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初露端倪

1

夕阳隐下了远方的天际，血红的晚霞映照着大地。

金一帆和**坐在一座古老的石拱桥上，欣赏着“半江瑟瑟半江红”的美景。

“那时候，每天下午放学，你都会千方百计甩开我，一个人跑到这里来钓鱼，惹得我非常生气！每次我都悄悄的跑到那棵柳树后，往河里扔石头把河里的鱼给你吓跑！”**指着河岸上一棵粗大的柳树开心地说道。

“我知道是你干的，但我不敢教训你！”儿时的回忆让金一帆心中充满了蜜意。

“为什么？”

“你爷爷是个练家子，我看见你每天早上都跟着你爷爷练拳，我怕我打不过你……”

**开心大笑：“你还真有点自知之明！我从小身体就弱，爷爷就教我练习八极拳、玩石锁、举杠铃，我们班的男生见我长得瘦小单薄，一个个都想欺负我，没想到全被我收拾得服服贴贴……”

“**，我问你，你为什么回来不和我联系？”金一帆语言中充满了不满。

“唉！我回来后天天晚上做恶梦，梦中总是出现枪击现场的情景和奶奶的鲜血，整天精神恍惚。那时我知道你驻在学校里，便不想打扰你。奶奶和莎莎奶奶天天陪伴着我，给我做心理疏导！”**叹了口气，“我病好后忙着考艺术学院，等我考上后你又出国留学去了……”

“你至少可以给奶奶要我的电话呀……”

“我实话告诉你吧，自从我爹和我妈离婚后，“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这句话就成了我妈的口头禅，我在我妈的熏陶下，从小就对男人产生了敌意！我妈和你爸被谋杀后，我和你一起去了谋杀的现场，听到了许多流言绯语，从此后便对男人十分鄙夷，因此我在学校从不和男生交往……”

“我俩得的是同一种心病……”

“你的心病我听奶奶说了，奶奶的意思，我来你家是为了治疗你安慰我……”

金一帆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别笑行不！我问你，你爸和我妈的命案你是怎么想的？”

“我从小就发誓，一定要抓住凶手为你妈和我爸报仇雪恨！可是，我奶奶坚决不许我去考警官学院……”

“唉！可怜天下爷爷奶奶心！我爷爷的态度和你奶奶一样，他们是想让我们生活在阳光下，而不是生活在仇恨的阴影中……”

“爷爷奶奶真的很可怜，真的应该把可怜天下父母心改一下！”金一帆颇有同感地赞同**的说词：“莎莎奶奶说，警方一直都没放松过侦查……”

“这是肯定的！莎莎奶奶经常带着奶奶和我爷爷，去刑侦队询问案件的侦破情况，但他们从不让我去……”

“爷爷和奶奶把痛苦承担了下来！”金一帆被老人们的行为彻底感动，“自从我出国读研后，就再也没见过你爷爷！每年放假回来说去看你爷爷，奶奶都说你爷爷去国外旅游去了，一直没见着……”**家住在御制坊胡同的东头，距离金一帆家不到两公里路程。

“现在你回来了，见他的机会就多了……”

“爷爷现在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太忙了……”

“爷爷八十多的人了，还忙些啥呀？”

“爷爷在故宫博物馆修复了一辈子的字画，老来成了香饽饽！老头现在不是一般的牛，他成了京城古玩界大名鼎鼎的字画鉴定专家，还兼着好几家拍卖公司的顾问，一天到晚忙得像个陀螺，连我也经常见不着他！爷爷为了弥补他对我的疏远，只要我一放假，爷爷就陪着我去世界各地旅游，让我看遍了全世界的艺术品。这一次我和爷爷去的是希腊，领略了爱琴海、地中海的美丽风光，粗略了解了一下古希腊文明，我舍不得离开雅典，便在雅典多住了几天，昨天才回来。昨晚奶奶给我打电话说你回来了，我渴望见到你，便一大早就去你家找你……”

“**，你太幸福了……”

“你的意思，奶奶没带你去周游世界你就不幸福咯？如果我把你说的这句话学给奶奶听，她一定会伤心的……”

“**，我求求你，千万别把这话学给我奶奶听……”

“只要你以后乖乖听我的话，我就不告诉奶奶！”

“**，从现在起，我一定听你的话，你让我走东我绝不往西……”

“这可是你说的啊，你如果胆敢不听我的话，我就拿你来练练……”

“我保证听你的话……”

“豆豆哥，我问你一个私密的问题，你不会不高兴吧？”

“**，只要是你问的问题，我只会愉快回答，绝不敢不高兴……”

“豆豆哥，这些年你见过你妈吗？”

