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三大世家

且说朱略凭一副伶牙俐齿，摇唇鼓舌，片刻之间说得上官无恨心旌摇曳，情思起伏。上官无恨已收起防备的姿态，轻摇白纸扇，长叹一口气道：“无恨自小便流落街头，早已是天之弃子，命该如此，又能如何？”

朱略道：“无恨贤侄，如你一般胸怀大志之人，岂能轻言认命！老叔教你，无毒不丈夫，杀了上官一鹤一家老小，你就是卧龙山庄的主人，你就是王者！到那时，你便能呼风唤雨、号令江湖，何愁不能一酬壮志？”

上官无恨忽然把折扇一收，故作严肃道：“老叔勿复多言，义父带我恩重如山，无恨岂能恩将仇报，做此大逆不道之事！”

朱略知道上官无恨已然心动，心中所难逾越的，不过是情感与道义一关，便哈哈一笑道：“无恨贤侄，事到如今，你还要继续做个痴人吗？江湖险恶，那是尔虞我诈、你死我活，哪有什么情分可言！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想那唐太宗李世民，不也是弑兄逼父才承继了大统么？后来他励精图治，开创大唐贞观盛世，终成一代雄主！心慈手软、瞻前顾后，到头来不过一庸人而已。你听老叔一句良言，先坐上卧龙庄主的宝座，然后老叔把你引荐给突瓦由天可汗，届时你便可统率天下义士豪杰，辅我大汗推翻这腐朽的大雄王朝，荡定中原、匡扶社稷！这，是大仁大义，是正道，是天命所归！以你之才，文韬武略，将来封侯拜相，必可名垂千古！”

上官无恨又摇起他的白纸扇来：“朱老叔你说得容易，便如这第一步，无恨势单力孤，如何能对付得了义父及上官家的芸芸高手？”

此言一出，朱略便知这番游说已经大功告成，他按下心中窃喜，继续说道：“我此次冒死前来，不过是先与你讲明个中利害关系。只要公子你能大彻大悟，下定决心要做成这件事，朱老叔我自然助你一臂之力。”

二人既已达成共识，便又在房内谈了片刻。忽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原来是北门军士前来报告军情：“启禀公子，金汤寨援军已到北门，庄主与援军已经杀败北门番兵，特派小人前来告知公子，今夜子时，以冲天弹为号，相约西门，内外合击北山残敌！”

上官无恨回道：“我知道了，你一路奔波劳累，下去稍歇吧。”

待军士走远，朱略道：“上官家刚打了胜仗，气焰正盛，此时不可与之硬拼。此事还需另寻时机，周密部署，从长计议。老叔我不虚此行，先行告退！若有安排，可差人去庄外三十里处的山洞寻我！”

当天夜里子时，按照约定，上官一鹤与白雨川率军出北门，上官无恨率山庄兵丁出月牙谷，同至西门杀敌。孰料待两军杀来，西门已是一座空城。原来那朱略在上官无恨这里听到了消息，连夜回去引兵逍遁了。

至此，北门、西门都已肃清残敌，卧龙山庄上官家在这场战役中获得惨胜。上官一鹤传令厚葬雷僧等阵亡勇士，又亲自问候铁佛及太平的伤势，得知铁佛恢复了九成功力，已无大碍，太平伤势颇重，仍需静养，便命人好生照料。安排完毕战后事宜，又命人为燕凤栖、白雨川备好厢房，此外，为答谢二人援手之情，上官一鹤又吩咐山庄后厨准备酒菜佳肴，要于明日中午大摆宴席，隆重款待燕、白二人及一众军士。这时已是四更天，众人一天一夜未曾合眼休息，便各自回去安歇。

次日中午，上官一鹤、白雨川、燕凤栖、铁佛、太平、云侯、上官无恨、上官晚歌、裴遗爱等一众人齐聚议事大厅，宴席既开，三杯薄酒告祭亡灵之后，便推杯换盏，吃喝尽兴。

酒过三巡之后，众人聊到燕凤栖少年英才、白雨川风流俊采，俱是人中龙凤。云侯起身道：“庄主，说起来燕少侠真是与我卧龙山庄有缘……”说到这里，他便将如何半路偶遇燕凤栖、如何试探与他、如何击退九州山庄“刀剑双绝”、又如何相约同回卧龙山庄杀敌这一番经过娓娓道来。

燕凤栖也起身道：“不瞒庄主，晚辈此番前来，原本正是要取回我燕子门寄存于此的祖传‘天意’宝剑。”

上官一鹤稍一寻思，道：“算来燕家这天意宝剑，还有各门各派的独门兵器，放在我卧龙山庄止戈库也有二十年了。当年与朝廷和群豪相约，恰好是这个期限。按照二十年前的约定，二十年后各派若有后人前来取回兵器，须过止戈库前六大险关。若是私相授予，必遭朝廷与各派的合力讨伐。所以，燕家贤侄，你虽对我卧龙山庄有恩，但也须按照约定办事。不是老夫不讲情面，这实在也是为你着想。老夫看你本领非凡，想那六道险关对你来说并非难事。你光明正大地取剑，日后行走江湖，也可堂堂正正做人。”

燕凤栖道：“便依前辈所言，晚辈不可坏了江湖规矩，何时过关取剑，还请庄主安排。”

上官一鹤正要与铁佛等人商议此事，突然有山庄兵丁急匆匆来报：“启禀庄主，有一青衫剑客，自称是庄主您在九州山庄的朋友，在北门留下一封书信后扬长而去。”

云侯道：“九州山庄的青衫剑客？哼，想必是牧龙剑那厮！”

