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领袖

又做了那个遍地废墟的梦，自从这次时停开始，刘京成睡觉时经常会做这样的梦。梦里没有什么实际内容，场景经常在变内容总是不断在残垣断壁中行走。今天他又梦到了地下商场“新世界”。散乱翻到的货架，垮塌掉落的屋顶，扭曲破坏的卷帘门，在大厅的房顶**还有一个巨大的空洞直通地面。断裂的管道和线路夹在混凝土预制板当中，随意地耷拉着，好像垂下的柳枝。刘京成没法控制梦中的身体，他就好像一个局外人或者游戏玩家，只能跟随着梦中的视角张望。视线转到了脚下，是大量的人类骨骸。他们散落在砖块与垃圾之中，空荡荡的眼眶似乎注视着屋顶那个空洞。

“刘哥！刘哥！”帐篷外的呼喊惊醒了刘京成。“嗯嗯，来了。”刘京成套上衣服钻出帐篷。外面站着的是朋克青年和精神小伙。

小伙名叫陈达峰，年纪和刘京成差不多，初中毕业后就在理发店当学徒。而朋克青年叫瑞博，姓什么不清楚，他的话很少，连名字都是陈达峰替他说的。

三个人走到唯一留做进出的防火门旁，看门的壮汉看了看他们，递给瑞博**枪，然后把门拉开了一小半。三个人俯下身依次钻出了卷帘门。

来到这里已经三天了，刘京成逐渐熟悉了情况。“新世界”一共聚集了42人，领头的就是自称经历时停13次的张生智。42人中11个女性平时都留在营地做一点缝补帮厨的活，而33个男性被分为技术组、守卫组和收容组。技术组只有4个人，每天钻研怎么让那些被冻结的物品恢复使用，守卫组8人日常看守营地，剩下20人的收容组划成三人一小队，以每天三个小队的方式外出寻找其他时停免疫者，偶而也按需带回一些补给。

这个组织中没有人可以不劳而获。张生智说出这话的时候食指交叉，语气非常郑重。

地面上的街道和三天前一模一样。三个人钻出地铁口后便一直靠着建筑的根部摸索前进，时不时朋克青年瑞博就会打手势让大家停下观察四周。

“刘哥。”又一次停下来的时候，陈达峰靠近刘京成亲密地打招呼，“忆妃真是你妹妹啊？”

刘京成还在回想之前的梦境，这些梦在醒来之后慢慢就模糊了，很难记起里面的细节。被精神小伙一问，他才眨眨眼睛回过神：“嗯，是啊。怎么了？”

“嘿嘿，没什么。”陈达峰搓搓手蹲在原地四面望了一圈，“你们等我一下。”然后他钻进旁边的一家金铺。瑞博似乎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还蹲在前面观察情况。

不大一会陈达峰就回来了。“拿着。”他有些得意地把什么东西塞给刘京成。刘京成低头一看，是一把首饰。有黄金的手链也有镶钻的戒指。

“这。。。。。。”刘京成疑惑地看向陈达峰。“送给咱妹妹。”精神小伙谄媚地笑着挤挤眼，看刘京成还是楞在那里便又补充了几句，“放心，没人知道。”

“何况总有一天还是会恢复正常的，不趁这会备着点不是浪费嘛。”他笑嘻嘻地拉开上衣口袋给刘京成看，里面一片金光闪闪，“大家都这样帐篷里都堆着哪，没关系的。算是我们的一点特权吧。”

刘京成一时不知如何，只是机械地把东西放进了口袋。

三人的目的地是附近另一处大型的超市，瑞博驾轻就熟地领着另外两人来到对面三楼一间住宅，透过阳台落地窗紧盯着超市大门。

“我们就是这么发现你的。”陈达峰的嘴仿佛永远不会闭上，他得意地对刘京成解释。朋克青年瑞博则一言不发，站在阳台边严格履行自己的职责。

监视的工作非常无聊，这又加重的陈达峰的话痨。他不管刘京成听还是不听，就在那里不停喋喋不休讲述自己打工的遭遇。刘京成则只是坐在地上完全沉默。

他在意的并不是顺走了几件首饰，而是这个组织的运行透露着一些怪异。

“你觉得老张这人怎么样？”刘京成向陈达峰发问。没想到陈达峰露出了轻蔑的表情：“不怎么样，就一个自作聪明的书呆子。”

“你们不是叫他老大嘛？”刘京成惊讶的问。“都这么叫就跟着叫呗。不管怎么说他经历了那么多次，对这个世界比我们熟。”陈达峰一屁股坐到刘京成旁边，“不喜欢他是一回事，靠他保命是另一回事。”

