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狼与狈

嘴大吃四方，下至乡村野店，上至厅堂酒楼，没有赵大嘴吃不遍的地界儿。

何况，黄毛的酒局确实很“体面”、很“到位”。

赵大嘴没有声张，蔫不悄地在城里用孩子的名头买了套房子。信息时代，找个人很是容易，即便你在地球的另一端，只要留下丁点蛛丝马迹就会被挖出来。何况，黄毛与赵大嘴私下里一直有联络。

一通胡吃海喝，赵大嘴被请到了黄毛的歌城。

夜色阑珊，醉眼矇眬，吊带短裙女人们轻笑得叫人感觉可以将伪装欲望的盔甲全部卸下来。赵大嘴觉得心底有点什么在动。（此处省略四百八十七字）

“是啊，这个节骨眼儿，讲究的是能力、实力。咱们镇是个穷镇，当了这么多年镇长，我也没捞着多少好处，怕是拼不过别人啊。”赵大嘴哈哈笑道。

“这个先撇开不谈。我这次回来承包这片海区，不但是为了钱，钱咱家有的是。我啊，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争这口气。他林滨能想法子包五年的海，我就是要超过他！”

“那你想包多少年？”

黄毛伸出两只手，一只打成“五”，一只打成“十”。赵大嘴疑惑道：“十五年？”

黄毛笑笑：“不，五十年。”

赵大嘴面色一变，摇头道：“不行不行，五十年太长，上面肯定不批。”

黄毛响指一打，身后的马仔递过来一只箱子。看着扁扁的箱子，赵大嘴暗自骂道：“真把老子当成饼子了，这点玩意儿就想把老子打发掉。”

“想给您办个卡来着，怕您没有个具体的印象。”黄毛边说边打开箱子。

赵大嘴登时觉得思维停滞了，想一把扑上去紧紧抱住这些绿色的钞票，和它们紧紧地融为一体。

“人民币太沉，所以给您准备了点美元。知道现在办事儿不容易，您也需要上下打点，这点小意思您就收下好了。”黄毛顿了顿，说，“我想这能给您加点‘实力’。”

赵大嘴半天没醒过味，好不容易缓过神，板住神色道：“这可是大事儿，办不好怕是要出娄子。”

别说五十年，五百年赵大嘴也敢承诺。但是海区承包有好处费是个公开的秘密，怕只怕继任者捞不到好处反槽子。

“镇长，你放心，这是给您的份子钱，别的，我也有打算，只不过不像您这样一笔到位。逢年过节我还能不给管事儿的打点一下吗！”黄毛看出了赵大嘴的心事，直言不讳道。

“还是黄毛办事在情理。回去我运作一下，尽快把这事儿办了。”黄毛的话让赵大嘴的担忧缓了些。

“那就有劳镇长了。这样吧，我手上还有点事儿，失陪一会儿。我安排几个妞儿陪陪您，您尽兴玩儿玩儿。”黄毛浅浅地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转身吩咐道，“去把娇娇和娜娜喊来好好陪陪镇长。”

楼上黄毛的“办公室里”，“莲姐”边摩挲着自己的贵妃犬边盯着电脑屏幕看。屏幕上赵大嘴还在与娇娇和娜娜喝花酒。

黄毛边注射D品边说：“莲姐，都录好了吗？小心老家伙将来翻脸不认账。”

“莲姐”斜了黄毛一眼：“你呀，沾点什么不好，沾这个。”

国庆节前一天。

秋水微寒，已然过了旅游旺季，却是分苗的旺季。

海边养殖工人们和老牛二婶一干临时工忙碌不停。小**发明的海上分苗法不适合老娘们，老娘们容易晕船。但小**还有别的办法，一条钢丝绳、一个滑轮、一台绞车组成的运输设备，省时又省力。浅水处立起来的一个水泥台儿，可以把扇贝搭在旁边的水里不至于被晒死。

