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扑朔迷离

1

“刚子，案情进展得怎么样了？”苏莎走进刘刚的办公室，刚在沙发上坐下，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老师，目前还没有突破性进展！”刘刚给苏莎端来一杯水，在苏莎对面坐了下来。“在技术部门的协助下，我们查找到了顺子遇难那天，把他拉到河边那辆涉案车的行踪……”

“那辆车的起点是哪里？”

“案发当天的下午四点三十二分，那辆车从建外SOHO东区地下停车场B口开了出来，然后从国贸桥一路向北进入东三环主路，最后停在了二人吃饭的海鲜酒楼停车场，我们从酒楼调取了监控录像，终于找到了凶手模糊的身影

！”刘刚打开手机调出视频递给苏莎。

“这家伙够狡猾的，建外的地下停车场犹如谜宫，每天有无数的车辆停放在那里，凶手那辆车是多久进入地下停车场的？”苏莎边问边接过手机。

“我们调看了地下停车场的监控录像，这辆车是案发前一天的上午八点多钟停放到停车场的，那个点正是上班的点，地下停车场里车辆如蚁，人流如织，万头蹿动，根本无法找到停放这辆车的人……”

“此人将车停下后，肯定是随着拥挤的人流走出地下停车场，然后坐地铁离去！案发当天，我估计凶手是坐地铁在国贸站下的车，然后去的地下停车场！那个点人流涌动，我们根本没法查找到他的踪迹！”

“是啊，去川藏公路调查老鬼死因的人还没回来，所以案件没半点进展……”

“刚子，别灰心，总会有柳暗花明之日！这视频还算清晰，一眼就能看出凶手戴的是假发！”苏莎仔细看着视频，“从凶手走路的步伐和身形上，可以判断此人身高大约有一米七十八，身材偏瘦！”

“老师，技术人员根据视频，画出了犯罪嫌疑人的模拟画像，我们已经将画像传给了各分局的刑侦队和各派出所，请他们协同查找……”

“在这种情况下，用人海战术去大海中捞针，无异是一条捷径！”苏莎夸了一句，“刚子，那个叫八田骏的日本人又去了“听雪轩”，这事你应该知道了吧？”

“老师，我一直派人盯着他呢，这家伙在“听雪轩”的所作所为，我派去盯着他的警员已经跟我汇报过了……”

“刚子，这几天你们盯着八田骏有没有什么收获？”

“老师，我们查了八田骏的全部出入境记录，以及这家伙在北京的活动轨迹，发现这家伙来北京经商已经整整二十年，还在望京“凯特”高档小区买了一套三居室的住房。这段时间，他每天早上七点准时开车出小区，到望京的“福田”日本料理店吃早餐，然后再开车去潘家园古玩市场一直逛到中午，这才在古玩市场的一家四川饭店吃午饭。吃过饭后又开车去琉璃厂到处闲逛，逛到晚饭时间去“三千里烧烤店”吃烧烤。这顿饭吃得比较长，一直吃到不堵车了，这才开车回他望京的家！这几天他天天如此，一层不变地保持着这个习惯！只有今天早上，他七点不到，就开车出小区了大门，然后一路往西，途中在北四环边上的路边小店吃了早餐，便径直开车去了“听雪轩”！但始终没发现有人和他接触……”

苏莎笑了起来：“日本人都这德性，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喜欢保持始终如一、一层不变！八田骏突然改变自己的习惯去“听雪轩”，可能是他和什么人通了电话！刚子，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和你一起分析分析这个日本人的反常行为！”

“老师，“听雪轩”开业的那一天，八田骏拿出来的那幅《江南烟雨图》已经得到了印证，他还要去“听雪轩”偷拍那幅画的真迹，我估计，他手中极有可能还有另一幅《江南烟雨图》！”

“刚子，我也在怀疑，十五年前被凶手夺走的那幅《江南烟雨图》，现在就在八田骏手中！但那幅画格格已经说明了，那是金老太爷临摹并仿制的，真迹现在就陈列在“听雪轩”，这个八田骏到底要想印证什么呢？”

“是啊，他到底想印证什么呢……”

