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网帮助添加收藏

手机版

铁血读书>中短篇集>秋声赋>那年我们十八岁 - -----寺背村纪事之六 第七、八节
背景颜色:
绿
字体大小:
← →实现上下章节查看,鼠标右键激活快捷菜单

那年我们十八岁 - -----寺背村纪事之六 第七、八节

小说:秋声赋 作者:月白晨风 更新时间:2021/3/23 10:04:29

那年我们十八岁

-

-----寺背村纪事之六

7、

“算了”我低低说。大虫就嘴眼鼻子一齐动,又使劲指指地,让我蹲下来。他又捞出一把米角子,捏手里一点一点朝下滴,鸡慢慢地直朝他手上啄,丝毫都不怯生样的。他一把将米全放到了地下,鸡们又抢又挤起来,他两手捧起一只鸡,低吼一声“麻杆儿。”我鬼使神差般地就打开了盛麦的麻袋。如同把件东西从这里放到那里样的轻快,转眼装完七只,就觉得容易得想也不敢想了,且鸡还在黑洞洞的麻袋里并不感到恐惧,还“咕咕咕”地相互逗着乐。大虫过去要下那门。门外却响起了脚步声,我的尿说急就急,就差要尿上裤子了。那脚步声停了,把外面斜对面的门开得直响,鸡听见声音,却一下子动起来。我夹住裤裆手直抖,拎也不是,放也不是,大虫一把抓过麻袋抱住,就窝在肚子里,人也跪了下去。斜对面的门开了,一个女人大松一口气的声音,“一泡尿夹死了。”我一听就知道坏事,歇畔了,她夹泡尿回来浇菜事小,还要淘米烧饭忙一气的。就听见大虫身下“额儿”长长地一声,紧接着又一声,我就奋不顾身一下子扑到大虫身上,死死地拼命压。鸡那“额儿额儿”的气绝声就是闷闷的了。大虫却惨了,象个身下垫了石头的王八,上面又压了个石狮子,一动都动不得。好长好长时间,我连气也不敢叹,耳朵却象挂到了外面人家的门上,先听见那女人坐粪桶,后听见淘米和锅盖声,又听见了划火柴声,听见那女人划急了就骂,骂火柴就像他们的老队长样的没得“阳性”,划了八根还划不着,前天才买的一盒都光了!着了。又听见灶膛里火杈拍得“卟卟”响,不一会就听见锅里传来“咕嘟嘟”的声音,接着就听见那女人拍拍身子站出来,用锅铲在锅里炒。又是锅盖“呯”地一声响,那女人已站在门口抽直了脖子“咯咯咯”学鸡叫,在唤鸡。就听见大虫在身下“哼”呀“哼”地,我就一把捂住了他的鸟嘴。他就一口咬,痛得我差点“妈吔”叫起来。就听那女人百思不得其解地忍不住自说自话,“鸡呢?鸡跑那快撒野了?”接下来那声音里就全是担心了,“今天算好了起码货三个蛋,火柴,老头子七分一包的‘经济’烟,还有盐就全在里面了。”又听见老远老远一个极粗野的汉子在骂,“歇畔,歇畔,歇得淹死在畔上了?歇得等不及跟公公爬灰了?日,还不给老子下田来做。”那女人听了就低声骂“这个人老没得怂,拖到太队红。不出活还一天到晚做,做,做!”接着就抢命样的跑了。

一切都是静静的了,我叹了口气翻身坐在了地上,就见大虫还趴在那里象条死狗。不经意拍拍他屁股,不动,心就悠悠地悬起来。站起身两手一拎他的肩,他就瘫瘫地站着,手一松,他就瘫下了。我有点吓着了,忽地想起范进的老丈人,便贼起了胆,管他妈文曲星不文曲星的一个大嘴巴下去,他的眼才动动,“哦哦”一叫,如同醒了南柯一梦。

走在路上我还是免不了提心吊胆,“弥天大祸。怎么说那个就那个了呢?都没得个思想准备。”

“反正已经那个了,再说孔乙已也说过,窃书不为偷的。”

“可,可……鸡它不是书啊?”

大虫停下虎起脸对着我,“那就儿子拿老子的,不为偷。为吃那七两米,搞得一村人都说知青是众人的儿子。”

“你才众人的儿子呢!”

8、

那天回到家,大虫就惶惶地巴着天黑。

天一黑,大虫就尽是忙活。烧了偌大一锅水,便就烫鸡,拔毛,开灶。突然他问我,“一下吃不了,先腌起几只来?”我躺在床上,不理他。

过半天,他弯腰两手捧过一只碗来,说:“鲜滴滴的呢。”

“我不吃。”

“人家忙活半天了,也没要你动过一根手指头……”

我只好接过碗,见那鸡肉带着酱色,就骂一声,“都象他妈城里的高温鸭。”抿一口汤,却鲜得直朝嗓眼里钻,就吃,吃一半见他眼巴巴望着,才顾问一声,“你怎么还不吃?”他就拍手“哈哈”一声笑,“你整个儿就上贼船了!吐,吐,看你还能吐得出?”

吐不出,也舍不得吐,索性就一块儿洗浑水澡,吃了个痛快。

吃罢大虫一抹油嘴说:“掐指一算,巧不巧?今天正好我十八岁生日。往年这天,我妈都要给我煮两个蛋的。”

第二天一睁眼打了个呵欠,呵出了一嘴的鸡味。

我说:“狗日,亏得牙膏没给你糟蹋光,快刷牙,不然人前嘴也不敢张了。”

我两个端着杯子出门,立时脸都青了。鸡毛湿淋淋散了一地。

大虫说,“昨天明明埋在灰里的。”

我说:“十八岁,十八岁,脱下裤子看看还长毛了?就不想想夜里狗子还会扒!你怎不掀到塘里去?”

我两个慌手慌脚才扫好,就听见有人咳嗽一声,一看,是扣宝。

他过来看看说:“开荤了?”

大虫说:“彼此,彼此。”

“鸡?”

我说:“买的。”

他走了,转了一圈又来了,愤愤地一脸恶气,“你们知识青年呀,就是心狠。”他看着我们的脸:“下得了手?”

“你的心比哪个都狠!”大虫忽地张牙舞爪,一蹦老高,“喂猪偷豆饼,喂牛偷黄豆,磨豆腐逮着豆浆一灌一大饱。你说,你哪天回家是清爽的?”

扣宝张口结舌,头一扭走了,走老远又突然回头说:“那,心不亏。公家的!”

于是我和大虫就都说,他是贫下中农中顶顶的败类了。

但我们的心绪格外地败坏下来,一整天都是惶惶的。天黑了,又润肠子吃鸡,吃出了一嘴的鸡屎臭。

0
QQ客服 书友交流 在线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