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献出你积累的馨芳

伦敦圣玛丽女子学校念中学的经历，让她对伦敦的很多东西都熟稔和关切，那里的校园到处是绿草如茵、鲜花点缀，读书的环境和氛围当是全世界最佳的。两个人真真地足聊了一个整天。

徽因是极重友情的，关于萧乾在东方学院教的什么，在剑桥学的什么，在西欧战场上的经历，她都一一问到了，而她也把别后八年她们一家人的经历，不厌其详地讲给萧乾听，似乎根本不在意他愿不愿意听。当然，萧乾肯定是愿意听的。

每当萧乾提到康桥的事情，徽因内心的波澜总是像永远不会平静的海面，潮水一波一波地轻轻拍击着她的面颊、眼睛的波光和眉上的细细的皱纹。这让对面说话的人，不用特别仔细地观察就可以看出来，一个心事重重的小姐姐。那个给她初恋的熟悉的容颜，总是清晰地在她的脑子里余音绕梁般的回荡和盘旋。

但，这并不是林徽因一生最重要的。

早年在给胡适的信里，林徽因曾经说过，自己最怕的就是“平庸处世，做妻生仔地过一生”，诗歌和艺术，建筑与学术，追求与奉献，就是她一生用尽力量发光发热的源泉。为什么一个经历了如此磨难和挫折的弱女子，却能将一个人活成一个如诗如梦的画卷？

也许在《秋天，这秋天》这首诗中,她已吐露了自己的态度：“秋天的骄傲是果实，不是萌芽。生命不容你，不献出你积累的馨芳。”

......

“瞅你们两个嘴快的，这里有部长“大人”，还有“大人”带来的美俊标致的新人，怎么也得先让人家自我介绍一下，你瞧瞧给人家冷落的，都有点疲倦了精神。你们两个稍等一下，总是来得及和你们讲国徽最新设计稿子的事。”

徽因机关枪似的语调和语速让一众人都笑的前仰后合的，叶圣陶有点脸红地看着林徽因又看了看身边的姑娘，嘴唇附近的肌肉使了半天劲，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字来：

“来，孩子，快叫林阿姨。”

女孩害羞的看着眼前这个依旧眉清目秀的女人，同样也在内心里想象着她年轻时的样子，应该是比自己还要秀美和气度非凡。尽管，现如今已经是一张蜡黄的、消瘦的、有了皱纹的脸，但，无法形容的气场和仪容是任何人怎样装也装不出来的。

“还是我来说吧，这是我们家姚澄，是咱们叶老未来的儿媳妇。”

又是那个嘴快的陈竹隐抢先开了口。

“叶老，是老大的，还是**的？”

林徽因一把挽过姚澄纤细的胳膊，上下仔细打量了眼前的这个美人儿，大大的双眼皮下面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略微高起的颧骨和略微厚起的嘴唇，配上极其匀称的五官，绝对的一个江南美人坯子。两眉之间宽大的空隙表明这是一个心胸非常开阔的女孩，应该日后会有大红大紫的前程。林徽因边想着边问道：

“姑娘，看你这体型和气质，是搞艺术工作的吧？”

“你可说呢，人家练的是童子功，一小就进了戏班，锡剧的名角儿，在南京和上海一带红透了半边天呢。她是叶家二公子大编剧叶至诚的未婚妻！”

陈竹隐的一席话说得刚才还是落落大方的姚澄，忽然间面红耳赤起来，粉嫩的脸蛋活脱脱变成了一抹彩霞，看得徽因更是喜爱，看得一屋子的长辈又哄笑起来。

“哎呀，陈阿姨，你又说笑了，我们还没有订婚呢！”

姚澄这次真的弄了个大红脸。

“思成的腰伤好些了吗？看你这脸色似乎不打紧了，还要注意休息，前两天我见到**，他还跟我提起你的病，希望你好好静养。”

叶老朴实的话语像读教科书似的响了起来，他上来给未来的儿媳打圆场。

思成听到叶老提到**日理万机还惦记他的病情，心中激动不已，连连表示要好好休养，尽快康复投入到国徽设计的最后冲刺工作中。

梁思成赴美留学前在北京出过一次车祸，那时，他常去林徽因家玩，一次正好赶上林家做炒面吃，结果炒多了，徽因就让思成骑摩托车回去，把弟弟梁思永接来一起吃。二弟思永的能吃是出了名的，素有“大肚汉”之称。可是二人在回林家的路上，被车撞了，思成脊椎受到了严重的损害，落下了病根，并且造成了腿微瘸。

梁启超最出色的角色，不是写了《少年中国说》、也不是倡导社会变革和开创中国新闻媒体报业，而是养出了九个敢为人先、精忠报国的好儿女。长子建筑学家梁思成、次子考古学家梁思永、五子火箭专家梁思礼均为中科院院士。

这里，我们先着重介绍一下“饮冰室”出身的“驯火者”——梁思礼，他是梁启超的第五个儿子，也是最小的儿子；2016年，梁思礼院士与世长辞，中科院在他的挽联上赫赫写着十个大字“高文垂宇宙，精神在人间”！

梁家一门九子皆才俊，当有人问到梁思礼，从父亲那儿继承下来最宝贵的东西是什么，梁思礼的回答是：“爱国”！他是一位旅美八年、新中国成立前夕就毅然回国为国造“东风”的年轻人。此外，著名的诗词研究专家梁思顺、图书馆学家梁思庄、毕业于美国西点军校的梁思忠、研究经济学的梁思达，以及后来参加革命的梁思懿和梁思宁，都是如数家珍的人才。

“思礼也在呀，什么时候回国的？学业完成的不错！听你大哥说，你主修的是无线电和机电工程专业，为了学一技之长报效祖国，放弃了已经获得的美国嘉尔顿学院的全额奖学金，在美国孤苦伶仃的打拼没少吃苦，真是后生可畏呀！”

朱光潜离着站靠在窗沿上的梁思礼最近，他就喜欢和外表英俊的年轻人说话，养眼的同时似乎还能让自己年轻几岁，当然主要还是希才！更何况这个小老弟还没有自己的儿子大，自然更让他欢喜的不得了。两个忘年交热闹地攀谈起来，不久，他们的谈话就引来了沈从文和金岳霖的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