二人陷入了沉思中……

2

夜，金一帆和**回到家中后，奶奶已经准备好了宵夜。

晚上睡觉前吃点东西、喝口小酒，这是奶奶多年养成的习惯，极有孝心的金一帆和**，为了陪伴奶奶，也必须养成这个极容量长膘的习惯。

奶奶做的夜宵菜，是用西红柿做成酸汤，里面放入肉丸、胡萝卜、洋葱、粉丝、豆腐等，用微火慢炖。炖出来的这锅菜汤厚，菜烂，极易消化不说还鲜美无比，于是**就将这锅菜命名为“奶奶锅”。

奶奶晚上习惯喝一罐啤酒，金一帆把啤酒打开给奶奶倒进杯中，然后给**和自己各倒了一杯二锅头。

“奶奶，爷爷呢？”**扶着奶奶在桌前坐下后

，这才发现爷爷不在屋中。

“你们前脚刚走，后脚警察就把他接到刑侦队去了……”

金一帆诧异地：“奶奶，大晚上的，警察找爷爷干嘛呢？”

“唉！我们这“听雪轩”开业后，那些喜欢搞收藏的，怕手中买的画是赝品，都拿着收藏的画找专业机构鉴定，结果很不妙！有几十人上当受骗，拿着买来的画到公安机关去报案，听说涉案资金高达十多个亿！关小宝现在身价高了，成了警方的顾问，来，我们为这个伟大的顾问喝一口……”

三人开怀大笑着举杯喝酒。

“奶奶，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向您汇报！”

“喔？非常重要的是什么事啊？说给我听听？”

**把马英说的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豆豆，**，你妈要把她的豪宅留给你们，你俩是怎么想的？说给我听听……”

“奶奶，她是豆豆哥的亲妈，我认为应该要，不然她会很伤心的！”。

“奶奶说要我们就要！”对母亲的馈赠接受还是不接受，金一帆都觉得自己不应该主动表态。

“豆豆，你妈之所以要把她的想法先告诉**，而不是告诉你和我，说明她对**非常认可……”

“奶奶，**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我妈要不认可，就说明她眼睛有问题……”

**附和道：“就是……”

“豆豆，**，你们想过没有？她把别墅给你们的意思，是不是要让你们跟她住在一起……”这是奶奶最担心的问题，人老了，最怕的就是孤独……

“奶奶，放心吧，我和豆豆哥永远都不会离开您和爷爷的……”

“奶奶，我妈说她要到国外去定居，这才要把她的别墅留给我们……”

“唔，原来是要出国定居！”奶奶这才释然，“**，她要去哪个国家定居？”

“奶奶，她没说我也没问……”

“当亲妈的要出国定居，把房产留给自己的儿子，这是天经地义之事！豆豆，这说明你妈对你是真心实意的好！你俩就愉快地接受吧，不要不好意思！”

二人笑了起来：“好的！”

“你俩可以把那里当着别院，也享受一下贵族的生活……”

在欢笑声中，金一帆望着笑逐颜开的奶奶和**，心里充满了蜜意……香喷喷的“奶奶锅”，辣乎乎的烧酒，慈祥的奶奶，美丽的**，这就是家的味道，这就是幸福……面对这满满的幸福，金一帆觉得自己不喝醉都对不起自己……

3

刘刚采纳关敬业的建议，通过美术学院师生对假画的辨别，很快在画家扎堆的宋庄找到了画这些画的几位画家。

这几人被办案的警察请到刑侦队后，刘刚立即派人将苏莎和关敬业接到了刑侦队。

这几人分别被带到审讯室接受审讯，刘刚将苏莎和关敬业领进了一间监控室，三人坐在椅子上一边喝着茶，一边隔着一堵巨大的玻璃窗望着审讯室内的情景。

刘刚打开了监听器，从扩音器中传出了清晰的审讯声；

“姓名！”

“李、李明……”

“年龄！”

“虚岁四、四十……”

“籍贯！”

“四川内江，和、和张大千是老乡……”

“老老实实回答问题，别扯那些没用的！”

“是是是，我一定注意……”

“学历！”

“我是艺术学院毕业的，大本……”

“单位！”

“没、没单位，自、自谋生路……”

“家庭住址！”

“北京市通州区宋庄镇，艺术大道154号……”

“职业！”

“画、画家……”

“知道为什么抓你吗？”

