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声赋 十二、 十三节

（十二）

早晨，还是在日头初升的时分，邯郸城的城门刚刚吱吱呀呀地打开来。

街上显得空空荡荡，行人稀少。

马青与秋飞鸿骑着马飞快地闯进城来，守城的兵卒不知所以，呆呆地望着。

在随王府的大门口，马青勒缰让马停了下来。马青与秋飞鸿下马后，马青提剑就要闯进去，被秋飞鸿一把拉住了。

马青一楞，“不找随王拼命了？”

这时王府的兵丁听见动静纷纷跑了出来，一见马青大惊，又有些莫名所以，“王，王将军，你，你不是给抓来的？”

秋飞鸿已跑上王府的台阶，站在大门旁那只巨大的鼓边，“不，是马青找随王擂鼓喊冤来了！”她拿起了鼓槌举手敲了起来，“咚咚咚咚”巨鼓被擂得惊心动魄，宛若一声声爆响起的闷雷，显得辽远而惊心。

随王的内宅，晨光虽已透进了窗棂，然而里面的烛光依然没有熄灭，还在那里闪动跳跃着，烛泪滴下来，落在烛盘里已是厚厚的一堆，层层叠叠。

屋内放着一架纺织机，随王正坐在机前手拿织梭在研究着，不时地左边投一梭，右边投一梭……

突然传来的一声鼓响，随王向窗外望了望，“亮了，天都亮了……可，应该敲的是钟……”接着便又听着不住点的鼓声，他被惊呆了，手中的织梭滑飘落在地。他突然又暴跳着发起怒来，“谁在擂鼓？杀！杀！杀无赦！”他望望织出的锦，蓦然之间便无力地坐到纺织机前，“他难道不知，为着与飞鸿同机织锦，我已能在锦上提出花儿来了？”

随王府的院子，院门被马青撞开了，正好与带着人匆匆赶出的随王撞了个满怀。

随王见到马青吃了一惊，“莫非？莫非你来取本王的性命不成？”他不由自主朝后退了两步，猛地喊了起来，“拿下，快拿下！”他手下的人立即一拥而上。

马青手拿带鞘的宝剑左右推挡着，“堂堂正正，我是击鼓进的随王府。”

这时秋飞鸿已经跟了进来，“拿着剑干什么？还怕他不成？”

马青扬手就将宝剑扔了出去，被随王的侍从接住了。

随王的兵们不再犹豫一涌而上，将马青绑了起来。

随王楞住了，只是眼一眨不眨地望着秋飞鸿。

秋飞鸿推开士兵们来到随王面前，“还有我，随王，你干嘛不连我一齐绑起来？”

随王这才回过神来，“你？明明被夏木从小路劫过边关。所以我才找马青算帐。”

秋飞鸿冷笑一声，“算帐？杀了他？你与马青情同手足，可你却抢了他的女人。他现在理直气壮地站在你面前，该无地自容的是你！”

随王一时说不出话来，“他……”

马青蓦然仰起脖子一声吼，“我以为你是个王爷，没想却是头牲口啊！”

随王气得手直哆嗦，他铁青着脸说，“你，你们一唱一和，这是在羞辱于本王呐！可，可我……”说着他“嗨”地一声蹲在了地上，“本王现在是杀又不能杀，打又打能打。骂！骂大街本王又骂不过你们，我！我……”

飞鸿笑了，“看你这个样！刚才不还一头一脸，一副王爷的架式？”

随王苦着脸，他望着飞鸿慢慢地站了起来，“杀人不过头点地，飞鸿，你，你还要我怎样。”

飞鸿一笑，“下个罪已诏，公告天下，向我们赔个情也就算了。”

马青，“对，这还差不多……”

随王忽然大叫一声，“不可能！”转而他又面对秋飞鸿，手在抖索索地一个劲儿地拍着胸口，“飞鸿，扪心自问，你手摸着良心说，是本王抢你的吗？不是，那是赵太守！为了救你，我已把他杀了！要知道，之前，本王连只鸡也没杀过呀！我见了血就头晕……好，好，就算到了我这里，本王动过你一个小指头吗？”他伸出了自己的小手指头，在秋飞鸿的眼前晃动着比划着，“本王，本王为了和你同机共织，已能在纺织机上提出花了呀！”

飞鸿，“你能提花？不可能！”

随王，“要提出来了，怎么说？”

飞鸿，“那岂不石头开花，河川倒流了吗？真那样，我让马青倒过来，向你道欠！”

随王，“真的？”

飞鸿，“除非你不是真的！”

随王“哈哈”一声大笑说，“那你们就跟我来。”他将他们带进一处宫室。

一架豪华的织机出现了，织机上的锦五彩斑澜，花团锦簇……

飞鸿揉了揉眼睛，“真的？不！这绝不可能！”

