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网帮助添加收藏

手机版

铁血读书>仙侠>江湖正传>万事之因
背景颜色:
绿
字体大小:
← →实现上下章节查看,鼠标右键激活快捷菜单

万事之因

小说:江湖正传 作者:明杰那个人 更新时间:2020/7/21 20:40:56

眼前就是那条接南往北滔滔不尽的河道,一泓沉郁不下的浊水,远远从天际处过来,又向另一边的苍茫垠际滚滚而去。九月中旬的丽日清阳,早已不见炎炎夏日中那股融身沁体的力量,丢失扯絮般几片云彩漂浮的天穹,与其他地方也并无什么不同之处。但此处不一样,是魁劲彪阔别已久,曾经无比熟悉的故土。

渡口还是那个渡口,来去如烟的人潮,栈桥处桅杆如林、风樯织海的商船,随着一声声嘹亮的号子,正扬帆启程而去。招展在徐徐轻飔中的旗旆,又是巡弋在渡口处,时时不停的江湖客,潮动的勃勃生机,几十年来还丝毫没有变过。

魁劲彪在河道边的草野里已站了很久,迷失了目光在河道上往来的船只上。不知什么时候伍世雄也赶到身边,随他的目光瞅了一会河道上的船,又转过头朝向渡口处,说道:“还是没线索啊!看见这里没有,渡口是由云龙帮掌控的,几名客商在这里下船就进了城里,也没多远的一截距离,一个晚上的工夫,却是发生许多事,无人知晓。”

魁劲彪神色萧肃,下颚一挑面前河道,说道:“云龙帮的人也不知道?进了他们的地界,沿途的押送护卫不是由他们来负责吗?”

龙腾云海大旗升起渡口市集,随处可见形姿犷猤、面目凶狠的江湖好汉,守卫自己领土的野兽般在四下巡游。那些就是当地云龙帮帮中兄弟,在看护此段河道,以江湖上的规矩,只要是进了这条通南接北的河道,就是进了他们的地界。

魁劲彪随着伍世雄几步走过渡口处恢胎旷荡的空地,又在市集上驻停脚步。伍世雄说道:“没有,他们的人只负责河道上的事,下船进了城,就不归他们管了。我已经和他们联系过几次,一点消息也打探不到。云龙帮当地舵主浪里蛟吴长胜,他也在为此案忙里忙外,四下里查询线索。虽说是下了船不归他们管,但那几个人身份不同啊!江宁织造局来的官商,在他们的地头上出了事,不管怎么说至少要有个交代。”

魁劲彪问道:“福成客栈呢?那边又去看过了吗?还是什么蛛丝马迹都查不到?”

魁劲彪刚回来接手当地公务,前几天的案子因为无法可查而耽搁下来。以衙门里的指示,又分派到这边来协助起伍世雄,两人也只是才相识一段日子,就眼下看来,关系还觉可以。私下里渐渐有了一份交情,现在口中所议之事,也就是近两天来才发生在城里的一桩奇案。几名欲去往京城的客商,一夜之间惨遭横祸,殒命于此,近几天的查索,还始终不见眉目,至今不知道去哪找那伙杀人劫财的江洋大盗。

伍世雄说道:“除了留在命案现场的一枚古怪印记,什么线索都没有啊!魁捕头,你还是刚回来,恐怕你还不了解当地的情势,不是为这条河道,又哪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往年里也是一样,时时都有这样的劫案命案发生,却很少出现在城里。宋师爷前几天还对我说过,今年真是邪乎,河道上频频出事,也不知是什么灾星劫数汇聚到一处,都赶到今年出现。不过也没太久了,或许等过了年,一场雪下来,什么事又给埋下了。”

魁劲彪神色黯然,点头说道:“我是不知其中内情,但我以往在外地任上,也不是没遇过同样的事,无非是查不查的到而已。或许其中还有些其他的,如你所言,就是这条河道引起的。可我并不是不知道,我也曾经长期生养在当地,只不过是许久没回来罢了。有印象啊!当年也是一样,每年总有那么几件事,都是为这条河道。而且……。”

两人说着话又离开岸边渡口处,挤在芸芸如流地来往人中朝城内走去。一条磨砌平整的斑花湖石大道,千百年来不知迎来送往多少行商游客,随处可见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破旧沧桑。一路进城,眼前康衢广陌纵横交错,轩楼廓门、瓦舍堂馆偏门对峙,人来人往,喧沸盈天,好一处生机勃勃、不尽喧嚣的气景。东大街上一路前行,随眼可见的茫茫人潮,赶车驾马,背篓挑筐,摆着摊铺在路边,支着棚子在街口,或随地蹲下叫卖的城周渔桑陶樵,不是为城外一条河道,一个小小的古朴小城,什么时候能兴旺到今日的光景。兴是它,败也是它,一条承接南北东西集货商贸的运河,什么事也都是因它而起。