“知道！警察同志，你们查出的这十几幅明代四僧的画作，是十、十年前有、有人找我、我画的，我、我真的不知道这是犯法的……那时我、我生活无作落，处、处于饥寒交迫之中，为了挣钱我才不得以出卖自己的画技……”

“这人找你的时间？”

“十年前的9月29日至10月3日，宋庄举办国际艺术节，展厅里展出了我画的几幅画。艺术节闭幕的那一天，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打电话的人说看中了我展出的画，准备全部买下，约我到宋庄的“青韵茶馆”的竹韵厅见面……”

“给你打电话的人是男还是女？”

“是一位女士……”

“你继续！”

“我当时异常兴奋，马上赶到了“青韵茶馆”的竹韵厅，却发现在那里等着我的人是一位男士……”

“这位男士长什么模样，你还记得吗？”

“警察同志，这人我认识，他叫李小顺，是个金石大师，他刻印章的技艺在书画界尽人皆知，找他刻章的人很多，我曾经托人找他刻过几方印章，因此认识他……”

“李明，这个李小顺找你干啥？你继续说！”

“那天，他给了我一万元的现金，让我给他临摹一幅石涛的《山水图》，我把画出来他满意后，再给我四万，嘱咐我必须严守秘密……”

“李明，你应该知道李小顺找你画名人画的目的是什么吧？”

“虽然李小顺没明说，但我知道，李小顺肯定是拿去冒充真迹赚钱……”

“李明，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助纣为虐！”

警察语气十分严厉。

“警察同志，我那时身上一分钱也没有，还欠了一屁股债不说，半年的房租没交，房东天天追着我拿钱，我穷怕了，要不去挣这笔钱，我非饿死不可……”

“为了钱为虎作伥，置法律于不顾，你这是在糟蹋艺术！”警察生气地打断了李明的话。

“是是是，警察同志说得对，我是被生活所迫，一时鬼迷心窍，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

“说正题！”警察怒吼道。

“我、我、我收了钱后，我非常珍惜这次机会，足足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把画画完，便给李小顺去了电话，他让我带着画到国贸桥见面！”

“国贸桥人来车往，不是谈事情的地方，你们在国贸桥什么地方见的面？”

“我一到国贸桥就给李小顺打电话，他让我沿着东三环往北走，找一家名叫“清音”的茶楼，他在二楼的“听风”雅间等着我……我记得非常清楚，那天我走进茶楼进了雅间，刚在他对面坐下，李小顺就迫不及待地让我把画拿给他。我把画拿给他后，他将画挂在壁上，在昏暗仔仔细细看了好半天，然后递给我几扎钱，让我再给他临摹石涛，八大山人，髡残，江韬四人的画各三幅……”

“李明，难道你没问他，为什么他要让你给他临摹这些名画？”

“问过，他说他酷爱收藏，这些画的真迹，要么在故宫里珍藏着，要么被收藏在大博物馆中，流失到民间的，国家又严禁进入流通领域！为了完成自己的心愿，他才想到找人临摹出这些画以圆自己的收藏梦，还叮嘱我千万别告诉任何人……”

“李明，我问你，除了李小顺以外，还有什么人找你画过此类画？”

“没有了……”

“你那十五幅画他给了你多少钱？”

“一百五十万……”

“你不是说五万一幅吗？怎么多出了一倍？”

“那是第二次见面时我加的价？”

“他没拒绝？”

“没有，他答应得非常痛快……”

“以后那十几幅画，你和他是如何交易的？”

“都是在万达电影院，不过，他把见面时间定在了早上的九点半到十点，那个点电影院基本上是我和他包场！我们见面后一手交钱，一手交画，然后他拿着画就走。我曾经跟踪过他一次，看见他走出万达大厦后走到公路边，打了一辆的士，我看见他上车后，那辆车便往西开走了……”

刘刚，苏莎和关敬业隔着玻璃窗望着说话的画家。这人长得像一根竹竿，瘦长脸，塌鼻梁，厚嘴唇，此时因害怕浑身发抖，说话直哆嗦。

“宋庄的画家都是北漂，混得好了，便在那里买地置房，没混出来的跟叫花子差不多！为了生存，这种事只要有人找到他们，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去干！”对宋庄了如指掌的关敬业，低声跟刘刚和苏莎介绍道。

