了不被敌人发现，只能熄灭了火把，所有的人只能在黑暗中**，缓慢也就在所难免了。

尤其是黑夜行军，白天休息，加上后勤被美军远东空军炸断，战士们的口粮得不到补充，更是疲惫不堪。急行军几天后，杨守信的独立团有一部分战士冻伤了，不得不找了一处背风地方进行休整。

他命令小个子肖义强带人站好岗，毕竟在异国他乡，又是深入敌后，随时都可能遭遇敌人。

肖义强当年参加八路时，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年，经过几年的战斗，现在也是一个排长了。肖义强安排一个在刚入伍不久的新兵蛋子董二弟站岗执勤。

这个董二弟个子也不高，说话还结结巴巴的，但一枪杆跟肖义强一样是打得很准，号称独立团的神枪手。

经过几天的急行军后，杨守信发现自己的独立团已经跑到了大部队前面，成为一个突出部。其实，他是不知道，几天的急行军，他的独立团跟敌人在山区里交错而过，已经绕到敌人的后方来了。

11月末的**半岛，夜里非常寒冷，杨守信和他的战士便是在山岭上枯黄的草丛中睡了一夜。也许是这几天连夜的行军，让大家都劳累不堪，难得有这么一个夜晚可以不用行军，所有大家都睡得很香，营地上是呼噜声一片。

黎明5点，杨守信被冻醒了，坐起来拍拍身上的积雪，低声嘟哝着：“**这鬼天气，还真他娘的冷，差点就被冻成老冰棍了。”

冬天的太阳升起得比较晚，所以天也亮得比较迟，远处的山野轮廓也很是模糊。他转头朝周围看去，发现战士们的身上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雪。有些战士在昨晚睡了一觉后就永远不会再醒来了。

昨夜下了一场大雪，整个山林银装素裹，伸向远处的道路铺着白茫茫的雪，如一条冬眠中失去生气的长蛇。就连树冠上都覆盖着积雪，甚至挂着冰棱。

除了寒风呼啸声，整个山岭是寂静得令人可怕。突然，不远处传来咔咔咔的声音，好像是动物在啃咬骨头一般。

杨守信侧着耳朵，循着声音仔细听着，发现这声音是在营地响起了，他朝声音的起源处望过去，发现不远处坐着一个战士，头顶上还带着斗笠一般的东西，但比斗笠又还要大。斗笠上还下满了雪，摇摇欲坠要掉下来。

他很是好奇，就猫着腰轻手轻脚摸过去，靠近一看，原来是站岗的董二弟。

董二弟是食为天，再累也不能让肚子饿着，其他战士都睡着了，他的嘴巴还不停地动着，一边用衣袖擦着架在土坎上的ZB—26轻机枪枪托上结着的冰晶，一边往嘴里塞着**人民送的打糕，这打糕被冻得硬邦邦的跟冰块一样，啃起来就跟动物啃骨头一样发出咔咔的声音。董二弟爱吃，但他就是怎么吃也长不高。他那小个子加上带着一丝稚气的脸蛋，看起来就像是个十六七岁的小男孩，可他也有二十二岁了。

董二弟也听到了脚步声，转头一看是团长，就急忙要站起来要敬礼：“团长，你醒了？”

杨守信嘘了一声又指了指睡觉的战士，示意他不要大声说话吵醒其他战士，用手把他按下去，然后也蹲下来，看着他头上的斗笠：“你小子行啊，既然给自己编了一个斗笠，既能遮风又能挡雪。”

董二弟不好意思地笑着：“以前在老家就是编斗笠买的，昨晚站岗，见没什么情况，就一边站岗一边动手给自己编织了一个斗笠戴着。”他摘下斗笠递给杨守信：“团长，要不你试试。”

杨守信接过斗笠，戴在头上试了试，赞扬道：“不错，还挺实用的，看不出来你还心灵手巧的。”

“这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小手艺。”董二弟挠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着。

杨守信挨着他坐下来，问道：“同志，叫什么名字呢？”

董二弟道：“报告团长，我叫董二弟。”

杨守信拍了拍他的肩膀：“二弟，好名字啊。你老家在哪里啊？”

董二弟道：“老家在安徽蚌埠。”

“有多久没有回过家了？”

“有好几年没回过家了，也没有给家人写过信，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董二弟嗫嚅着：“也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这个世上。”

杨守信安慰道：“二弟，不要想得那么悲观，说不定你的家人在党的关照下，已经过上了幸福的生活，等打完仗，你就可以回家见亲人了。”

听到杨守信说的话，董二弟满是昂扬斗志：“在毛**的指挥下，我们一定能够战胜美**的。”

杨守信拍拍他的肩膀：“你继续站好岗，辛苦你了”

董二弟不好意思地笑着：“团长，咱不辛苦，咱站好岗了，同志们就能睡好觉。”

见杨守信要走，他又说：“团长，我有个请求，不知道能不能帮我？”

杨守信道：“大家都是战友，有什么事情就说出来，我能帮你的就帮你。”

董二弟从棉衣的内口袋掏出一封信来，打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信和一张黑白照片纸递给杨守信：“团长，战友们都说你是大学生毕业，你给我念念，这信中写了什么？”

杨守信展开信纸一看落款人，呵呵笑道：“是女学生给你写信了啊。”他又看着黑白照片，赞道：“不错，这女学生长得真不赖，好看。”

杨守信看到这女学生的照片，就想到了林淑瑾，心里顿时五味杂陈，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收敛了。

董二弟摸着头不好意思地笑着：“是啊，在江苏上火车的时候，一个女学生给我写的信，你给我念念，看看新里都写些什么。”

天还灰蒙蒙的，董杨守信凑到信纸前，仔细盯着那娟秀的字体，轻声说：“信里没写什么，就写着你们志愿军战士要保家卫国，奋勇杀敌之类的激励话语，最后是祝你平安归来。对了，信的最后还附上了她的联系地址，叮嘱你有空就写信给她。”

他又抬头看向董二弟，开着玩笑：“我看有戏，她八成是看上你了，希望你能够给她写信。”

“真的吗？”董二弟虽然心里是乐开了花，但脸上却显得很腼腆，立刻改口道：“团长，这哪跟哪呢，女学生只不过写了一封信给我而已，这是革命友谊，你可不能随便升华啊。”

杨守信把信纸和照片都还给他：“你放心吧，我不升华，也不会跟你人说。”

董二弟接过信后，又说出一个请求：“团长，有空帮我写封信吧。”

杨守信问道：“给家人看信还是给女学生写信？”

董二弟底气不足地说：“想给家人写封信，也想给女学生写封信。”

杨守信用手指点着头：“既想给家人写信，又想给女学生写信，你这小子真是贪心啊。”

董二弟犹豫了一会儿道：“那就给女学生写信好了。”

“有了女学生就忘了家人，这可不行。”

“那就给家人写信吧。”被杨守信这么一说，董二弟的脸是憋得通红，都快要融化脸上的雪花了。

“哈哈，我是跟你开玩笑的。放心吧，等后勤部队上来了，我就跟你写两封信，一封给你家人，一封给女学生。”

董二弟连连点头：“谢谢团长，谢谢团长。”

“不能分心，站好岗了，一有敌情就要立刻上报。”杨守信拍拍他的肩膀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