午后时分,西斜的昼阳在街边的飞檐斗拱下拉出一条长长阴影,有渐渐转凉的潮气沁体,眼看就是将进十月的凛冬来临之时,如今也渐渐能见几分天寒地冻的气象来。

路边摊上买了一些点心捧在手中吃着,漫无目的一路闲行,伍世雄自己也不知眼下该做些什么,怎么去查寻手中的案子。一路恹恹心怀迷神迷智,却听身边魁劲彪说道:“案子查不下去,又如何去了结这件劫案?往年是不是也有一样的事?伍兄,你们往年是怎么做的?”

“还能怎么做?能结就结,实在不行……。”伍世雄迟疑道:“李代桃僵,需要找人顶上去。不然县台、府台,包括上面的臬司大人,都在紧盯洛邑一个小地方。情况你也是知道,城外边郊荒野地里不是没有聚众为害的盗匪,就找他们能顶上去就行。但此次不同,因为是官商嘛!或许也不是那么好糊弄啊。”

魁劲彪点头说道:“都是一样,实在结不了案,那也只能如此。不过我想问问,以伍兄的意思来看,此案究竟是什么人干的?又该如何追查下去?”

伍世雄叹道:“查不到的,就如你之前见过的那个案子一样,是江湖上的武林人士所为,谁知道他们从哪里来的。没有任何可追查下去的线索,连续几场命案,竟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我到有些怀疑,是不是同一伙人干的。”

“应该不会吧?有验过尸,能看的出来。”魁劲彪徐徐摇头,说道:“福成客栈不是有枚奇怪的印记留下吗?那个印记也没人认识?既然是江湖上来的武林人士干的,那就肯定有人认识,包括他的师承门派与武功家数。”

福成客栈,也就是位于城东采石巷内一家客栈,距城外渡口很近。当晚一场命案,真可谓是诡秘至极,几名来自江南地区的官商,一夜之间殒命于此,却是什么线索也没留下,除了那枚奇怪的印记。伍世雄为此查了几天,还是没见任何眉目,或许正如魁劲彪所言,要想继续追查下去,也只有靠那枚留在客栈里的印记,找出劫盗的师承门派。这是唯一可追寻下去的线索,就是眼下还不知道该如何入手。

“还是需要与当地帮会中的人见上一面,云龙帮、金钱会、通天老母教、四海五湖帮。”伍世雄说道:“案子发生在城里,不相信他们的人不了解情况。全城上下多少来自帮会里的人,城内出了那么大的事,难道他们一点风声都听不到。魁捕头,你也去见一下他们的人,我去当地云龙帮香堂,去找他们舵主吴长胜,你去城隍庙那边,见一见通天老母教与金钱会的人,晚上回来我们再说案子的事。”

魁劲彪点头沉忖,说道:“嗯!那就这么办。等晚上见了面,再议下一步的事。”

又是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过去了,烛影流火的店里,一桌桌聚起饕餮的客人,也在陆陆续续离去。风卷残云一地狼藉,桌上桌下杯杯盏盏,香醇佳酿淋淋洒洒,炘炘灯影中,一个清姿婑媠、眉目如画的小姑娘,还在忙里忙外,收拾着店里的残席。

与往常一样,柜台里所坐的是哈欠连天、睡眼惺忪的杜云峰。门前那张桌上,枯眉紧锁,满面倦怠困顿,目光迷离在门外大街夜幕上的是姚夫子。红瑛娘子今日也在,与平常一样,后院伙房里一直忙到现在。眼见店里所坐的两桌客人渐要散去,姚夫子正欲收起签摊自归家门,却不料在这夜深人静之时,又有客人上门来。

“杜掌柜,姚夫子,嗯,还有小莞,来,先切一盘红糟肉,一盏五色香干,再来几盘下酒菜过来。以伍捕头平常的老规矩,酒先打两斤。”

是魁劲彪,那个刚来县城里的新捕头,小莞已有几天没见到他。记得他当初才来的时候,还经常会和伍世雄一起来店里闲坐。杜云峰在柜台里应了一声,小莞忙着去后院伙房,替他将几碟下酒菜连一壶浊酒都摆上了桌。

魁劲彪在内侧的一张桌边坐下,先开口招呼起门前的姚夫子,说道:“姚夫子正想回去吗?不来用上几杯?还有杜掌柜,等到这会,你也没什么可忙的了吧?”

