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忠贞不渝

一天，党如娟上班去了，小妞又在家颇显无聊，她就想，母亲这几天都在写些什么呢？小妞就想去翻看母亲写的东西。

党如娟常常教育孩子，不可随意翻别人的东西。自从那次小妞随便穿母亲裤子的事后，她从此再也没有拿过人家的一针一线。

故当小妞打开母亲的抽屉时，她的手颤颤的。她看到一叠厚厚的道林纸上，满满的写了一大堆的东西。好奇心驱使小妞今天就偷看一下吧。

此时，小妞忐忑不已快速地浏览。只见通篇大多数是写的有关她和小妞父亲郝景芳的事情。

小妞看着看着，她突然发现有一张薄纸夹在里面，字体也很小，上面写的东西，是关于小妞的一些故事。小妞惊呆了。

只见母亲在上面写到：“我和郝少痕在西安时怀上的孩子，就是我的小女儿叫蒙蒙。现在初中刚毕业。我希望组织上在处理我的事时，能考虑到她还小，不要难为她，万一我有不赦之罪，望政府能安排她一个工作，好有口饭吃，这是我对政府提出的唯一要求。”

下面便是党如娟的签名，接下来就是写道：“万一我死了，小妞怎办？”“小妞，小妞”。

小妞看到这里方才知道，她寻思着：“这是母亲在心里呼喊着我。”

小妞泪流满面，号啕大哭了起来。不知怎的，小妞突然感到有股神奇般的力量，在她的心里诞生了，她要有所担当，要保护好自己的妈妈。

小妞把母亲的材料放归原处，便到厨房把锐利的剪刀长切刀绳子，凡是小妞认为有可能伤害到母亲的东西，她都一一换了地方。

以致党如娟回来后的洗澡水，都有小妞烧好配好温度后，再让党如娟去洗。晚上，党如娟睡下后，小妞再闭上眼睡觉。

这事，没过几个月。有一天，小妞在路上走着，碰到了她小学时最好的同学。她同学神秘兮兮的把小妞拉到了的身边，用咬耳朵式的告诉小妞说：“xx同学的爸爸今天凌晨自杀了。”

小妞听后顿感伤心。她这个同学的爸爸，就是上海人民艺术剧院话剧团团长高重实，他是上海市的著名演员，他的代表作就有，《以革命的名义》《呐喊》《鲁迅》等。

曾几何时，只要有高重实新剧上演前的彩排，小妞准能和她这个同学一起去看非卖品的演出。那时，能不花钱就能看到这么精彩的演出，是很多爱艺术的人都难以企及的。

此时，小妞在心里深深地怀念这个好演员。

小妞跟她的同学说：“我回趟家就去她家看她。”小妞快步跑回了家，跟母亲说了此事，母亲默默的点了点头。

小妞赶紧用自己做运动员时的速度跑到她家。

小妞一打开门，只见同学她爸的遗物，都已整齐的放在大床上。小妞和同学哥妹四人一同又大哭了起来。

同学告诉小妞：“说爸爸昨晚回房时，还跟俺们提到：‘现在连蒙蒙都不来我家了。’”可见，高重实的落寞深深地夺去了他的尊严。

小妞回到家里，悲伤的象竹筒倒豆子似说给母亲听。母亲听后，拉着小妞的手说道：“小妞，妈妈不会去死了，你好好的在家待着，不要惹事呵！”

小妞傻傻地对着如此深爱自己的母亲，吹着鼻泡又哽咽起来。

有时候，小妞一个人在家等母亲下班时，便会对着苍天问，她心里的那个深藏于心的秘密。

“爸爸，你在哪呢？救救妈妈吧，她有难了！”这时的天，是这么的阴沉，仿佛又更大的暴风骤雨即将到来。

1968年春节刚过，一天，党如娟去上班到晚上还没回来。小妞焦急的守在弄堂口，等候母亲。她一边等一边流泪。

这时，只见母亲被三个大男人陪同着进了家，母亲自顾着拿她的替换衣服，理也不理小妞。小妞就盯着母亲看，母亲头也不回自顾打理。

不一会儿功夫，党如娟就理好了。她对着小妞看了一会就把头别了过去。

这时，小妞哭的要命，想母亲的情绪现在很奇怪，莫非母亲要自杀？。

小妞想到这里，她不顾一切冲到了母亲的面前，拉着母亲的膀子嚎啕大哭。

那三个男人一把将小妞推倒在沙发上，拽着母亲就离开了，回头说了句：“你妈是特务，从今天起开始要住进监狱了。你们做好思想准备。”

