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像有一把锋利的刀片迅速地在心脏表面极肤浅的地方突然划过，几乎无法觉察的伤口，也寻不到血液或者痛觉。

杨曦老师最近很不对劲，哪里不对劲？整个人都很不对劲，你看，她这段时间穿的衣服竟然是几件上面沾染了大片颜料而且有味道的衣服，也没有了往常的活泼自信，整个人透漏着一丝死气沉沉的气息，上课的时候也没有进行课题导入，而是随手拿了两幅简笔画让学生临摹。

不出意外，杨曦受批评了，只因为杨曦的状态让校级领导很是不满意，现在信息发展迅速，对于教师力量的监管力量持续增加，教师变成了一个很多人避而不及的职业，每个月拿着三四千的工资，还要工作和家庭平衡，很多的时候，不能管，也不能不管，因为随便的一两件小事，都会被如今的社会持续放大，并且不断发酵，直到把一个资深教师的前途尽毁、丢失工作的事情比比皆是。

在这西北戈壁上的一个小乡镇，人烟稀少，植物也难以生长存活。其实这个地方原来不是这样的，30年前的玉城作为全国石油开采量第一的地方是何等的繁华美丽，但是随着大肆的开采资源，石油宣告枯竭。于是水源减少，野生动物开始消声觅迹，曾经奔着这片繁华而来的人也纷纷逃离如今的荒凉。全市的九所中小学合并为一所涵盖了小学和初中的普通学校，九个年纪，一个年纪也只有一个班，每个班不过二三十人。教师力量更是薄弱，学校里没有音乐教师，原来的美术教师退休三年后才招到这么一个美术教师，毫无生气的样子那怎么能行。学校还指着用她作为例子，激励学生好好学习，考出戈壁大漠，去到外面的世界里看一看，所以，一个浑身散发着丧气的美术老师宁可不存在。

阳光暴裂的晒在身上，被夹杂着沙土的风抽着耳光。

回到家的杨曦陷在沙发上，对于程铮打来的电话充耳不闻，已经两三天没有吃饭了的她也感觉不到饥饿，只是觉得难过，每天的噩梦让她愈加痛苦。哪怕那些事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是心中的伤疤依然存在，就像是永远做不完的一场噩梦，躲不开，逃不掉。

我的心底，总有一些伤痕，它无法抹去，不能释怀，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的初中三年，与之后所度过的十年，全部毁在了他们手上，凌乱不堪的记忆，是被校园暴力所欺凌。他们在背后对我指手画脚，鄙夷和嘲笑使我感到尴尬和失落，多年前遭受这些的时候，想过自杀。在夜晚坐在楼顶上想过跳下去一了百了，用美工刀的时候想过给自己的身体上来一下，这样就不用每天去面对那些讨厌的人，讨厌的事。

十年过去了，是我的错吗？杨曦在每一个晚上都这样问自己，是自己的错吗？杨曦到现在都不敢大声说话，不敢去往人群密集处，很多的时候，杨曦都在感觉到害怕，感觉到痛苦，那些经历像一条条小蛇，顺着伤口，钻进皮肤，深入骨髓，藏匿在心脏和脑海里，时不时的就要撕心裂肺般的痛苦一回。

茶几上，手机一个劲儿的响，扰了屋子里的安静。杨曦烦躁的接起电话：“喂？”“杨曦，你是不是有病，”程铮怒火满腔的怒骂道，“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了，你至于吗，不就是初中同学嘛，他以前开玩笑过头了我替他给你道歉，都过去了折磨多年，你怎么没有一点容人之心呢？”

程铮的话像是一把尖刀，彻底断了杨曦脑子里的那根名为理智的弦，也深深的刺进了杨曦的心里，那些憎恨、愤怒、怨恨和恶意都积在胸中，就像储存在毒蛇牙齿里的毒液，时机一到，就会喷发而出。“开玩笑开过头？”杨曦歇斯底里的喊到，听到这样轻描淡写的回答，让她又一次分不清是回忆还是现实，“他们剪我的头发校服，他们撕了我的课本作业，他们对我漫无止境的侮辱谩骂，凳子上的红墨水，书包里的死老鼠，饭盒里的唾液，加了料的水，这种玩笑给你你要不要，你道歉，你有什么资格来道歉，你道歉……”活在黑暗里，连光都是别人的。

说道最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结束了通话，手机摔到地上，屏幕四分五裂，原本在茶几上的水杯碎了一地，玻璃碎片深深的扎进了杨曦的脚底，杨曦感觉不到痛。看着玻璃碎片上的鲜血，杨曦却感到一丝畅快，那种常年压抑的痛苦终于得到了一丝释放。

鬼使神差的，拿起一片锋利的碎片，向着右手腕划去。杨曦平静的坐在地上，看着缓缓流出的鲜血。身体像是缺氧般浮在半空，落不下来，落不到地面上脚踏实地。所有的关节都被人栓上了银亮的丝线，像个木偶一般的被人拉扯着关节，如同僵尸一般地。黑暗中慢慢流淌着悲伤的河流。淹没了所有没有来得及逃走的青春和时间。你们本来可以逃的很远。但你们一直停留在这里，任何水翻涌高涨，直到从头顶倾覆下来。连同声音和光线，都没有来得及逃脱这条悲伤的巨大长河。

让人感到压抑的天光，均匀而寡淡地涂抹在天上。如果可以我想像天上的云一般，自由飘来飘去。

我们只是开个玩笑……

不是都已经道歉了吗，你还想要怎样？

远远近近，深深浅浅，那些声音又一次在耳边响起，这世界的恶意从未消失。伤口不在他们身上，他们又怎么会感觉到痛……

（关于更新：

因为学业和我的状态问题，很多的事情和感觉我都需要琢磨很久才能平静的写出来，所以本书会更新的很慢，希望亲爱的读者们可以耐心一点，并且多多关注校园欺凌事件，并关注校园被欺凌者的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