杜云峰还是往常一样的杜云峰,一幅意兴阑珊、不胜倦怠的形容在身,只是随意“嗯”了一声,却没见动身。门前所坐的姚夫子倒是爽快,收起签摊靠在桌上,双手捋了把袖口,几步过来坐在魁劲彪身边,笑道:“是魁捕头,今日到没见伍捕头过来,就你一个人?今日合着该我回请,平日里也是到扰你们太多了。”

魁劲彪笑道:“哎!一杯薄酒而已,有什么打紧的?况且我才刚刚回来,当地所熟识的人也不见几个,也就是在杜掌柜店里才见你们几个能说上话的人。”

魁劲彪先倒两杯酒推过去,一眼瞥过柜台里所坐的杜云峰,又说道:“伍捕头马上就到,今晚还有些事,约好了在店里见面。”

姚夫子手拂苍髯,说道:“哦!这么晚了,两位捕头还有什么事要办,是城内出了案子?”

魁劲彪说道:“当然,想必你们也听过,就是城里近几天才出的事。”

一杯浊酒下肚,连面色枯槁的姚夫子,也随即涌起一腔激血在怀,皱纹层迭的一张老脸上竟是泛出一丝红润来。昏浊的一双狭眼里难得一见的精神,接过魁劲彪又递来的一杯酒,先在桌上夹了一块连皮带骨、半精半肥的五花肉来嚼了。

魁劲彪说道:“八月底至现在,城里连出几件案子,直查到现在还是什么眉目都不见。上面催的很紧,唉!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查下去啊!”

“福成客栈里出的那件案子?”姚夫子蹙眉点头,说道:“早听说了,可近几天没见到你和伍捕头来,所以还不知道你们有查到什么眉目没有。几个外地来的官商,听说还是有些官场上的关系,想来就很难办啊!”

魁劲彪叹道:“正是如此,且那伙强盗是来自江湖上的高人,其武功造诣不浅,下手又干净利落,不落一丝蛛丝马迹下来,所以此案才难解。”

“魁捕头,那伙强盗还是来自江湖上的高人?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身旁远远传来的嘤叮话音,这也不是小莞与魁劲彪的第一次见面,相互之间也有那么几分熟识之情。抹桌扫地,收碗摞碟,店里的琐事忙到现在也差不多了,一个稚齿婑媠、眉目如画的小姑娘,捋一把袖子,抒一口长气,凑到桌边来,魁劲彪看在眼中微微一笑,对她也有那么几分好感。

小莞在柜台旁擦了手斜靠一边,煌煌烛影下,一个尚显单薄娇弱的倩影,风鬟雾鬓,皓齿红唇,恍惚间还有些疑为故人之感。魁劲彪迷离的目光在小莞身上停了半晌,直到姚夫子在身边举杯,才慌忙回过神来,与其同饮一杯。

魁劲彪说道:“是啊!衙门里有验过尸,是江湖上来的武林高手所为,其武学造诣可真不浅,从未见过也无耳闻,所以就是此处最难办。”

“江湖上来的武林高手?那就是说,还是为这条河道而引起的?”姚夫子缓缓点头,又挟了一块肉送进嘴里,说道:“不是这条经南往北、载金流银的河道,一个小小的洛邑城又哪来这么多事。就包括魁捕头前月刚回来之时,那伙浪迹大江南北、海内各地的盗匪,不也是为这河道而来的。都是为了它,一条河道里流的根本不是水,可都是人世玮宝、金山银山啊!”

魁劲彪也是一叹,说道:“是啊!还是你姚夫子见的深,河道还是河道,没了它,也不会有这许多事。”

小莞想听的是那些有关于盗匪的事,可真没想到,被这个毫不解人情的姚夫子一口转到其他地方上去了。天天就是那一条河道,说来说去,总是这些有关名利的俗事,满嘴铜臭,俗不可耐,这也根本不是小莞想听到的。她一颗小小童真心灵中的江湖也远非如此,只是她现在还不知道这些事将与自己有什么关系,而且她也想不到自己一心想找的那些奇侠异士,也就一直在自己身边,已是不差分毫,如约而至。

又是一杯酒下肚,就听姚夫子说道:“案子一点眉目没有吗?连一丝半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出来?如此说来,你们两位捕头现在又在干什么?”