随王，“可能！是本王的一片真心，让枯树发芽石头开花，让这锦缎上繁花盛开月月红了！”他望着秋飞鸿，“还不信？”说着他就坐到了织机前，投梭拉纬，左右上下地织了起来。

飞鸿，“这，这，这……”

随王停住了手，扭过头来，“就不要这个那个的了。要么你就过来，与本王同机一起织；要么，”他提高了嗓子悠悠地喊了声，“马青……”他坐在织机上翘起了腿，“就是该你向本王跪地叩头，赔理道欠了吧。”

马青一跺脚，“是你欲占我的未婚妻！倒要我向你道欠起来了？不可能！”

随王，“是秋飞鸿说的。”他十分得意地又望向了秋飞鸿，“飞鸿，你说呢？”

飞鸿，“你们，你们还要我怎么说呀！”

随王，“那，现在占理的是我。”他突然一拍脑袋，“我都给你们气糊涂了。既然是我占着理，那还绑着马将军干什么？”他向空中使劲地挥挥手，“松绑，松绑了嘛……”他见手下人在给马青松着绑，也不看秋飞鸿，只对马青说，“马青，你这就给我叩头认错。不叩？嘿嘿，你们就一个也别想走了。”说完他就极为自得潇洒地走了，边走还边在说，“本王这一回，也要玩它一回有理不在声高了！”

（十三）

邯郸城内，马青与秋飞鸿的住所门口站着随王府的兵。

马青来来回回地在屋里走着，就象一只困兽。

秋飞鸿，“怪我。一句话，让他抓住小**了。”

马青，“话到嘴边，你为什么不把它留住？留住半句也好！”

秋飞鸿，“这，这真的不能怪我，是随王这个人也太精怪了……做梦也想不到，这，这才几天？他居然能在锦缎上提花了！”

马青一个劲儿摇着手，“不是随王能不能提花，我们就根本不该来这儿！”

这时门外闹闹嚷嚷，来了一群送来衣食的人。

马青堵在门口，随王带着他的侍卫来了，侍卫上前对马青说，“随王说，这不是送给你的。”

马青，“可秋飞鸿是我的！”他上去就将东西全都掀翻了，搞得狼藉一地。

马青与秋飞鸿住所，又一日，家人又来报告，“王将军。随王又亲自来了。”

马青一楞，转身又来到门口，“十天了，你还没完没了啊？”

随王挺直了身板，笑着说，“马将军，你该低个头认个错，就有完有了了。”

马青，“我没错！”

随王，“错没错，你问问秋飞鸿。”停停他又说，“其实何必呢？不就是双腿弯一下，跪下身子贴着地，叩个头的事！你就是太认真。”

马青，“你这样逼我，你太认真了。男儿膝下有黄金！”

随王，“我堂堂随王，也绝不愿被这事搞得灰头土脸。那，你们就安安心心地住着吧……”他看似无可奈何地转身走了，可是走了几步他似想到了什么，又慢慢地转过身来说，“长久住下去，我倒没什么，我有门客三千……倒是你们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算什么？名不正而言不顺，难看着呐……马将军，你和秋飞鸿何时成婚？”

马青气得头上青筋直暴，“怎么着？呸，老子马上成婚！”

随王说，“好，好，好，甚好！”他退了一步，向后一招手，后面就上来了一队人踩着地上狼藉一片的物什走过来，手里捧着的全是结婚时的用物。

随王，“送上一点贺仪，略表本王的一点心意罢了。”

马青，“这，这他妈比结婚送我花圈还难受！我，我绝不在你随王的眼皮下结婚！”他一抬手，驿馆的大门“通”地声关上了。

随王手下的人说，“随王，他这门关得也太狠，差点撞到小人的鼻子了！”

随王，“没撞到？明天再来，我们天天来！”

随王手下，“那……你把人家真逼成亲了怎么办？”

随王，“那我就送它一辈子！自在吗？”

马青与秋飞鸿的住所内屋。

飞鸿，“马青，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说着她扑过去和马青相拥在一起哭了。

秋飞鸿，“马青，我真的有些后悔了。”

马青，“何止是后悔……我，我都快疯了。”

秋飞鸿，“这样下去怎么办呐？还结婚？连吃饭睡觉，我都觉得不知什么地方老有双眼睛在死死盯着我。”

马青推开秋飞鸿，从墙上“铮”地下抽出剑来，“那我去和他拼了！”

秋飞鸿，“不，我去找随王。这事闹得，明明是他的错，现在却成了我们的错，他就要由着性子没完没了地缠着我！”

马青，“我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