真没有想到，党如娟这一走就是整整两年。

在等待学校分配的当儿，小妞就天天翻看母亲临进监狱时，来不及带走的很多很多的交代材料。那里面写的东西，简直就是母亲一生的回忆录。

小妞如在看一本母亲用血写成的一生坎坷之路。因它是交代材料，况且是对**政府的交代材料，必须实事求是。

小妞从母亲这些材料里，读懂了母亲的身世，以及母亲对父亲的思念和有期相逢的盼望。

其中，有一段母亲是这么写的：“一天，因公司业务的需要，我接待了一位从日本冲绳来的盐商。

“大家非常有礼貌的谈着各自业务的需求和合作。临走时，互留了通讯地址。 自他离开公司的半个月以后，我就陆续接到他的求爱信。我一直没有回过信。

“三个月以后的一天，他突然来到了我公司找我，我非常的惊讶。他就约我到离公司很近的和平饭店咖啡厅谈话。

“这时我公司的老板姚念媛女士（后改名为郑念）来到我的面前，对我说，你可考虑考虑。

“他的人品和家境很不错的，不要错过了。

“在喝咖啡的时候，我就和他谈了我不愿意的想法，因我的丈夫在台湾，我和他还有一个孩子，几年前，他还来找过我们。我要等他回来，把我们的女儿交给他，故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

“两人很礼貌的就此分了手。没想到，他回到日本后更是书信频频，并表示一定好好的抚养我的女儿，如答应的话，他立刻来上海结婚。

“我一度被他的真情所感动，当我回家一看到我的小女儿时，我立刻如看到了她的爸爸，我断然拒绝了他。”

看到这里，小妞突然明白了，母亲为什么老是会呆呆的看着自己。有时还会慢慢地转过头去，莫名其妙地轻叹一口气，然后点燃一支烟，坐在那里静静的冥思苦想。

母亲的这个习惯动作，早就印刻在小妞的脑海中，一辈子难以抹去。

这就是母亲党如娟对父亲郝景芳的思念和忠诚！

郝景芳每次下班回到家，他总会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或打盹，或入眠。

不知有多少个日日夜夜，他从睡梦中醒来，惆怅与孤独潮水般在他心海涤荡着。他看着泛起的层层雪白色浪花，犹如一张张小嘴咬噬着他那颗破碎的心。

空灵，伤感，无奈，紧紧地向他袭来，让他近乎窒息。

他躺在床上，痴视着熹微从窗外透进来，他不时轮换着手姿，不停地从额头向后面笼着染霜的冲冠头发，任凭呼吸声一阵响似一阵。

他心悸不已，神魂颠倒地过着踽踽独行的日子，眼前被仿佛被无垠的沙漠所吞噬。他每每想到这里，就感觉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不寒而栗起来。