“也没干什么,案子还是要继续查下去,牵连的有些广,不想方设法追查下去是不成的。”魁劲彪说道:“就为此事,城内城外其他几件案子也放下了,包括城外的一场命案,县衙里还有几起盗案,一些民事来往,眼下也统统不管了。”

姚夫子双眉一挑,沉吟着说道:“我到有个想法,不知道两位捕头有在意吗?既然是出在河道上的事,那就应该去问问当地的帮会,包括几个外地而来客商的情况,从此处下手,或许还有些线索。”

魁劲彪默默点头,接过他面前的空杯又替他斟上一杯。心中沉忖,今晚伍世雄还没到,也不知道他那边有没有什么进展。正如姚夫子所言,自己就是刚从城隍庙那边回来,当天下午,城西一行,魁劲彪与当地两大帮会四海五湖帮、通天老母教刚见过,却是什么也没问到,正琢磨着下一步该当如何,是不是要依姚夫子所言,去查那几名殒命于此的官商身份。

身边小莞却不胜轻蔑的撇撇嘴,斜眉斜眼,说道:“又是那条河道,什么意思?姚夫子,魁捕头,我就不明白了,你们天天说这个有意思吗?什么都是钱啊钱啊的,真是俗不可耐。”

一个童真不蜕的孩子,一言既出,柜台里杜云峰随之一声咳嗽,刚进门正替两人添酒上来的红瑛娘子一个摇头,这边魁劲彪也是哈哈一笑,连手中的酒也洒了一桌。姚夫子瞥眼扫过她满脸青雉童真,笑道:“什么意思?一切有为法,万事总有个因果吧?不是城外的一条河道,城里能出得了这么多事?小莞啊小莞,你一个小丫头又哪里知道这么多。那条河道究竟是什么,载金流银一条河道又意味着什么?南北长近四千里,多少人为此一条河道而活。没了这条河道,南方而来的粮麦、丝绸、茶叶、糖、竹、木、漆、陶瓷怎能到得了北方,而北方又是松木材料、皮草绒货、煤炭之类的商货要经过它运往南国集散经贸各地。只要是有河道的地方就有人能活下来,你知道就为此一条河道,朝野上下多少人指着它维生?又是每年里来往多少两银子?”

迷糊着面目的小莞,一副傻子听书相,愣着两只混沌圆眼,又挤巴挤巴着眉眼,撇嘴问道:“不知道,几万两总该有了吧?”

“几万两?那是几百万,几千万两!”

又是一杯酒下去,姚夫子与魁劲彪两人,一口酒呛在嗓子里差点没喷出来。一个稚气未脱、尚在青春懵懂中的小姑娘,她又怎能懂得两人口中所说。柜台里杜云峰也坐起身来,暗自摇头,一声咳嗽又偏过了脸。

魁劲彪点着手中竹筷,笑道:“从京城顺天府算起,沿河多少个州府村镇、商贸集散之地?连我们洛邑城这边一个小小古城一样,当地有多少人指着城外一条河道吃用度日?淮安府那边的漕运部院,兵丁十二万余人,有漕船一万两千多艘,每年里又是多少船商货来往于河道之上。整个大江南北连通沿途州府,有几千万人都依着一条河道为生,这难道没有几百万、几千万两吗?”

“正是如此,什么事都是为名利二字,有因才有果啊!每年里来来往往几千万两银子,没了它这沿途各地的人又怎么活下去?多少商船货船来往于河道,什么农稼渔陶、行商走贩,手中转来转去的银子通货,也是全由它送往各地。”姚夫子说着,伸手自怀中掏出了一把铜钱来,在手中掂了一掂,推在桌上,又接着说道:“就是为这个,古语有谚,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是为了它,也不会有这许多事。小莞啊!拿去再添些酒肉上来,说了今晚由我请,伍捕头还没过来呢!”

小莞又进后院伙房里替他们端一些酒肉上来,烛火悠悠、夜风绕室的客栈里,此刻也就他们一桌还在。杜云峰与往常一样,柜台里的藤椅上一躺,就着昏昏烛火点算起账目来,红瑛娘子在店里巡看过一圈,见没什么事,收拾过一些碗盏杯碟自回了后院。小莞眼下无事可做,就赤手旁伺在姚夫子与魁劲彪两人身边,想走又不愿走,是为想从他们口中多听些来自江湖上的事。

又是一杯酒下肚,姚夫子迷离了目光,在桌上烛火中,叹道:“钱呐!可真是个好东西,什么事都是因为它而起。其实要算起来,这是什么?不过是一些铜啊银啊什么的,又不能吃,又不能喝,可它偏偏就有这么许多可爱之处。看见没有?什么事都能换来,这些钱又是从哪里来的?还不是地里所产,到了人手中……。”

姚夫子的话语声在耳边逐渐模糊起来,眼望着桌上莹莹如豆的一根短烛,魁劲彪心思迷怅着又突然转念到其他事上。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深藏阴晦天穹上的雷火一般,一闪一现,一起一落,在密布层叠的云海中。似乎是想起什么,等一抹清亮直透心中,驱走一层笼罩已久的阴霾后。霍然一亮的感觉,似是拨云见日、雾散花明,所有一切繁复的、迷蒙的、遮掩的统统驱走,才见到那份清亮出现在眼前。

0
QQ客服 书友交流 在线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