上官一鹤接过书信，只见正面封皮写道“一鹤兄亲启—欧阳亲致”，又见反面斜插一枚红缨细蛇镖，便知这是一封紧急书函。

上官一鹤拆封读罢，大怒一声，拍案而起：“哼！欧阳老儿，居然欺负到老夫头上来了！”言罢将书信传阅众人。

铁佛等人依次读罢来信，原来信中内容大意如下：九州山庄庄主欧阳昆仑获得消息，近日有一个叫做燕凤栖的年轻人要到卧龙山庄取回燕子门的天意宝剑，欧阳昆仑要上官家将这年轻人拒之门外，不可让他进入山庄取剑，最好还能取了燕凤栖的性命，日后他必亲自登门致谢。否则，他欧阳昆仑就要亲率“九州山庄六护法”前来“问候”。言语之间虽是恭敬客气，却满纸都是命令、胁迫之意。

云侯读罢气道：“岂有此理！他欧阳昆仑横行江湖这么多年，从来都是肆无忌惮，这倒罢了。我卧龙山庄百年世家，他九州山庄不过才崛起二十年，也敢对我们指手画脚！”

铁佛分析道：“我想那老欧阳一定是知道了我卧龙山庄遭此劫难、元气大伤的消息，此番是要以阻止燕少侠取剑之事为托词，落井下石，企图对我们不利。二十年来，他横扫中原武林，恃强凌弱、称霸江湖，灭门毁派的事情可是没少干！”

云侯点头赞同道：“老大言之有理。昨日，他九州山庄的‘刀剑双绝’就曾在我去求援的途中设伏，企图将我截杀于半途。而且可以确定的是，自卧龙山至金汤寨沿途的十余个烽火台被毁，也是出自他们的手笔！看来，九州山庄这次是与北山七派狼狈为奸地勾结在一起了，他们企图里应外合，置我卧龙山庄于死地！燕少侠的出现搅乱了他们的计划，所谓阻止燕少侠取剑，一方面是他们气急败坏，意欲除燕少侠而后快，另一方面则是老欧阳挑衅我卧龙山庄的借口！”

太平冷笑一声道：“若是当年的武林三大世家俱在，哪里能容他九州山庄如此嚣张！不过我卧龙山庄上官家雄风犹存，骨头也硬得很！纵是他欧阳家勾结了北山七派，又有何惧！”

燕凤栖道：“没想到晚辈此次前来，给诸位惹下如此麻烦，晚辈心实难安，取剑之事，不如就此作罢。”

上官一鹤语重心长道：“燕家贤侄，你只管过关取剑，只要不违江湖规矩，料他欧阳家兴不起什么风浪来。如果确如铁大师和云四爷所言，你不过是欧阳昆仑要对付我上官家的一个借口的话，那么该来的总归要来，上官家总要应对。咱们三大世家同气连枝，都是江湖上的名门大派，也是名门正派。武林公道、江湖正义，正有赖咱们主持伸张，咱们岂能退缩不前，任由邪道胡作非为！二十年来，你凤凰岭燕家惨遭灭门，星华岛白家亦被迫退出中原，断了音信；我卧龙山上官家孤掌难鸣，隐忍已久。今日见你燕家后人如此英武，我心甚慰。当下，咱们正应当联手对抗奸邪，这中原武林的天空阴郁日久，是时候变一变天了！”

上官一鹤对燕凤栖这番掏心的言语，闻者无不热血沸腾，不意间这也触动了席间另外一个年轻俊才，激起了他一番豪情壮志——只见他拍案而起道：“上官庄主，联手抗敌，怎能少了我星华岛白家！白家后人在此！”

众人惊奇诧异间循声看去，但见一个玉树临风的男子起身而拜，正是风雅儒将白雨川！

白雨川向上官一鹤揖道：“实不相瞒，晚辈白雨川正是星华岛玲珑夫人之子！小侄不才，愿与上官家、燕家携手，为中原武林尽一份绵薄之力！”

上官一鹤闻言大喜，向白雨川道：“原来白将军便是星华岛后人，真是失敬。今日同时得见燕家与白家两位后进贤侄，真是好事成双！不知令堂玲珑夫人近来安好？”

白雨川叹一口气，道：“说来惭愧，小侄已有数年未曾返岛，家母近况，我亦不知。世伯应知，我星华岛白家的掌门之位向来是传女不传男，所以我于十年前便出岛闯荡，几年前还与岛上有书信往来，那时家母康健，近年来我凭军功做到金汤寨总兵之位，每日忙于繁冗的军务，与岛上的通信便少之又少了。”言罢，不觉对母亲、对星华岛生起一股浓郁的思念之情。

上官一鹤安慰道：“我想如果玲珑夫人知道你博得了朝廷功名，为国家建立功勋，一定是欢喜得很。他日你回岛上探望她时，就说上官家的老朋友向她问好了。”又对白雨川、燕凤栖二人道：“今日我三大世家齐集于此，实乃武林盛事，我看中原武林重见天日，为时不远了！”

燕凤栖道：“世伯，请恕晚辈多言。晚辈出生之时，我燕家便已先遭满族灭门，听老者说，家母当时怀中有我，那时正在我舅父关东大侠沈扬眉家省亲，因此侥幸躲过此劫。十几年来，我一直想查清此事，手刃凶手，为我燕氏族人报这血海深仇。但苦苦查访，被问者不是不知此事，便是缄口不言。不知当年这场燕家灭门惨案，世伯可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

上官一鹤思忖片刻，道：“两位贤侄，说起当年这场江湖变故，与你两家都有莫大的关联。个中原委，真是一言难尽，且容我仔细道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