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五叟剑阵

五个老头儿各自归位，青衣老者笑道：“五颜六色阵，年轻人，你可要小心了！”

燕凤栖才掣剑在手，忽觉一阵若有若无的剑风直插后背！燕凤栖暗暗一惊：剑阵明明在身前，身后怎会有杀气？难道是偷袭暗算？他顾不得多想，急忙使一个“旱地拔葱”，腾空而起。身至半空，他才看清楚，那青、黄、紫、白、赤五叟剑阵的对面，赫然有一个黑色的影子！

燕凤栖猛然醒悟：这五颜六色阵，原来是五色相加，多生一个黑色！这黑色影子，应是此阵的法门。要破五颜六色阵，自然是要先破这若有若无、若隐若现，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实难捉摸的黑影子。但与此同时又要和青黄紫白赤五叟展开周旋，殊非易事。

六个颜色已混在一起，只等燕凤栖势尽而落，坠入他们的地网。

燕凤栖已经开始下落。怎么办？如何拆招破阵？如何与五个老头儿周旋？且慢！为什么非要和他们周旋？

燕凤栖灵光乍现，既然和五个老头周旋殊非易事，那就不和他们周旋，不和他们缠战！速战速决！兵书有云：围魏救赵。对，要变被动为主动，就要主攻那个法门黑影子！这样待那五个老头儿纷纷去救黑影子的时候，就是自己发起反击的最佳时刻！

于是燕凤栖突然一个“鹞子翻身”，落在阵外。

六个颜色围了上来。剑光五彩缤纷，甚是耀眼。

燕凤栖不守反攻，使出“一燕穿花剑”，抢攻黑影子——有时候防守是一种进攻，进攻是一种防守，以守为攻、以攻为守，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剑法与兵法相通！

管他五颜六色、五彩缤纷、五光十色，他这一剑“一燕穿花”直扑黑影子而去，真可谓是穿过炫彩，直奔主题！

五个老头儿齐声喝个彩。

阵已破。阵已残。阵要变。

青衣老者喝道：“五花八门阵！”

五叟各依五行方位而动，顿生八门，将闯入阵中的燕凤栖围在垓心。所谓八门，一般指开、休、生、死、惊、伤、杜、景八门。其中，开、休、生为三吉门，死、惊、伤为三凶门，杜门、景门中平。此阵异常之处，便是只有死门一门是吉门，其余七门皆是凶门。若是懂得奇门八卦的人来闯此阵，必会暗暗庆幸自己能分清吉凶，最终难免聪明反被聪明误，误入凶门。

燕凤栖恰恰不懂奇门八卦，幸也不幸？他破了上一阵“五颜六色阵”，便明白了无论这五个老头儿摆什么迷魂阵，只要戳中其中法门，就可迎刃而解。他不知什么吉门凶门，只是凭直觉觉得那白衣老者似乎行动略有迟滞——就是他了！

五叟脚法渐快，五剑分攻燕凤栖上、下、左、右、中，剑势凌厉，加上五行八卦之术，更添威力。

燕凤栖只觉阵内剑气逼人，上下前后左右皆无退路，正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如何才能掩饰自己的意图呢？千钧一发，不容多想！

燕凤栖挺剑使出“社燕秋鸿剑”！剑锋首先刺向赤衣老者！

赤衣老者把剑一横，休门、伤门紧闭。

燕凤栖剑锋一转，往左右一挑，先后斫向紫衣老者、黄衣老者。紫衣使个“闭窗关门剑”，封住景门、开门。黄衣站定生门、杜门，大剑一挥——“横扫千军式”——砍中了燕凤栖的长剑！

仿佛燕凤栖就在等这一剑，仿佛没有这一剑，他就不能使出下一剑——他借力、顺势，长剑竟划向黄衣老者身侧的青衣老者！

青衣稳守惊门，伸剑使个“灵蛇吐信”，欲把燕凤栖的长剑逼回去。

燕凤栖叫声好。他突然撤身，反手一剑，直攻身后的白衣老者！

白衣老者本来把守死门。这死门正是此阵的吉门。有时，最危险的地方正是最安全的地方。万分凶险之处，又何尝不暗藏着一线生机？

白衣老者所守“死门”乃是吉门，无险可守，所以他的动作略缓。青、黄、紫、赤挺剑来救，死门被封锁住！但休、伤、景、开、生、杜、惊顿时门户洞开——燕凤栖原是一招声东击西。

白衣老者爽笑道：“哈！妙极妙极！自从三十年前与突瓦大军一场血战，很久没有耍得这般痛快淋漓了！哈！爽极爽极！”

其实燕凤栖并不十分懂得八卦吉凶，不知吉门凶门。既然不知吉门凶门，何不自己创造一个吉门？他误打误撞，竟然一下就创造了七个吉门——原来的吉门变成了凶门，原来的凶门变成了吉门。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吉凶祸福，变幻只在眨眼之间。