“他自己心眼也多着呢。你看，我们这点人怎么可能把所有免疫者都找到收拢过来？”陈达峰压低了声音，“他自己是技术组的不用出门，如果有个外面的倒霉鬼被杀掉或者我们出来哪天遇到黑衣人。。。。。。”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那他们就全解放了。”

“那你们还听他的安排？”刘京成不解地看着陈达峰，似乎有点惊讶对方并不缺智商。

“有些傻子就是容易信他那一套，什么团结协作啊掌握命运之类的，他们帮着张生智呢。我嘛，顺其自然，总比一个人在外面晃好。”说到这里他瞟了一眼阳台边的瑞博，“人越多，送死的几率越低嘛。”

“另外。。。。。。”他欲言又止，只是拍了拍刘京成的口袋，“这些东西收好，有用的。”

“有人！”瑞博忽然低声喊了一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他们连忙凑过去向下看。

“哎哟！大美女喂！”陈达峰看到了站在超市门口的女孩，直接就想挥手打招呼。

“别！”刘京成惊恐地一下牢牢捂住了精神小伙的嘴，“千万别喊！”

超市门口的女孩身穿短裙黑袜长发飘飘，那是欧阳雪。她似乎在寻找什么，四下张望了一会就走进了超市。

“你干什么啊？”陈达峰挣脱刘京成，不满地盯着对方的脸，“找到免疫者可是大功一件，何况是这么个美女。”

“她不是本人，是杀手！”刘京成急切地把来龙去脉简单描述了一遍。“杀手？杀手不是都穿黑衣服吗？”陈达峰和瑞博互相看了一眼，“而且，杀掉目标之后他们也不再免疫了啊！”

“谁告诉你们的？”刘京成瞪大眼睛发问。“当然是老大。”陈达峰回答，“杀手都穿黑衣服，杀掉目标之后就会取代对方不再免疫时停。”

“不对！不对！”刘京成咬了咬嘴唇，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你们都是第一次经历时停？”“只有老大和你不是，其他人都是第一次。”瑞博回答。

瑞博和陈达峰都不敢妄动了，刘京成几次想鼓动瑞博开枪打死假学姐也没有成功。他们两人陷入了疑惑，既觉得刘京成说得像真的又怕错杀一个免疫者。他们就这么僵持着，直到眼睁睁看着学姐带着一堆生活用品优哉游哉地走远。

“我们回去吧。”又过了好久，瑞博开口说道。其他两人都点头同意了。

“也许是老大判断错了。”离开居民楼时，陈达峰忽然说了一句，其他两人都没有回应。

回到新世界的路上什么麻烦都没有遇到，进入防火门壮汉又过来收枪被瑞博拒绝了。

“我们想和张生智谈谈！”陈达峰站在门口大声喊，声音在超市里回荡。他们是最后一个回来的收容组，所有人都探出了头看这边发生了什么。

张生智很快出来了，他满手油污迎了过来：“辛苦了各位，有什么事？”

“你为什么骗我们去送死？”陈达峰一把就揪住了张生智的衣领。“送死？”张生智满脸疑问的表情不像是装的。“别装傻！”陈达峰咬牙启齿地说，“明明杀手杀人之后还是会免疫时停，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你是不是想让我们以为他们是普通免疫者，把我们送死之后你们就解脱了？”

“这哪儿的话？”张生智还是一脸的莫名其妙，“我之前和朋友杀掉了一个杀手啊，杀手死后我那个朋友就冻结了，不再免疫。”

“所以我觉得，反过来也应该是成立的。”他似乎忽然反应了过来，“这个结论是错的？”

“当然是错的。”刘京成站上了前，“我亲眼见到一个杀手杀了目标，就刚才我又看到了她在外面活动。”

“这。。。。。可真是意料之外，”张生智冷汗都冒出来了，眉毛皱成一团，眼神里透出懊悔，“是我的错，我太武断了。把收容组的兄弟们推到了危险之中。”

他的语气非常真挚，陈达峰听言也放开了他的衣领。“好在发现得及时，没有造成损失。谢谢你们。”他用力拍了拍刘京成，“我们得赶快调整一下我们的行事策略。”

“其实有个问题更严重。”张生智正要转身离开，刘京成的话留住了他。

“你不是经历了13次时停吗？这意味着至少11个杀手已经得手了。”刘京成一边说一边自己都涌上一股寒意，他又压低了声音避免所有人都听到，“这些杀手都能伪装成本人在时停中活动。”

“这个意思就是说，最坏的情况已经可能有11个人混进我们当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