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声赋 七 八 节

（七）

随王行宫的外面，鲜卑人手举着火把将这暗夜照得一片通时，行宫在这火光映照的色泽中似乎也在悠悠地晃动着。

侍卫环护随王府，与鲜卑人对峙着。

夏木跃马扬鞭，放声高喊着，“随王小儿，你出来！”

鲜卑的兵马一齐呐喊，“随王小儿，你出来！”

夏木，“不然，我就纵马踏平你的随王府！”

鲜卑的兵马一齐呐喊，“你个畜牲，我们踏平随王府！”

呐喊声吼叫声犹如远天传来的闷雷，震荡着夜空。

随王行宫屋内，秋飞鸿被惊醒了，她惊惧地看看倒在血泊中的赵太守，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随王过来扶起她。

外面的呐喊声声声传来，他们朝外面看看，外面已是一片被火光染成暗紫色的天空。

随王要出去，被秋飞鸿一把拉住了，“你……！”

随王急得一跺脚说，“他们找的是我！”他甩开秋飞鸿的手要走。

秋飞鸿说，“那我呢？”

随王停住了，“你？”他突然又是种豪情万丈的模样，“有我在，你看着好了！”

这时外面又传来了夏木的一声吼，“刘姓小儿，你交出秋飞鸿！”

鲜卑兵马也一齐呐喊，“快，快，快！交出秋飞鸿！”

外面已传来了兵刃相击的声音，接着已有一支支火把被扔进来，就在院内炽烈地燃烧着。

随王行宫外，随王站在环护侍卫的后面高喊着，“我就是随王！”

夏木一声尖厉的口哨，鲜卑的兵马立即停住了手，只有火把在这暗夜中燃烧，发出了“哔哔剥剥”清脆的声响。

夏木，“找的就是你！”言罢一箭射了过去，从随王的耳旁擦过，随王身后的侍卫应声倒下，随王腿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夏木突然纵声大笑起来，鲜卑兵们也一律狂笑不已。

随王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慌乱中他有些站立不稳，神情紧张到了极致，“你是谁？”

夏木，“大草原的可汗，夏木！”

随王一听，突然两手向天空乱舞着，“马青，马青何在！”

夏木冷笑着，“我为马青而来，围而不攻，就是要你交出秋飞鸿！”

就象一盆凉水兜头浇在了随王的身上，他颤抖了下，彻底地清醒了，“瞎说！飞鸿她不在！”

夏木，“那我就不惜两国交兵，马踏随王府！”言罢他一挥手，“冲”他身后的鲜卑兵立即涌涌而动。

这时秋飞鸿推开随王，出现在两军之间，“别打了，我就是秋飞鸿！”

两军立时变得鸦雀无声，无数的目光盯住了秋飞鸿。

此时夏木的坐骑却说动就动，眨眼之间飞驰到秋飞鸿的身边。他在马背上弯腰，伸臂一览，就把秋飞鸿挟在了腰间。

秋飞鸿惊叫一声，“天啦！”

在秋飞鸿的叫声中，随王惊得目瞪口呆，侍卫们也惊呆了，而鲜卑的军伍中却传出了齐爽爽的一声喝彩，“好！”

喝彩声中夏木纵马在两军阵中跑了一圈绕了回来，又立在了随王的面前。

秋飞鸿横卧在夏木的马鞍上挣扎着，“随王救我！”

夏木笑着说，“不对，救你的是我！”

秋飞鸿“呸！”地一声。

随王，“放下，放下！冒充鲜卑抢人的那不是我！”

夏木，“你怎么知道‘冒充鲜卑抢人’？言之凿凿，世人面前你永远赖不掉了！”说着他纵马转身，一声唿哨带着他的队伍消失在夜幕之中。

随王摇摇晃晃地有些站不住了，他挣扎着喊一声，“想起来了！马青，你竟敢放过数千的鲜卑人！你，你罪在不赦！”

（八）

车辚辚，马啸啸，秋风和煦秋声悠悠，夏木带着他的人马正在北返途中。

秋飞鸿坐在一辆有篷的车内，突然车一侧的窗帘被掀开了，夏木那张满是络腮胡子的脸出现在窗口。

夏木骑在马上与车同行，他掀开车帘的手久久没有放下，他久久地注视着秋飞鸿，终于他说一声，“叹为观止，本可汗明白了。”

言罢他放下窗帘，纵马奔跑到了前头。

黄昏时分，落日西沉，满天的云霞都被染红了。

鲜卑人宿营的帐篷搭在一片麦地之上，篝火点燃了，大地上弥散着一处处的炊烟。

不远处几所人去屋空的房子外，破碎的家具在门口扔了一地，鲜卑人为了找寻柴禾，正在乒乒乓乓的乱砸着。一架织机被抬了出来，一个鲜卑的大兵哥动手就砸。

秋飞鸿站在路边呼喊着，“不能砸，那是织锦机。”兵士们就象没听见一样理也不理。

夏木走过来，秋飞鸿蓦然向他跪下了，“可汗，我求求你了！让他们别砸了。要砸，不如把我先砸了！”

夏木向亲兵侍卫命令道，“那是秋姑娘的纺织机，不许砸！”

亲兵侍卫领命而去。

秋飞鸿说，“谢可汗。”