他起床后用温水洗了把脸，无心进食便倒了一碗热水，然后，在他咽部发出“滚-滚-”的声响。他用舌头舔了一下嘴唇，便将余根温水泼在院子里。

透过镜子，他凝视着僵僵的面孔，额上的皱纹仿佛道道山川对峙着。

他继续保持沉默，只是眼角闪着细碎的光芒。

尽管如此，他每次上班工作，总是西装革履，衣冠楚楚，与人打交道总是彬彬有礼笑容可掬。

这天，他抱病奉令率领警备部以及警察人员检查烟草干燥室，工作是在雨骤风急中进行。

斯时，雨水淋湿了他的全身。他饥肠辘辘心中忐忑不已，便回到一小店中歇息。稍等片刻之际，云收雨敛。他随笔赋打油诗，以藉苦中寻乐而使心情安慰。

率领警备警察官， 冒雨检查烟寮间；

衣湿腹饥风寒悸， 老来凄楚向谁言？

就这样，日子在他思念的海洋里漂泊，岁月在他的青春里雕刻。诺多的诗篇里，在他屐痕深深的风花雪月里浅咏低唱。

其一、

中秋神游镜月圆， 回首北望愁年年；

故乡何方亲何在， 恋妻偕子白云边。

其二、

中秋月圆人无圆， 家家户户天伦欢；

吾别妻子已数载， 回忆恩爱向谁谈？

其三、

一年一度复中秋， 别卿苦念又添愁；

默祝妻子安待我， 相会即在断桥头。

他缓慢地打开镶有红色硬皮的日记本，目光在心海里逡巡。

一、

刹那别细君，我逃生掷卿。梦回处，万刀刺心，泪透衣襟。数年阔别，我过四旬，怕的是，老来将至，只恐我两个生离难再同寝，死亦难同廓。倘得天公佑重逢。痴思人愿，到那时，我浓尔浓忒刹更多情，往事见面一笑空。

二、

思念妻子情杳，尔等何处？揉断寸肠时偷泪，向谁诉？思思归的人儿，睹子泪抛。愁怀“人比黄花瘦”，余今食蛙减肉！这，相思一样，隔海空愁。罢！罢！罢！日月浩存，自有当头。

思思，慕慕，戚戚，时念还阽，最是断肠时候，悠悠愁度，月寒日暖，怎敌住心灵空虚？一年又一年，何时重比肩？了此心愿。好将愁眉易笑颜，今生能再见，全赖皇天。

三、

宝岛相逢梦中见，使我想断愁肠，泪断肝肠，天啊！怎么不保佑我先会见她，是我命苦呢，还是天的安排。故意使我由此失神地去想他呢？唉！但愿苍天不负我爱她愿望。佑我靠近她的怀抱，死也甘愿，死也甘愿。芳卿（对爱人之敬称，芬芳的爱人。）尔怎样？活着念坏我！

丁巳年冬腊月二十三日 景芳

四、

回忆逃离成都重相偎，再别时！心将碎！离恨绵绵，度日如年，远期九载时时悲，海角天涯，没个堪妳。

成都重相依，别时眉皱，心恻神痴，九年如一日，酸楚无佳思。堪后嗣，伴娇眠，瑞云羁缘空戚戚，自惨惨。

海角各一天，没个堪妳，离恨知多少？

五、

放眼观宇宙，一切皆空，唯怅遗卿锁眉峰，只是红朝尚未消。孤负贤荆，客地叹飘零！再聚勿空，离愁那忍久违逢，悲恨填胸。

数年来，思妳想妳已成疾，但不敢写出相思篇，真使难过，死活不得。

六、

今逢七夕，天雨，俗谚，牛郎织女会面哭诉别情，天上竟如此，不知人间哭殊多。

一年明月今宵多，愁思悲欢尚几何？人生若梦一局棋，忆亲念卿死还活。

中秋节之夜于台湾台中

七、

今又七夕，天又雨，牛郎织女仅一年之隔离，想不至如此难过，恐系为我与贤妻芳卿别十年而流泪乎？

八、

灯落黄昏倍思家， 子规声断月初华；

瑞云此际行漫漫， 念卿梦寻心碎沙。

九、

皓月当空倍思亲，登高瓊瞻中原，空怀骨肉亲朋，顿感月色亦淡，悲伤返寝。

合眼泪流睁眼愁，活愁，死也愁。

十、

游台十余春， 隔海空思亲；

细雨连绵日， 默滴沾愁心。

十一、

卧病苦思前与后，当年贤内今何求？越想越愁，活也难受，死亦不得，好个束缚于礼教的我。

斗室深销多情种，尽夜悠悠谁怜告？不见心中人，愁则和衣拥，翻来覆去难入梦。只叹雨怜苦命，风吹扉响动，惊起不见人，空使我肝裂心疼，又谁知情？但愿夜长久，梦里度婵娟。

十二、

俗语说:人想人，想死人。以前我从不相信这句话，而今我深刻地体会到，这句话是古今名言。人想人真要想死人，所谓不身历其境，不知甘苦。今日我也尽味想人之苦，天啊！！想不到前途即不想，一切牺牲只想她。天啊！倘她有灵感，一定不会辜负我之想——她。

