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抓获走私两天后

宽大的会议室里会议桌排成一列，桌后坐着身穿各种制服的领导。室内所有的灯都打开了，照得整个房间明晃晃的。

这里是区武装部的会议室，目前被“4.13”联合指挥部借用。

“吴联钢同志。”身着陆军军装的领导开口了，“指挥部对你的报告有点疑问。”

桌前站着的是老吴，他胡子拉碴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上身套着一件薄夹克里面是一件小背心，腿上的牛仔裤破了好几个洞，唯有一双鞋的鞋带系得一丝不苟非常牢固。他就这么松松垮垮地站在领导们面前完全不像一个军人。

“啧！”有个海关领导不满地砸了一下嘴，有可能是看到了老吴脖子上的大金链或是背心下若隐若现的纹身。

穿公安和武警制服的两个领导都皱起了眉头，一脸反感的表情。

“咳咳！”挂上校军衔的陆军领导干咳了一下，然后向几位邻座挥了挥手，露出了他**谋部带指挥刀的臂章，“各位领导，我们的情报人员任务特殊，一般形象上都要特别一点。”

“嗯嗯，理解理解。”其他领导纷纷点头称是，但是表情没有一点缓和的意思。

“就是我报告里写的那样，全部都是事实。”老吴还是会看眼色的，他绷了绷身体回答之前的问题。

“静止不动，动作凝固是什么意思？”挂一级警督肩章的公安领导按奈不住拿起面前的一叠报告用另一只手指了指。

“字面意思。”老吴轻描淡写的回答。

“类似科幻小说时间停止那种？”海关的领导笑出了声。

老吴耸耸肩不置可否。当时的事件已经过去了两天，他的这份报告详细描写了当时的所有情况，但是隐去了关于看不见的自己这段相关内容。就算已经亲身经历，他自己都还是觉得这一段过于离奇又牵涉到自身需要慎重对待。这算是一个情报人员的直觉。

“可是你的报告和所有人的报告都大不一样。”公安领导追问了一句。

“因为他们都被冻结了。”老吴回答。

“嗯，悬空的子弹。可是你手上的枪能正常发射？”公安领导依然不依不饶。“还有，假如真有时间冻结这种事情，空气不也应该被冻结了吗？**力也不应该存在。”海关领导也抛出了他的问题，“你应该不能呼吸，也无法跑动才对。”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科学家。”老吴有点不耐烦了，他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头。

“小吴同志，我们不是不相信你。但还是请你好好回忆一下有不有什么记错的地方。”公安的领导问话技巧似乎还没有生疏，张弛有度。

“我记得很清楚，事情就是这么发生的。”老吴生硬的回答。

“倒是有一段和我们王宵同志的报告契合，”武警领导插话了，“关于吴联钢同志忽然出现在身前和武器忽然被取走的情况。”

“那种混乱的局面下，有可能会有一些记忆模糊或者缺失。”一级警督不同意这个意见。

“先就这样吧，老吴你回去再好好想想，想起什么马上报告。”上校挥了挥手。

“好。”老吴没有像一个军人一样敬礼答是，而只是回应了一声便转身出了门。

会议室的灯一直亮到很晚，凌晨一点领导们才陆续走出门。

老吴一直在门外的走廊候着，地上满是他扔下的烟头。各个领导经过他身边时脸色都不太好，毕竟一个眼看完美结案的重大武装走私案件被一份莫名其妙的报告连累始终无法封卷。

最后一个出来的是陆军上校，老吴拦住了他。

“老向，我说的都是真的。”老吴一脸严肃地盯着对方。“我相信你，可是没有任何证据。”上校把夹在腋下的帽子戴在头上，“这么超常的事情没有实证不可能说服别人。”

“如果这种情况再出现，我一定能找到证据。”老吴认真地看着上校的眼睛，“另外还有个重要情况，到时候一并报告。”上校端详了一下老吴的眼神：“好的，但是最好尽快。”

指挥部实行着封闭式管理，在结案之前必须一直保持这种状态。老吴在指挥部呆了一个月，希望那种异常现象再次发生，但却事与愿违。各位领导看他的眼神越发不善，连他自己也怀疑起自己来。

第35天早上，异常情况忽然出现了。

老吴正对着水龙头刷牙，水流声忽然停止了。他立即停手看向龙头，水流就像一块固体圆柱一样连通着龙头和盥洗盆底，盆里溅起的水花张狂地舒展散开，就像一朵水晶做成的花，无数小水珠就这么悬浮在水晶花周围。