吉门在前，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阵又破。阵又残。阵又变！

燕凤栖虽破了阵，却仍陷在阵中。他只好挺剑再战。

五叟剑阵越变越快！燕凤栖的剑也愈来愈疾！

五子登科阵！燕颔儒生剑！

五湖四海阵！伯劳飞燕剑！

五大三粗阵！五雀六燕剑！

五马分尸阵！雁南燕北剑！

五黄六月阵！莺歌燕舞剑！

五斗折腰阵！燕雀鸿鹄剑！

五谷丰登阵！燕子衔食剑！

五月披裘阵！玉燕投怀剑！

五劳七伤阵！旧燕归巢剑！

五步成诗阵！燕歌赵舞剑！

五花杀马阵！马踏飞燕剑！

五陵豪气阵！燕骏千金剑！

五鬼闹判阵！燕雁无心剑！

五虚六耗阵！伴君轻燕剑！

五鼎万钟阵！幽燕老将剑！

五体投地阵！飞燕游龙剑！

五老叟换了十八阵！

燕凤栖用了十八剑！

五叟神剑阵只有十八阵。

飞燕十九剑却有十九剑。

阵已穷，势已尽。破阵的时候到了！

燕凤栖奋力一击！春宵啼燕剑！就像在慵懒的春日，突然传来一声归燕的呼唤，打破了沉闷已久的局面！他宛如一只轻捷俊逸的白燕，剑指长空，倏地腾空跃去！

阵又破，阵又残。

已无阵。

燕凤栖稳落阵外。好似大梦初醒，又好似大病初愈——他这是第一次一口气使出飞燕十九剑，他犹在回味适才的痛快淋漓。

但是，五个老者哪里去了呢？阵已被破，何须残留？留下来赞赏一番眼前这个少年英俊？没有必要。年轻人，夸赞的多了，反而会洋洋自得，不知天高地厚。莫如谜一般的来，谜一般的去，不是神仙，胜似神仙。

燕凤栖回剑入鞘，略作调息，继续前行。约走了一百步，口渴难忍。放眼望去，不远处有一木屋，或有酒水。

燕凤栖加快脚步，近前一瞅，屋前有一石碑，碑曰：“凡闯关者至此皆渴。聊备茶酒，可开怀一饮。万事小心。苏鲁班敬告。”

原来这是武林四小世家之一——巧手苏家的前辈苏鲁班亲手设置的机关。

燕凤栖左手握紧长剑，提步而入木屋。屋内并无异样，看起来十分正常——只有一把竹椅、一张木桌，桌上有一个酒坛、一把茶壶、一个白碗——这正常得让人直冒冷汗。明知身处危险之中，却不知险在何处、危在何方，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提防，这比危险本身更让人费心劳神，更让人提心吊胆。有些人不是死于危险本身，而是被危险吓破了胆——受惊吓而死者大有人在。

燕凤栖向桌椅走去，边走边看。

木桌很寻常么？不寻常，因为它是用上好的紫檀木打造。虽不寻常，也无异处——只有四条腿顶着一块木板，能有什么机关？

竹椅不寻常么？很寻常，不过是由几根毛竹拼接而成的太师椅。

难道机关在酒坛里？茶壶中？白碗内？

燕凤栖靠着木桌端详一阵，酒坛、茶壶、白碗，瓶瓶罐罐，能藏什么机括枢纽？纵然有，也不过是些暗器之类，这茶酒不会有毒。纵有暗器，这些小玩意儿能藏多少暗器？他曾与不下十位暗器名家交过手，可曾伤过分毫？苏鲁班前辈故弄什么玄虚？难道是虚张声势、故布疑阵？

再一动不动地看下去也没什么益处，茶酒不会主动流向自己的嘴里。畏首畏尾不是英雄。大英雄就要敢想敢做，就要有勇气，就要有胆量。

燕凤栖右手拔剑而握，用剑拨了拨茶壶——没有异样。

燕凤栖左手慢慢拿起了酒坛——没有异样。

燕凤栖把酒倒进了白碗里——没有异样。

燕凤栖慢慢端起碗来——没有异样。

燕凤栖喝酒——没有异样——他的眼、耳、鼻、脑没有喝酒，不管什么暗器、声音、异味，他都能在第一时间觉察到，并同时想出、做出不下十种应对之策。

原来是个空城计。

燕凤栖慢慢放下了左手中的白碗，左手扶着身后太师椅的扶手，下意识地坐了下去——主人好酒款待，如此待客之道，燕凤栖很满意。

但是他落座这个动作只做了一半，他便后悔了。因为此时他重新注意到了木桌——瓶瓶罐罐吸引了他太多的注意力！

燕凤栖往下坐，视线下移，就重新注意到了木桌。

他看到了木桌，就想到了竹椅——他即将坐下去。一个念头自脑中一闪而过：为什么桌子的材料用的是上好的紫檀木，椅子的材料却是普普通通的毛竹？

太大意了！自己何时见过、听说过用毛竹做的太师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