我无时不在痴情呆想着她，因为，她把我的灵魂全部拘去，也是我的灵魂早就随她的身壳，享受着无限的温情。

但是，六神无主，食寝不思。

今晚以致怀念成疾，不知不觉的步处门外，使我恍惚中看到她来到我的面前，心中忽然惊喜，而失足跌倒水沟，以致不省人事。

唉！我如此地痴情于她，天，天啊！助助我的痴情的人儿，使我早与她手儿相携步儿连，使我得到她的温情恩爱绵绵。

想苍天绝不会辜负我这个痴情苦命怜人啊！

天啊！我有如铁如钢坚强而痴情的意志，我更有牺牲救她的精诚赤心。

天啊！我爱她深入我骨髓。不知她知道否？！祈求天啊！赐给她一份灵感吧！使她有感靠近我的怀抱。我好和她在前途事业上，互谅互助而努力。

她，秀外慧中，文雅大方，绝不是木人之心。。

天啊！我在这写下保证，誓死我爱她到海枯石烂，绝不敢辜负天。

天赐给我至诚至意。因为我走遍了天涯海角，向来没有遇到如她的人品所能标榜。

倘若天不助我愿，今生我就……求天佑我来生与她投双胎，一个为男一个为女因为我想她实在不能再长久地活下去了。无分无刻不在心疼失神。

唉！但愿天赐灵……

我每天数次在佛的面前默默地祈祷，偷偷恳乞，愿佛赐我的宏愿:得到她的恩爱。我好像听到佛已答应我。

当晚原来是做梦，呆想两个小时，不觉得泪下难止。

唉！怎么这样的狠心使我！真的使我想她而死吗？我想聪明的她，绝不会辜负我爱她的深情。

她经常对我说，要不是我常帮她，她早就跑掉与自杀了。希望我既喜欢她，永长的帮助她一切，始能安心地活下去。

她说，倘若我再劝她，不让她胡来，她就难以生活下去。

多少苦尽在，缄默不尤天，多少恨忍诸，消逝在人间。人生短暂几十年，随军战遍，黑江白水与山川。慕西北谁不称我汉萧何，而今时去也。光阴随水潺潺，转眼万千，忆当年，空悲叹！

我的家乡，在隔海的大陆上，临风北望，望不见我的家乡，通断肝肠！

今年明年，何年才能回到我的家乡。我那久别的家乡啊！使我朝夕思想愁布。

忆家乡，思故旧，犹如万刀串肠，念前妻，想儿女，那美满的家常，回忆断肠！

每隔时日，梦中寻妻，迷离觅向，急如热锅上的蚂蚁，醒来仍似在梦中心裂神伤，力静难克，竟整夜自悔难眠！

有诗为证：

相聚数载互知音， 一朝离别念故人；

人生几何连理日， 转瞬泥淖火化身。

亦有慢词为证：

望明月，思家乡，念家人，怀古道。

世情延延，情思漫漫，悲伤的人儿，在海角。

郝景芳倾吐着对爱人的深深眷恋，每当他头挨着枕头的时候，每当他入睡酣眠的时候，每当他呓语连篇的时候，那就是他魂牵梦绕迢迢想思路上前进的号角和不懈地上下求索。

毕竟，人生苦短，与心上人天各一方，无异于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烈焰。

越明年，台中市烟酒公卖局里一位女高管叫谢玉凤，人张得标致，性情温和，与人为善。她经常向总经理郝景芳汇报公司生产进度等其他资料。谢女士看郝总一个人生活不容易。于是，她便起意给郝景芳张罗对象。她一连介绍了好几个貌美女子，人家是个顶个待见景芳。可郝景芳竟然一个都没相中。

谢玉凤不解郝景芳其意，便找上门来问其故。

郝景芳看到谢玉凤为自己终身大事如此热心，他感激之余，方才发觉自己的内心深处不时泛起了爱情浪花。

他两眼盯着谢玉凤痴痴地一个劲地傻笑，笑的谢玉凤一头雾水莫名其妙。她问他不回答。她佯怒道：“你要是这样，以后我就不理你了。”

郝景芳这才止住呆样，对她一板正经地说道:“你谁也别找了，我就看上你了。”

谢玉凤一听，脸上瞬间腾起红云... ...

原来，谢玉凤也无婚配。郝景芳对她爱慕已久。

此后不久，二人步入了婚姻的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