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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们十八岁 第一节

小说:秋声赋 作者:月白晨风 更新时间:2021/3/15 21:54:40

那年我们十八岁(短篇小说)

1、

那天我一脚踹在门上,门就像张打瘪了的嘴,半散半瘫地炸开了一半。

头昂昂进去我就说:“大虫,把老子一人丢麦地里,你颠了?”

这鸟屋比地牢还黑,伸手不见五指。这寺背村生在个山凹里,从清朝不知道多少年开始,不论造什么房,不论谁造房都好象强烈地染上了某种意识,门窄,窗户小,且还窗户不叫窗户,叫窗洞,一间房的墙上顶多就开砖头大一个洞,窗洞。

“你把个鸟洞也堵起来干嘛?”

“麻杆儿。”仿佛是地里钻出的声音,又分明是答非所问,“队长调济我看仓库。我老实。”

老实?这口气明明是标榜他那狗屁都不值的一点点小世故,我问:“老实,你肚脐眼儿呢?”

我的眼有些适应,见大虫立在箱子边窸窸索索就要脱裤子。就说:“好了,好了,不看了,你妈养下你,就把你肚脐眼儿挖了,一个洞。”

他笑了。

这时呲牙咧嘴的门口又一暗,钻进个人来。一看那矮墩墩的影子就知道是后面饲养棚里的扣宝了。都麦收的天,他老人家还精赤着上身焐件黑腻腻的臭棉袄。

我说:“这里没所有。”“所有”就是吃。

他说:“Z,老子就不能来戏戏?”“戏戏”就是玩。因是要玩,他人就一屁股坐在我们床板上,赖着不走了,头还在不住地转,东看看,西看看。

我就觉得好没来由,不理他。

“尽吭哧吭哧笑干嘛?”大虫立在箱子边问扣宝。

我再望扣宝,却见他眼已笑眯眯地盯上了那道墙,脸上显出的亲密活象要扑过去跟墙亲个嘴似地。墙?我一望这墙就尽是气。队长德宝这狗日把我们“二插”的房料盖了队里的牛棚,却用毛竹还了我们这草披,草披就搭在这场上的仓库边,又省了队里的一面墙。

我瞪着扣宝说:“你是不是有毛病?”

扣宝笑而不答,就走到墙边好好地看,又用手摸,摸着摸着就在砖缝里抠,抠得泥灰直落,见我们尽望着,便说:“猜,墙那边堆的是什么?稻!”

大虫“哈”地声跳了起来,问,“是稻!依你呢!”

扣宝就把手拢进了袖子里,又坐到床上说起来,他说在墙上插个小管管,稻就溜溜地淌过来了。

大虫一把抓过扣宝那没檐的帽子,掼在地上踩踩飞起一脚踢到了门外,说:“这边戳个洞,那边墙上不生出一个疤?”

扣宝这畜牲不急也不气,笑眯眯地又说这不过是个比方。干,方子就多得很。他说,我们房子占着地利,可以挖个象老鼠洞样的孔道通过去,稻也就照样淌过来了。两边的地都是土的,他天天进隔壁仓库领饲料,等仓库见底时,他再把洞堵上,就风不透雨不漏了。他提出了唯一的条件,淌过来的稻对半分。

我挥手一巴掌,没料他竟灵活,一下让过,却被我一把揪着他的衣领给借劲推出了门去。

扣宝在外面拾起军帽,朝屁股上一个劲拍,拍得云山雾罩,嘴里就怪我们“不识好人心”,还问我们“是不是吃粮长大的?”接着就骂我们:“依着洋骡子喊脚痛,活该挨饿,活该吃那七两米!”

我说,“我们每天七两米,你狗日还吃不着呢!”

扣宝说,“七两米好吃的?你们早被骂成一村人养的儿子了!”

我不管他贫下中农不贫下中农,冲出去要揍他,被大虫又拉回来了。

大虫“咚”地声关上门,就对着我摇头晃脑地直翘大拇指,嘴里不住地说:“高,高,实在是高!”

我说,“你怎么都像地雷战里的汉奸拍马屁,直对小鬼子说高呀高的?”

“怎么不高?”他一脸的严肃,“别看扣宝装得像,说不定就是队长德宝派来的探子!”

“真的?!”我听后只觉得脊背上的冷汗直冒,却又欣慰得连手也直抖了。

德宝让我们住到远离村子的场上来,可谓一箭好几雕。这样一村人再贼溜溜地说什么,干什么,我们就不夹在中间碍鸟眼了。另外我们还等于代队里当了狗,义务看仓库。问题在于德宝喜欢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怕我们死睡不管用,二怕我们作奸自盗,所以就来试探。那夜里我们的门环响,堵窗洞的草又是窸索乱响,结果被我们拉开门跳出去,昏天黑地砸了一通砖头。第二天便见他羞答答躺床上,半个月没好挪动身子。

大虫说我高,其实真正高的是他。那夜德宝吃了我们砖头,第二天还被他咋唬了一世界,几乎是逢人就说,“真他妈老虎头上拔毛太岁头上动土老鼠在猫嘴边舔胡须,撬仓库?就不问问仓库是队长叫我们看的。”说完还跑去跟躺在床上的队长要工。这都事小,主要是以后借着话了,一声想偷懒,人就不见了。见着了便就是躲在家里看仓库,晚上照样厚着脸皮去记工。今天在地里我一直都好好盯着他,他连个暗示都不打,眼一眨,人就不见了,白白多叫我晒了半天的大太阳。

赶走了扣宝,大虫就又到了箱子的旁边背对着我,起先不在意,后来老也见他两只手直在脸上搓,那劲头都像恨不得要搓褪脸上的一层皮。知道不好了,叫他回头。他就老大不情愿地慢慢转过身来,一笑,笑得我胆颤心惊。他那脸上严严地象抹了层石灰膏,连两只耳朵都是白的。我心痛得发了虚,说,“买不起雪花膏四合一,就活该我的牙膏倒霉了?”伸手摸摸他额头,直怀疑他神经有点不正常,“现在还上什么水色?割麦子,大太阳地里还想钓鱼?”下乡后我们的脸特别容易由腊黄而变得焦黑,就发明了用牙膏洗脸,且摸出了顶顶经济实惠的用法,需要脸白的前一日,就用牙膏抹一脸,足足保留三小时后水一洗,再黑的脸也染白了。

“鬼才有心事钓鱼。”大虫连连解释,“公社街上那几条鱼脸都蛋样的,比我还黑。再说……”他声音苦下来,他说他三个半月没“跑马”了。“跑马”就是遗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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