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旧雨剪烛变候鸟

比起学术成就更令人敬佩的是胡适先生的品行，正直真诚不迂腐，幽默睿智，性情豁达，文人气和烟火气并存。虽然在个人情感上多有微词，但终归没有跳出大的圈圈框框。我们的大文豪鲁迅先生对胡适的印象一向不怎么好，夹枪带棒、含沙射影的说了他不少坏话。对于鲁迅的批评，在鲁迅生前，胡适一律采取充耳不闻的态度；鲁迅死后，也没有跳出来叫过一次屈，更没有说过一句恶言恶语；他的同乡女作家苏雪林在鲁迅去世后写了一封长信给他，信中用“旧文字的恶腔调”攻击了鲁迅。胡适很反感这种行为，回信说，“凡论一人，总须持平……鲁迅自有他的长处。如他早年的文学作品，如他的小说史研究，皆是上等工作。”君子之风管窥一斑。

胡适林下风气浓喜欢助人，但不像放高利贷的立刻要求巨额回报，“我借出的钱，从来不盼望收回，因为我知道我借出的钱总是‘一本万利’，永远有利息在人间”。没有人不说他好的。他过世后，有朋友含泪说，“并不是我偏爱他，没有人不爱春风的，没有人在春风中不陶醉的。”胡适能有春风一般的品格，这和他的母亲是脉脉相通的。胡适母亲是一位伟大隐忍的女性，他自己说过，“在这广漠的人海里独自混了二十多年，没有一个人管束过我。如果我学得一丝一毫的好脾气，如果我学得了一点点待人接物的和气，如果我能宽恕人，体谅人——我都得感谢我的慈母”。

胡适一生鸾凤和鸣的只有一人——太太江冬秀，尽管只有“没文化的小脚女人”一个头衔，但这足以让大多数民国的“知识分子”望而却步；但胡适却与她白头偕老，糟糠之妻不下堂，成为学者中的典范。不过，人非圣贤！胡适一生中，绯闻女友也真是算不少，我们先来说说最重要的一个人物——曹诚英。

当曹诚英及笄之年（15岁）出现在胡适婚礼上充当伴娘的时候，这个胡适三嫂的同父异母妹妹，把胡适亲热的称呼为“适之哥”。两年后，17岁的曹诚英在家庭包办下，被迫和胡冠英结婚，但遭到她在美国留学哥哥的强烈反对。于是曹诚英在哥哥的鼓励和资助下，离开丈夫胡冠英到杭州浙江女子师范学校继续学业。半年后胡冠英和诗人汪静之也结伴到杭州读书。

天有不测风云！曹诚英的婚姻在三年后触礁，而且又是源于那个年代“传递香火”这一神圣不可侵犯的使命问题。她一直没有生育，婆婆便为胡冠英娶了一个小老婆，曹诚英不能接受便与胡冠英离婚。一年后的1923年，胡适来杭州游西湖，在烟霞洞修养，曹诚英和同学一起去看他，旧雨剪烛，胡适像一道光照亮了曹诚英孤寂而黯淡的心，两人一来二去产生了感情。男女之间的情感变化，是像半天云里跑牲口——要露马脚的。没过几天，同乡汪静之去看曹诚英（暗恋着她，但碍于曹是自己去世未婚妻的姑姑，一直难于启齿），在一个一往情深的男人眼中那里揉得进沙子，当看到胡曹两人眉目传情的小动作时，立刻就看穿他们已经在一起的关系。

胡适作为一代文豪与思想大家，在民国时期成名已久，而且，论相貌也可算风流倜傥，真要生搬硬套的说像谁，应该是新东方老板俞敏洪的帅气版。此君不但是新文化运动和白话文的开创者，亦是文学大家，曾在1939和1957年，两度荣获诺贝尔文学奖提名。

胡适像一只陷入发情期的花猫一般，拿出自己刚写的“梅花”诗给汪静之看，汪静之因为和曹诚英有点算青梅竹马，知道她小时候就以梅花自居，也就完全明了了胡曹两人的关系。曹诚英在烟霞洞住了一个暑假，后来终于乐不可支的主动告诉汪静之，自己和大她11岁的胡适好上了。

之后，胡适就摇身一变成了一只候鸟，常飞来杭州并在旅馆里与曹诚英待月西厢。胡适到上海办事，也会让曹小妹去上海燕约莺期、送暖偎寒。胡适的同乡胡乐风就曾亲眼目睹曹诚英来上海看望胡适，并帮他洗衣服，他们有点嫉妒，开玩笑说“你也帮我们洗洗衣服吧”。

这年十月，胡适再次来到上海，秋高气爽，他和志摩、郭沫若常找一处僻静所在论诗论道。继而与志摩、朱经农去到杭州玩了十天，与曹诚英一起泛舟西溪看日出日落，漫步西湖看三潭秋波。正是：“横玉叫云何处起，波心惊觉老龙眠（宋·王洧）。”

率真的徐志摩带出了胡适童稚的一面。胡适日记中写道，他们有一晚到了平湖秋月，“人都睡了。我们抬出一张桌子，我和志摩躺在上面，我的头枕在他身上，月亮正从两棵大树之间照下来，我们唱诗高谈，到夜深始归。”

过了数天，志摩请他父亲到杭州和胡适相会。他们一起离杭州之前，曹诚英借了人家的厨房，以女主人姿态做徽州菜给志摩与朱经农吃。

胡适在新诗上对志摩是有仰慕和欢喜的，他日记上说读了志摩新近写的《天宁寺闻礼忏声》非常高兴：“志摩与我在山上时曾讨论诗的原理，我主张‘明白’、‘有力’为主要条件；志摩不尽以为然。他主张 massively 是一个要件，但他当时实不能自申其说，不能使我心服。十二日我在上海沧州旅馆时，他带了一首《灰色的人生》来，我读了大赞叹，说‘志摩寻着了自己了！’……志摩对于诗的见解甚高，学力也好，但他一年来的作品，与他的天才学力，殊不相称……此次 《天宁寺》一诗，他说也是因为我赞叹《灰色的人生》，他才决定采用这种自由奔放的体裁与音节……英美诗中，有了一个惠特曼，而诗体大解放。惠特曼的影响渐被于东方了。沫若是朝着这方向走的；但《女神》以后，他的诗渐呈‘江郎才尽’的现状。余人的成绩更不用说了。我很希望志摩在这一方面做一员先锋大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