夏木，“起来，起来。”他望着秋飞鸿问，“怎么谢？”

秋飞鸿指着织机，“我要用它亲手织出云霞般的锦缎，为可汗做一件漂亮的长衫。”

夏木笑了说，“如果把你带到草原，我就永远穿你亲手织出的衣裳了。”

秋飞鸿立即变得认真起来，“可汗，那不行，那可是抢。”

夏木，“随王能抢，我为什么不能抢？只有抢来的东西，我们草原才会加倍珍惜。”

秋飞鸿冲上去一把握住了夏木腰间的剑，使劲抽着，但却拔不出来。

夏木说，“这是我的战剑，杀过无数的人。它，太沉了。”说着他掏出了一把小巧的匕手，递了过去。

秋飞鸿楞住了。

夏木说，“只有它才适合你。”

秋飞鸿一把抓了过来，她有些恨恨地说，“难道不怕我杀了你？”

夏木，“不怕。”

秋飞鸿惊了一下，“为什么？”

夏木说，“我抢过了。见到你这样的女人不抢，我就白当了一回男人。”

秋飞鸿说，“那我就用它自杀！”

夏木蓦然向鲜卑的士兵们召手高呼，“她说她要自杀了！过来，过来。”

鲜卑的士兵们一齐哄笑着围了过来，秋飞鸿却愤怒地一匕首向夏木的胸口剌去，夏木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腕，“错了，你怎么朝我的胸口乱扎？”

周围的士兵一阵狂放地大笑。

夏木说，“你该扎向自己的胸口，我们鲜卑男人是不会向女人低头的。”

秋飞鸿，“我偏不自杀了！”

夏木问，“为？为什么？”

秋飞鸿，“自杀了还要被你们耻笑？我为什么？”她将匕首扔到了地上。

夏木将匕首从地上捡了起来，对士兵们说，“她突然又不自杀了。”

众人又“轰”地声笑了。

秋飞鸿凄凄地哭了，“抢过来，抢过去，你们都把我当成一件东西了。”

夏木，“因为你是女人。”

秋飞鸿，“女人也是人！你为什么就不为我想想？”

夏木望着她只是笑。

秋飞鸿，“天啦，无动于衷。我算是撞到魔鬼手里了！”

夏木又将匕首递到了她的面前，“魔鬼又把匕首给你递过来了。”

秋飞鸿这回突然抓起匕首向夏木剌去，夏木猝不及防，匕首一下子扎在了他的肩头，士兵们一阵大哗，纷纷抽出了刀剑。

夏木“呸”地一声说，“抽刀舞剑干嘛？对一个女人？你们也太给我丢人了！”

士兵们不知所措，就一齐盯住了夏木肩头的匕首。匕首正扎在那里悠悠地颤动着，夏木也扭头看了看，一动肌肉，那匕首就随着也动起来，他对秋飞鸿说，“我夏木可汗身经百战，还从来没受过伤呢！你，功夫不错。”

秋飞鸿望着那匕首，她的眼直了，她说，“我，我代你拔下来。”

夏木说，“不用，就让它长在这里好了。”

秋飞鸿长叹一声，“我真的是遇到魔鬼了！”说着她就瘫了下来。

夏木对众人说，“就这几招，她没办法了。”

众人又笑了起来。

这时秋飞鸿说，“马青不会放过你，”她又指着了众人，“还有你们的！”

夏木说，“我派人打探到了一条新路，马青他找不着我们了。”他望着了秋飞鸿，“没戏了吧？”

次日的清晨，车马又上路了，路两旁渐渐显出了草原的景象。

夏木骑马走在秋飞鸿车子的一侧，手一直掀着窗帘对里面的秋飞鸿说，“大草原好，蓝天白云下面，牛羊就象珍珠，撒在这绿毯子上数也数不尽，只有奔驰的骏马，那才是草原上一阵阵劲吹的风……”他说了一通觉得无味，咂咂嘴又问，“飞鸿，你怎么不说话？”

秋飞鸿两眼垂着泪，“飞鸿死了。”

夏青，“死了？你怎么还说话呢？”

秋飞鸿实在忍不住笑了一下，接着她就高喊着，“停下！停下！我要停下来！”

夏木命令人马都停了下来。

秋飞鸿说，“我不坐这有篷的车！它像遮挡住了我的眼睛！”

夏木挥挥手吩咐士兵，“拆了，拆了！”

士兵上来就将车篷拆了下来。

秋飞鸿站在车上望着走过的旷野，旷野是一派路迢迢野漫漫的景象，她说，“我的家乡就在那天的尽头，它离我越来越远了……”

她突然望见来路上出现了一辆车，走得越来越近，那上面载着的东西秋飞鸿一时看不清，“那是什么？”

夏木说，“这是你家乡织锦的机，我要把它们带到大草原上去。”

秋飞鸿有些惊讶，“哦，是织机！”转而她有些在思量着，“可草原上要它干什么？”

夏木有些激情澎湃着，“因为你喜欢，你就要和我一起到大草原上去了。”

秋飞鸿说，“夏木可汗，你错了。光搬去一架织机有什么用？家乡的山山水水你搬不去，家乡天上的太阳月亮你也都搬不去，我心里只装着的是马青……”说着两行长泪从她的眼眶默默地滚落下来。

夏木终于默默地无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