老吴伸手触摸水柱，凡是被他摸到的地方水流立即化开直落进盆中，然后打着旋消失在出水口。他拧上龙头又再次打开，水流毫无阻碍地哗哗啦啦宣泄出来。

老特工心中狂喜，他等待的时机终于到来了。他一把抹掉嘴边的牙膏沫，反身进屋抓起衣服就往外走，然后心念一动又带上了枕头下的手枪。

要怎么做他早已计划清楚。老吴有条不紊地穿过走廊一间间推开各个领导的房门，有的人正在洗漱有的人还在蒙头大睡。他带着一丝恶作剧的心理取走了所有人制服上的一边领花，然后坐到院子的中间静静地等待。

然而，这一次的等待过于漫长。老吴的时间感一向很好，他估计应该过了4个小时，世界依然没有恢复运行的迹象。

老吴盘脚坐在办公楼前一辆勇士车顶上，感觉肚子越来越饿。他抬起左手闻了闻，在指挥部关了两个月衣服上也有点味道了。

不如溜出去洗个澡吃点东西？老吴暗想，反正悄无声息地溜出严密看守的指挥部也算一种证据。

说干就干，他向来是个果断的人。于是他溜下吉普车，旁若无人地走出了大门。

老吴的家就在S市，早已离异的他一个人独居在城乡结合部一个孤零零的楼盘里。小区入住率很低，据说早已卖光的房子却没多少人搬过来住。他倒是无所谓，反正大多时候都在外飘零，偶而回来也乐得清静。

中年男人一路顺着路边摊的小吃晃荡着回到自己家，顺利打开了自己设置了防侵入装置的门。水龙头只要是他自己打开就完全正常，但电视和热水器不行。他反复试了试，电视也始终是一片黑屏。热水器没有关系了，5月的天冲个冷水澡也不算什么。他脱下衣物提着手枪走进了淋浴间。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老吴感觉无比的放松，他仰头对上水流闭目养神。没过一会儿，水流逐渐变得温暖了起来。世界似乎已经恢复了原状，客厅的电视忽然来了劲开始哇啦哇啦地聒噪，过了一会茶几上的手机也开始拼命响铃。老吴没有理会，他觉得他有资格享受这两个月来的第一次宁静。

站在温暖的水流中，他竟然睡着了。

梦中那个场景又出现了，悬在空中的脸用看不见的手捂住自己慢慢退入黑暗。老吴猛地一惊醒了过来，他意识到时间应该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于是草草擦干身体走进了客厅。

电视上女播音员正在播报突发新闻：“今天早上，本市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谋杀案。一名不明身份人员使用手枪当街杀害了一名妇女。现场群众拍下了这血腥的一幕。”老吴抓起茶几上顺来的早餐一边吃一边饶有兴趣地看向电视。

然而电视的画面让他忘记了咀嚼。视频是从远处拍摄的，画面中自己正举枪对准面前一个穿着晨跑服装的女人，女人苦苦哀求但持枪的男人不为所动。那个女人老吴很熟悉，就是自己的前期。随即枪声响起，视频中出现了围观群众的惊叫，整个画面被覆盖上了马赛克。

“该犯罪嫌疑人。。。。。。”“**！”老吴无心再看新闻，他一把抓起手机，屏幕上显示有70多个未接来电，时间是上午9点。他清楚的记得时停开始是6点24，也就是说在这两个多小时内有人冒充身份杀害了自己的前妻。

小区内有急促的警笛声传来，老吴靠近窗户看到小区门口开来了一大片警车。目瞪口呆的门口保安正在拼命控制阻车杆不要落下。

显然警察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并追踪了手机。

对于他样的高手躲避不够缜密的追捕并不难，虽然国内非常安全但他在选择住宅时还是非常职业病地选了这套公寓。楼层是50层高楼的正中间，进攻方式非常有限。而每层楼多达30间的房屋和6部电梯3个楼梯间也足够支撑复杂的逃亡路线。更何况大多房屋都处于空置状态，他甚至能悄无声息地躲进很多别人的住家。

当初老婆就是因为他的这份过于神经质而离他而去的，想到这里他感到心底涌起一阵苦涩。他始终对不起她，到死都一样。

老吴麻利地穿好衣服留下手机，在猫眼窥探一阵后溜出了房门。

忽然，他想起了一个重要问题：假如有人可以惟妙惟肖的模仿自己，那么也就可以杀掉自己取而代之。在指挥部的领导中会不会已经有人被取代了？因此自己的身份泄露得如此之快？

想到这里，他咬牙切齿起来。

“不管你是谁，”他把手枪上膛插在后腰枪套中，“劳资来陪你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