林家是养殖大户，剩余的扇贝依然需要雇人分苗才能忙得过来。扇贝被倒出来，老牛二婶们有说有笑地忙碌不停，清理附着在上面的杂物。从扇贝笼子里面倒出来的小螃蟹、高粱叶鱼装了大半水桶。不时有人过来索要几条高粱叶鱼，它们是黑鱼等生物链较高等级鱼类的食物，适合做鱼饵儿。

海滩上只有寥寥几个散步的外地人。没有外人打扰，月亮湾似乎又恢复了既有的平静。

远远地，驶来了几辆轿车。清一色的黑色轿车在这个偏僻渔村显得格外扎眼。车子一列停下，下来一群墨镜。

“这是干什么啊大海，拍黑社会电影啊？”韩雪很是惊诧地问道。

“哥，黄毛回来了。”林海眼睛死死盯住车队，说，“除了黄毛，没有人会整这样的景儿。”

“不一定吧？”

“你自己看吧。”

几名马仔手脚利落地打开了第二、第三台车，从车上下来的依次是，黄毛、“莲姐”和赵大嘴。（此处省略六百一十一字）

“赵大嘴，你行！”林滨盯着赵大嘴哑声道。这还是林滨第一次当面这么称呼他。

“你讲话给我客气点土鳖。”话没说完，电话铃声响起。赵大嘴一看，是县长的电话。“嘘，小声点。”

“喂？！赵大嘴吗！”赵大嘴的电话声音很大。

“嗨嗨，是我是我县长，您有什么指示县长？”赵大嘴这个时候很缺一条尾巴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赵大嘴，我刚听下面人说你和一个什么毛的签了林家村海区承包合同？”

“是是，林家村海域承包快到期了，新承包者竞价最高，今天才签的合同。”

“可是你告诉我五十年是怎么回事儿！”

“县长……”

“闭上你那张烂嘴。你不知道《海域使用管理法》从今年开始已经施行了吗？你不知道养殖海域使用权最高期限是十五年吗？！我看你嘴还是小了点，你可以签一万年，把一万年的回扣都给吃了！”

“县长……”

“闭嘴。你刚一签完合同举报电话就来了，这一回我是救不了你了，你自己照量着办吧！”

“嘟、嘟、嘟……”

赵大嘴愣在那里半晌没反应过来，老半天才对黄毛说：“黄毛，合同怕是要作废了。”

“什么？作废？作废？！作废？！我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你赶快给我想办法，否则……”黄毛掏出一张光碟拍在赵大嘴脸上，“看看自己的臭德行吧！”（此处省略六百一十六字）

“你！我告诉你别他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弟兄们给我上！”黄毛终于沉不住气了。

黄毛身后的打手闻言，一拥而上对林家兄弟推推搡搡起来。

“小**，上！”林海喊了一嗓子。

林家兄弟平时善待工人，工人们自是记在心里的。虽然生活在社会底层，平时老实惯了，但林海一声令下工人们还是一拥而上。月亮湾海滩顿时乱作一团。这些个打手虽然咋咋呼呼，可并没大多少力气，怎能撕扯得过这群常年干重体力活的工人，不多时被打得狼狈逃窜。

混乱中，黄毛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枪，顶住林滨的脑门厉声道：“都给我住手。我告诉你姓林的，今天你是交也得交出来，不交也得交，否则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林滨突然木住了，一时大脑一片空白。黑洞洞的枪口，似乎一刹那间就会射出一发子弹结束自己的生命。

“黄毛，这里可有这么多人看着呢！杀了人你还能跑得了吗！”林海怒喝道。

“我黄毛这些年该享的福也都享了，死了也值。就算死了，我也会把你哥俩儿一起带去，说起来我还赚着了！”突然，黄毛打起了哈欠，一幅困得要死的样子。

“你，你。”黄毛的枪在林滨、林海兄弟二人间来回指着，“这本来是我的地盘，可是你们硬是把它抢走了，还说什么海猫岛不是你的、不是我的，是它自己的。好，我认了，可是现在我要把它拿回来，你们为什么要为难我，为什么！为什么！”

黄毛又深深地打了个哈欠，甚至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突然，两个黑影迅猛地将黄毛扑倒，等林滨反应过来，黄毛已经被反铐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