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晚歌兄弟

且说上官一鹤回忆到老皇帝雄威受人挑拨，过河拆桥，大肆削弱中原武林势力，甚至兵刑相加，不惜灭人满门，众人听后不胜唏嘘。

上官一鹤道：“纵观历史，残害功臣的帝王，不胜枚举。如那越王勾践，吞灭吴国，完成霸业之后，便诛杀了大臣文种；汉高祖刘邦，王朝稍定，便把立下汗马功劳的的大将韩信、彭越、英布等人一一剪除；明太祖朱元璋，不也是杀害了开国功勋李善长、胡惟庸、徐达、蓝玉等一班文臣武将吗？此乃帝王驭人之术，不足为奇。明白了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自那之后，老夫便心灰意冷，收敛锋芒，夹起了尾巴做人。三大世家没落，六大门派掌门人被羁押在死牢里，中原武林从此一蹶不振，这便给了那欧阳昆仑以可乘之机。老欧阳把中原武林搞得乌烟瘴气，说起来老夫也有过失啊……”

铁佛安慰道：“庄主不必自责。你明哲保身，其中的难言之隐，别人不知，老衲岂能不知？二十年前，这欧阳昆仑好似横空出世一般突然现身于中原武林，他一手组建‘九州山庄’，率领手下“八大护法”四处攻伐，十年崛起，十年称霸！二十年来，若没有你和卧龙山庄在这北地一力支撑，那老欧阳便无所顾忌，必是只手遮天了。”

上官一鹤道：“知我者，铁大师也。君恩无常，我卧龙山庄百年世家，朝廷既要重用，也要严防。我深知稍有不慎，便是步步杀机。老夫一命死不足惜，但卧龙山庄这百年基业若是毁在我的手里，我有何颜面去见先父和列祖列宗？况且有我卧龙山庄在，对那老欧阳便是一个大大的制约，中原武林便尚有三分倚靠。我等一旦倾巢覆灭，中原武林便再无重见天日之希望，我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白雨川道：“上官世伯，我在星华岛时，亦时常听家母挂念中原武林，但苦于有誓言在先，也只能装聋作哑、置身海外。后来我离开星华岛、踏足中原之时，家母还曾谆谆告诫，让晚辈万不可卷入中原武林纷争。所以晚辈闯荡中原，只能混迹于军旅之间。晚辈今日正告天下，我白雨川身为星华岛后人，愿与上官家一道承担复兴中原武林的重任！”

燕凤栖也起身道：“请上官世伯指点晚辈取回天意宝剑，晚辈亦愿与各位前辈同舟共济、共担风雨！”

上官一鹤道：“好！老夫即刻安排！今日下午申时，你可直去卧龙山庄南面，穿过卧龙山上的六道关卡，你便可以取回你想要的东西了。”说到这里，他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拍一拍大腿道：“这第一关名为‘一剑关’，之前向来是大总管朱不笑负责把守。如今这个逆贼已叛出山庄，四大金刚又伤重不便，这一剑关的守将，一时还真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人选这不是近在眼前嘛”，这话是上官晚歌说的，只见他站起身来笑道：“父亲，我观燕大哥的剑法十分了得，早就想向他讨教一番了。”

上官一鹤笑道：“好，小晚，就是你了！我听神枪小裴说，近来你日夜苦练剑法，武功颇有精进，今日正好一试！”言罢他又向燕凤栖笑道：“这孩子最近张狂的很，今天正好请你替老夫杀一杀他的威风！”

申时一刻，燕凤栖如约来到卧龙山庄之南——一剑关。

一剑关果然只有一把剑，剑在鞘中，没入土中半尺有余，剑缨在微风中兀自摇曳。

一剑关虽然只有一把剑，要过这把剑却十分不容易。因为有上官晚歌。上官晚歌所练，正是他父亲上官一鹤亲自传授的“寒冰剑法”。他的剑法虽然没有达到上官一鹤双手剑炉火纯青的地步，但已可与“太阴剑”平**打个平手，在江湖上这已经是一流剑客的水准了。

上官晚歌就站在剑的后面，他抱臂在胸，一束长发随风飘扬。一张清秀的脸，微闭着的双眼——他似乎已经在这里等了若干年。他梦里日夜等待的那个人，似乎就要在这里遇见。

“晚歌兄弟，承让了。”

上官晚歌这才睁开了他的双眼。他的眼睛也许是闭了太久，韬了太多的光，养了太多的晦，忽一睁开，就是光芒四射。

燕凤栖有一瞬间的惊诧：这个男人的双眸如此明媚水润，就像春日刚融了冰的湖水一般寒澈——这个男人愈发显得清秀了。燕凤栖重新打量了眼前的这个对手：人都说水一样的女人，上官晚歌却是水一样的男人。

上官晚歌此时也在上下打量着燕凤栖：眼前这个年轻剑客，身长七尺，一袭白衫，脚踏黄土，腰悬利刃，烈风吹过，长发恣意飘摇，身躯岿然不动——果然是条好汉。上官晚歌的右手食指突然调皮似的跳动了一下。这动作很小，小到只有他自己才感觉的到。