“**，自从我爸遇难后，我考上大学那一年，她去学校看过我一次，给了我一张卡，那卡里有一大笔钱，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这是金一帆最不愿意提及的话题，“妈妈”这个神圣的称谓，对自己而言极其陌生，“**，我跟你说实话吧，从小到大，我真没见过她几面……”

“豆豆哥，我听爷爷说过，你爸和你妈结婚，奶奶不但坚决反对不说，连婚礼也不去参加！你一生下你妈没奶喂你，奶奶就把你抱回家抚养，并且不让你妈来家看你……”

“**，我不知道奶奶和我妈之间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但我知道奶奶从骨子里对我妈极其鄙夷，你知道奶奶是怎么称呼我妈的吗？”

“不知道，你学给我听听！”

“奶奶称我妈“包衣阿哈”……”

“豆豆哥，我得给你普及一下满族文化！这是满语，“包衣”即家，“阿哈”即奴才！这称谓极其轻蔑！”

“奶奶出生于皇族之家，门阀观念极重，可能是我妈出生低贱，奶奶因此看不起她……”

“奶奶非常有教养，她这样对你妈可能有其他原因！豆豆哥，不管你妈出生高贵还是低贱，她都是你妈，是她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空了你应该去看看她！”

“好吧！**，等我把画画完你陪我去行不？我若单独去见她我会很……很别扭……”

“行！等你把画画完我跟你去！”**觉得这个话题太沉重，便转变话题道，“豆豆哥，你为什么选择到日本去读研？而不是到艺术芬围很浓的法国或是美国？”

“这是奶奶的主意！”金一帆叹了口气，“**，其实当时我的首选之地是美国，我想去美国和你汇合……”

“豆豆哥，你真是这样想的？”**心中很是感动。

“千真万确！**，你知道，我历来就不喜欢和人交往，长这样大，我只有你一个朋友……”

“豆豆哥我听你这一说非常开心，那你为什么没争取一下呢？”

“唉！奶奶向我说了她让我去日本读研的意图后，我再也没有理由不去了……”

“奶奶让你去日本是什么目的？”**好奇地问道。

“我太爷爷是民国时期京城有名的收藏家，他去世后，给我爷爷留下了很多藏品。抗战爆发后北平沦陷，日本人为了夺取我爷爷手中的古董，残忍地杀死了我爷爷！奶奶让我去日本读研的目的，就是想让我将当年日本侵略者抢走的古董买回来，以此告慰我爷爷的在天之灵！为此奶奶给我开了一份被抢走的古董清单，让我按照清单去寻找！”

“结果呢？有收获吗？”

“遗憾的是，我到了日本后，利用空闲时间参观了日本各地的博物馆，发现奶奶清单上记载的古董，大多数都被收藏在日本的博物馆里，日本人决对不会把他们抢夺的古董卖给我……”

“无耻的狗强盗！豆豆哥，我听你这一说心里堵得慌，走，我们回去喝酒吧！要不我心里憋着的这口气出不来！”

二人站起身走下了桥……

2

奶奶见孙子和**见了面后两情相悦，于是心中非常高兴，便下厨用羊肉、蘑菇、豆腐、海参、胡萝卜、蔬菜做了一锅砂锅乱炖，又包了孙子最喜欢吃的羊肉大葱饺子。

奶奶见夜幕降临，估计二人该回来了，便将碗筷和酒杯摆上了桌。

奶奶刚把砂锅端上桌，二人就跨进了门。

“砂锅乱炖，奶奶，我太喜欢了！”**一进屋就走到桌前，伸着鼻子闻闻香味后，给了奶奶一个大大的熊抱。

“你俩快去洗洗手，我这就煮饺子去！”

“奶奶，什么馅的？”**关心地问道。

“羊肉大葱，豆豆的最爱……”

“也是我的最爱……”

“你俩才是我的最爱！”奶奶兴高采烈地笑着朝着厨房走去。

“你替我把手洗了，我去帮奶奶煮饺子去！”**调皮地冲着金一帆做了个鬼脸，蹦跳着跑走。

金一帆望着**跑去的背影嘀咕道：“你不在我咋帮你洗手啊……”

**和奶奶一人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放在桌子上，金一帆拿着一瓶红酒往酒杯里倒。

“豆豆哥，我陪你喝二锅头，快给我倒上！”

“你要喝二锅头？你行吗？”

“豆豆，你问的是什么话啊？二锅头是北京喝酒人的标配，**她爷爷怕没人和他喝酒，从小就教**喝酒，真要拼酒，你绝对喝不过**，快给**把酒倒上！”奶奶吩咐道。

“奶奶说喝不过就喝不过，我甘拜下风就是了！”金一帆给**酒杯中倒满酒，又把自己的酒杯倒满。

“奶奶，您做这么多好吃的我爷爷回来吃吗？”