“刚子，这家伙做事周密，反侦察能力非常强，每行一步都设置了防火墙，让你无处下手，你算是遇上对手了！”苏莎把目光移到刘刚脸上。

“这个顺子狡猾无比，对北京市区了如指掌，躲在顺子他背后操纵他的的主子，应该是古玩市场的老炮！”刘刚分析道。“其他几个人讲述的情况，和这个李明所讲的如出一辙，关老，从画家身上查找线索看来没希望了……”

“刚子，你去找那些做旧和刻章的高手匠人，从他们那里应该能查找到线索！”关敬业提出了建议。

“关老，这些做旧和刻章的高手匠人，因为他们干的事都见不得阳光，一个个都不知躲藏在什么地方，我们很难找到他们！您老给我提供的那几个人，我亲自找过他们，他们均不承认他们做过这事！我请他们看了所有涉案的画，他们说，这些画的纸绢做旧，不是用传统的做旧方法做的，而是用化学手段做的！还有画上的铭章、压角章和引首章，均出自一个人之手，这个人所用的篆刻手法，出自舒派！”刘刚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关老，他们说的这些东西，我是一窍不通啊！您老对古玩界门清，能不能给我们指一条明路？”

关敬业知道，这正是刘刚今晚请自己来刑侦队的目的：“刚子，要论字画作伪，干我们这一行的都是高手！但我们掌握这些技术，是为了让破损的字画恢复本来面目，让她们重新焕发异彩以供人们欣赏……”

“老关哥，您扯远了！”苏莎知道关敬业又启动了卖弄模式，便立即制止道，“现在刚子他们需要您给他们提供线索，比如舒派是什么，怎么才能找到这些人！”

“嘿嘿，一说起专业的东西，我就控制不住我这张嘴！”关敬业解嘲地笑了笑，“刚子，我先给你讲讲舒派！舒派的创始人叫舒安平，字醉农，是民国时期名扬京城的经石大家。舒安平书法四体皆工，尤擅汉隶。篆刻刚劲婀娜、匀称劲丽，形成娇键清丽的印风，自成一派。可惜的是，舒先生在抗战时期，被他的儿子活活给气死了……”

苏莎和刘刚吃惊地：“怎么回事……”

“唉！舒先生爱妻早逝，给他留下一个儿子，为了儿子他没有再娶。儿子长大**后，舒先生把儿子送到日本留学。抗战爆发，日军占领了北平后，舒先生的儿子带着他在日本娶的老婆回来了，并在日军司令部担任了特别行动处处长，把舒先生气得吐血！舒先生将儿子儿媳拒之门外，并登报和儿子断绝了关系，不久后就怀恨离开了人世……”

“这才是真正的爱国者，令人钦佩！”刘刚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这事我听我父母亲说过，舒先生的儿子是臭名昭著的大汉奸！”苏莎补充道，“听说日本投降前夕，舒先生的儿子逃到了日本，不知舒先生生前是否收有门徒？”

“据我所知，舒先生还真没收过徒弟！”关敬业在努力回忆着，“坊间传闻，他的儿子自幼书法超群，篆刻也得其真传！但只是传闻而已，谁也没看到过他儿子的作品！”

“唉！这条路又断了！”通过临摹这些画的画家找出凶手，原本认为这是一条捷径，没想到凶手狡猾无比，现在利用制假印之人，寻找线索这条路又行不通了，这让刘刚非常失望。

“刚子不必着急，这条线我可以去找几个古玩界的老家伙打听一下，也许能找到有用的线索！”关敬业安慰刘刚道，“用化学手段在纸绢上做旧，据我所知，这种技艺是十多年前从日本流传过来的，已经在市面上流行了几年。我认真研究过这种做旧技术，这种技术比传统的做旧技术要简单，而且做出来的效果要好！不过，这种技术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什么缺陷？”刘刚迫不及待地问道。

“使用这种技术，对纸绢的腐蚀很厉害，因此上，故宫和博物馆在修复破损字画时，绝对不会采用这种工艺……”

“刚子，听明白了吗？”苏莎提醒着刘刚，“你的侦查方向应该在假字画流行的地方……”

“谢谢关老给我指明了侦察方向……”刘刚心中又充满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