燕凤栖“噌”地拔剑在手：“晚歌兄弟，请。”

上官晚歌抬脚跺地，长剑出鞘，铮然有声。剑入半空，回落在手：“客先。”

燕凤栖不再啰嗦，他长剑一抖，使出飞燕十九剑第一剑——“燕骏千金剑”！这一剑在飞燕十九剑中可算得上上剑。战国时，燕昭王即位后急于招揽人才，大臣郭隗以马为喻，说古代君王悬赏千金买千里马，三年后得一死马，用五百金买下马骨，于是不到一年，得到三匹千里马，以此劝说燕昭王若能真心求贤，贤士将闻风而至，故曰“燕骏千金”。燕凤栖使出这一剑，一来是自己不敢轻敌——这只是第一关，他必须胜；二来是表明自己求剑若渴，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

上官晚歌使出寒冰剑法中的一式“游云惊龙”。昔日，王羲之书法精绝，后人称其笔势，“飘若游云，矫若惊龙”。上官晚歌使出这一剑，既是全力一击，也是对燕凤栖剑法的赞叹。所谓英雄相见，惺惺相惜。

高手过招，只需一剑。

电光火石之间，胜负已有分晓。

燕凤栖回剑入鞘，上官晚歌的两截发巾旋落在地，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散落下来——起初的惊诧此刻得到了答案，难怪这上官晚歌是一个水一般的人：“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女子，是个美丽的女子。”

上官晚歌随手把剑掷回剑鞘，在腰间抽出一条新发巾，把散落的长发重新扎束起来，嫣然一笑道：“燕大哥，你的剑法果然比我高明。”

此时微风吹动，随意拨弄着她那重新扎起的新发巾。

头发随着发巾在飘动。

心动了么？

心未动么？

——早在她的右手食指不经意间跳动的时候，问题就已经有了答案。

燕凤栖笑道：“你这样一个美丽动人的女子，为何要打扮成男子的模样。”

因为遇到你之前，我不允许别人把我看作女子——上官晚歌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如今你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我们还能不能继续做兄弟？”

燕凤栖迈步向前，边走边道：“放心，你是女儿身这件事，燕大哥我是不会说出去的。”

上官晚歌大声说道：“前面的关卡都是十分凶险，比我要难对付十倍，你可要万分小心！”

“知道了，晚歌兄弟！”燕凤栖大声回复一句，便继续向前走去。行不片刻，远远便看见“鬼见愁”三个大字刻在路旁的石碑上。燕凤栖脚步仍不停歇，喃喃自语道：“我不是鬼，我才不愁。”

“年轻人，站住。”一个苍老深沉的声音——仿佛是古人说了一句话，穿越了百年，今日方才传到听者的耳中。

燕凤栖不得不止住脚步，因为前方已经有五个老头儿拦住了去路。他握了握手中的剑，“上官家的五叟神剑阵？”

一个青衣老者踱步而出：“你认得咱们五个老不死？”

燕凤栖抱拳施礼道：“上官世家，甲、乙、丙、丁、戊五位前辈，江湖谁人不知？晚辈风闻已久，有礼了。”

青衣老者笑道：“那是自然，当年我们上官家五大天王的名号那在江湖上可是响当当的！自从老庄主上官肃把咱们安排在了这里，转眼已是二十年了！这些年来，咱们五个老不死虽然没出去过山庄半步，但江湖上谁敢忘记咱们？哈哈哈。”

一个黄衣老者冷笑道：“老甲，你就喜欢听这些不着边际的恭维话。后生，你不必拍咱们老不死的马屁！马屁拍得再响，我上官乙也不会拱手放你过去！”

燕凤栖苦笑道：“晚辈岂是阿谀奉承之人，久闻五叟神剑阵变幻无穷，晚辈正是前来受教。”其实燕凤栖说得是实话，并非奉承之词。江湖传说，卧龙山庄的五叟关，有甲、乙、丙、丁、戊五个翁叟把守，五叟神剑阵精于变幻，每一阵虽然易破，却也变化极快，不及成为残阵便又换了阵法，所以闯关之人需要有极强的反应力和耐久力。

青衣老者又笑道：“老乙，咱们一大把年纪了，你这火爆脾气还是这样烈性。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自从咱们五大天王隐退，四大金刚在一鹤小庄主的带领下，不也是闯出了不小的名堂么？年轻人，机会还是要给的。”

又有一个紫衣老者向前一步：“后生，你能过一剑关，看来也非等闲之辈，你练就这一身本事也不容易，老夫劝你尽早转身回去，否则，葬身在此就未免可惜了。”

一个白衣老者急道：“老丁，你这说的什么话，咱们在这里已经苦守了二十年。这些年来，莫说是人了，连只老鼠都不曾来过，这养老般的生活虽是安逸，却也无聊至极！好不容易进来个人练练手，解解闷，你却劝他回去！”

一个赤衣老者未曾说话，此时不耐烦了：“老丙，少说废话，布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