“我打电话问过了，市面上出现了假字画，你爷爷被你莎莎奶奶请去刑侦队，帮警方破案去了，他现在到哪里都是座上宾，饭局上吃的都是山珍海味，咱们自己吃吧！”

“奶奶，爷爷常说，在外面吃的山珍海味，根本没有您做的炸酱面和家常菜好吃！”

“你爷爷说的是是大实话！”奶奶点点头举起杯

，“今天是个令人高兴的好日子，都把酒杯举起来，我要郑重地致祝酒辞！”

二人站起身恭恭敬敬地举起杯：“这是必须的！”

“本着女士优先的原则，我要首先祝**顺利完成学业！其次，祝我的孙子学成归来，为这两件大喜事我们干杯！”

三人举杯相碰喝干了酒。

“你俩快坐下吃点菜，空着肚子喝酒容易醉！”

二人坐了下来。

“豆豆，**，你俩快坐下，我有两件事要跟你俩说！”

二人坐下神情专注地望着奶奶。

“第一件事，你俩画这幅画的事，一定要守口如瓶！”

**：“奶奶，我这嘴严着呢，这事您得告诫爷爷，他万一喝多了，保不齐就把这事给说出去了……”

“**，你爷爷是酒精考验的无敌战士，他才不会泄密呢！”

二人哈哈大笑。

“奶奶，莎莎奶奶呢？难道也不让她知道？”金一帆问道。

“尤其在她面前更要保密！”

“为什么？”二人不解地叫了起来。

“因为你们的莎莎奶奶是老警察！”

二十恍然大悟：“明白了……”

“第二件事情关乎孝心问题！”

二人茫茫地：“难道我们不孝吗？”

奶奶摆摆手：“豆豆，等你把那幅画画完，就去看看你妈吧，毕竟是她把你生到这个世界上来的……”

二人大吃一惊，瞠目结舌地望着奶奶……

3

苏莎带着关敬业走进刑侦队长刘刚的办公室时

，刘刚正站在桌子前看着展放在桌上的几幅画，一见二人走进门，急忙迎上二人。

“老师，关老，快请坐！”刘刚将二人延请到沙发前坐下，“我这就给你们沏茶……”

“刚子，你不用忙活，我们自己带着水杯，快说正事吧！”关敬业摸出水杯打开喝了一口水。

“刚子，你火急火燎的让我把老关哥给你请来，是古玩界发生了刑事案件呢？还是请我们来吃大餐？”苏莎笑呵呵地望着刘刚。

“老师，等我把十五年前的“小年夜谋杀案”破了，领到奖金后，我一定请您和关老吃大餐！”十五年前的小年夜，发生在针眼胡同“听雪轩”的谋杀案，成了刘刚的一块心病，“今天请您和关老来，是因为这几幅画！”刘刚指指桌子摆着的几幅画，“这几幅画是“瀚海拍卖行”

送到我们分局的涉案画作……”

“涉案？涉什么案？快说来听听！”苏莎一下来了兴致。自从退休后，不会下棋、打牌，更不愿去跳广场舞的苏莎，便来刑侦队发挥自己的余热，积极参与侦破形形色色的案件，以此来打发自己孤寂和无聊的时光。

“老师，关老，我们辖区内有一位叫林枫的广告商，事业做得很成功，赚了钱后便投资收藏名人画作。这几年又进军影视界，自己掏钱拍了几部电视剧，结果片子卖不出去砸在自己手中！投出去的钱回不了本，资金断了链，便拿着收藏的名画，到瀚海拍卖行欲参加拍卖欲变现，经拍卖行的几位鉴定师鉴定后，确认这几幅画是赝品。这个姓林的倒霉蛋买这几幅画花了将近一个亿，鉴定结果一出来就报了警，局里便将此案交给我们队侦破……”

“刚子，我明白你的侦察思路，你是想从画上寻找破案线索，所以让我把老关哥给你请来顾问顾问！”

“什么事情都瞒不过老师您……”

“老关哥，别喝水了，快帮刚子把把眼，看看临摹这些画的家伙属于什么画风流派，让刚子他们把这些家伙揪出来，再顺藤摸瓜抓住始作俑者！”

关敬业放下水杯，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摸出放大镜俯身仔细看着几幅画。

苏莎和刘刚急忙站起身走到桌前关注着关敬业。

“冒出来了！终于冒出来了！”关敬业直起身，扬扬手中的放大镜沉重地说道，“莎莎，刚子，这几幅画都出自金子琪之手！”

二人大吃一惊，愣愣地盯着关敬业。

“老关哥，您可看仔细了，您的判断直接影响到刚子他们的侦察方向！”沉寂了十五年的案件终于冒了出来，苏莎心里十分激动。

“莎莎，你这是说的啥话呀！”苏莎的话让关敬业十分生气，“我好歹也是字画鉴定名家，又是金子琪的半个老师，我怎么就看不仔细了……”

“关老误会老师的意思了，老师不是怀疑您的眼力，而是此事太重要了，老师不得不谨慎行事！”刘刚急忙出来打圆场，“关老，如果这几幅画真是金子琪画的，那么，我们就要重启十五年前“小年夜谋杀案”的侦查……”

“刚子，那你早说我就不得罪你老师了！”关敬业知道自己错怪了苏莎，急忙给自己找台阶下，“莎莎，嘿嘿，你别生我的气行不……”

“我才不稀罕和你这个老玩童计较，你说这几幅画出自金子琪之手，总要说出让我们信服的理由吧！”对关敬业历来说话不过脑子，有口无心的脾性，苏莎实在是太了解了，从来就没跟他计较过。

“好好好，我这就让你们心服口服！”关敬业指着画侃侃而谈，“金子琪打小就在他妈的拘管下学习绘画，从八岁开始，就临摹宋代“马夏”的画作，因此上，他的山水画功夫很扎实！但金子琪有一个最大的弊病，这小子从小就淘，玩性大。而格格又对其严加管束，为了早点完成给格格给他布置规定的作业好出去玩，这小子从小就养成了敷衍了事的劣习！画的画形似神不似，这让格格非常失望，便给他下了定语：说其成不了大器，只能成为一个画油子！不幸格格一语成谶，你们好好看看他临摹的这几幅画，足以说明格格有先见之明！”

“关老，您说的格格是谁？”关敬业嘴里的人物关系，让刘刚听起来有点模糊，便问道。

“刚子，格格是金子琪的母亲！”苏莎解释道，“金家以前的姓氏乃爱新觉罗，正宗的皇室血统，因此我们都叫她格格……”

“北京城藏龙卧虎，我跟着二老长姿势了……”

“老关哥，您是京城古玩界出了名的火眼金睛，别在我和刚子面前玩高深，来点实锤！”

“好好好，我忘了你俩是外行，就跟你们说点你们能懂的！”关敬业伸出手指着画，“每一个作伪者，都要在他临摹的作品上留下一个暗记！”

二人不解的：“为什么？”

“为了自保！”

“为了自保？”二人大惑不解，一脸茫然地盯着关敬业。

“但凡搞收藏的都是有钱人，在社会上都有点地位，这类人特别要面子！他们要是买到了赝品，一定会找买家算账，买家就会把锅甩给临摹画的画家。画家一但遇上这种事，马上就会将自己作的暗记说出来，还反过来指责买画的人眼拙。这种事要是传出去，买家在古玩界的面子就丢尽了。于是为了顾及自己的面子，只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忍气吞声拿回自己买画的钱，闭口不敢提这事！我这样说你俩明白了吧？”

“关老，我是听明白了，但我没看见有啥暗记啊！”刘刚弯下腰仔细看画。

“刚子，你在画上找错！”关敬业笑着说道，“所谓暗记，就是画家故意出的错，一般不是写错了字，就是刻错了印，你仔细找找，一定能找出来！”

苏莎指着一幅画说道：“我找到了，这幅宋代佚名的《山居秋思图》，上面题的这首诗的第一句“空山新雨后”的后字是简体字，宋朝哪来的简体字，这错得也太明显了吧！”

关敬业笑了起来：“这就叫灯下黑，买家买画时，只会盯着画看，谁也不会去注意题的诗词。如果你买了这幅画，画家当着你的面把错误指出来，你还好意思和他打官司吗？”

“不会，我可丢不起这脸……”

“所以，这是作伪者的高招……”

“关老，老师，我也找出来了……”

“莎莎，刚子，其实也没啥高深的，这种雕虫小技一点就破！”关敬业得意地笑了起来，“刚子，这些画是多久买的？”

“五年前……”手机尖叫的铃音打断了刘刚的话音。

刘刚接完电话望着二人说道：“关老，老师，李枫爬上了西四环的银河大厦，要跳楼自杀！”

“快，去现场！”苏莎一头冲出了门。

二人急忙跟着跑了出去……

4

晚霞在天际边收尽了最后的一抹红晕，夜幕渐渐降临，北京城华灯初放，一栋耸立在空中的高楼上站着一位嚎啕大哭、无比绝望的男人。

“假的！全是假的！我被骗了……我破产了……我不活了……”男子绝望的叫声在夜空中回荡。

高楼下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正值堵车时段，大楼四周被往来车辆堵塞得水泄不通。

随着男子悲惨的喊声，男子纵身跃下了高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