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血色玫瑰

裴遗爱大义凛然似的呵斥道：“奸贼休要抵赖！我一个人所说不足为信，杜婆与你无冤无仇，难道要故意栽赃陷害于你吗？你道貌岸然、品行不端，我早有察觉，你哄骗阿晚对你心生一片真情，上半夜的时候，在崖底，你还曾企图非礼于她，这些，无恨大哥也是可以作证的。我看，你这奸贼，分明是突瓦异族派来的奸细，借燕家之名骗取了我们对你的信任，然后寻找机会设计杀害了我师父和铁大师！我真后悔来迟一步，不然他们绝不会命丧你这奸贼之手！”

群情哗然，人群里已有人喊道：“杀了他，为庄主和铁大师报仇！”随之有人附和，“杀了这个奸细！”“不能让他跑了！”“决不能饶了他！”

云侯大声道：“肃静！燕凤栖，你还有何话说？”

燕凤栖此时已然心中明了——这是有人事先布好了局，将他引入了圈套之中。现在裴遗爱一口咬定他就是凶手，又有杜婆等人在一旁煽风点火，自己是百口莫辩，纵然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只好道：“天地可鉴，我燕凤栖并未做对不起上官家的事，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一定会把这件事情查个清楚，找出真正的凶手来，以让逝者安息！”

上官无恨这时道：“云四叔，平二叔因伤未至，现在这里就属您老辈分最高，此事如何决断，您老发个话吧。”

云侯暗忖：这裴遗爱是庄主上官一鹤一手抚养，对上官家感情深厚，自小也并无劣迹，所说应是可以相信；且有那跛脚的杜婆，是庄内多年的忠厚老仆，她与燕凤栖并无仇恨，没有理由编造谎言来陷害他；而那燕凤栖，虽自称是凤凰岭燕家后人，但毕竟是庄外之人，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勾结外族、反攻我大雄王朝来报燕家之血海深仇，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想到这里，云侯便道：“无恨公子既然让我说话，我便来主持个公道。依我看，此事疑点颇多，在没有彻底查清楚之前，还请燕少侠交出武器，在厢房暂住几天。”

燕凤栖听云侯这样说，分明是让自己作为凶嫌缴械受缚，便知云侯也是不相信自己，心中不免生起一股寒意，又见上官晚歌一双泪眼瞪着自己，便向她问道：“晚妹，你也相信他们所说，认为是我杀了上官庄主和铁大师吗？”

上官晚歌眼里噙着泪，恨恨地说道：“你这个负心的混蛋，我真是瞎了眼！我要用剑剜出你的心来，看看它是不是黑的！”话刚说完，她便手挺长剑直直地向着燕凤栖的胸口刺去！

燕凤栖本就心凉如水，眼下连上官晚歌也不信任自己，更加心如死灰，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上官晚歌，一动也不动，任由上官晚歌把利剑向着自己的心口扎来！

好快的剑！

上官晚歌的剑尖如一点寒星已经刺入燕凤栖前胸的衣衫，但她见燕凤栖并未躲闪，心下一软，手中剑已慢了三分，当她的眼睛遭遇了燕凤栖对她一往情深的目光时，她手持长剑的手已经不由自主地上扬，寒光一闪，剑尖便避过了燕凤栖的前胸，只在他的左肩上划破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

鲜血透过燕凤栖洁白如雪的衣衫浸染开来，就像在他的左肩上绣了一朵娇艳欲滴的火红色玫瑰花，显得格外刺眼。

上官晚歌手劲一松，长剑掉落在地，铮然有声，同时掉落的，还有她湿红的眼睛里涌出的泪珠。她右手挥出，朝燕凤栖扇出一记响亮的耳光：“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燕凤栖此时真是哑人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的眼睛里也已泛出浅浅的泪花。他一动不动地对视着上官晚歌的眼睛，目光里透露出一股坚定，似乎是在说：“晚妹，我若有负于你，天诛地灭！你放心，我一定查出真凶，帮你报了此仇！”

裴遗爱眼见上官晚歌心软，不忍刺出那致命的一剑，便向前跨出一步，大手一挥，一把将上官晚歌拦在了身后，又一指燕凤栖道：“阿晚，师父尸骨未寒，你对这奸贼还余情未了么，看我手刃此贼，为师父和铁大师报仇雪恨！”

燕凤栖见裴遗爱又向自己发出挑衅，剑眉一挑，目光一转，便道：“你这小厮，小小年纪便心肠歹毒、学会诬陷别人，快快闪开，不要脏了我手中的剑！”

“奸贼，死到临头，你还嘴硬，纳命来吧！”裴遗爱双手挽个枪花，挺枪便刺！

面对让他蒙受不白之冤的裴遗爱，燕凤栖岂能坐以待毙？他宝剑一挥，立时又与裴遗爱斗在一起！

上官无恨乘势道：“听云四叔的，不可让这姓燕的跑了！众人齐上，将他拿下！”

众人的怒火再次被点燃，一边高喊着“捉住他！”“杀了他！”一边一拥而上，纷纷亮出兵刃，合力向燕凤栖攻去！

燕凤栖虽然剑法卓绝，但他不想伤害众人，以免招致更多误会、平添更多冤仇，所以出手便有三分忌惮。常言猛虎难敌群狼，在众人咄咄逼人的团团围攻之下，他已渐渐招架不住，左肩和右下小腿已经挂彩见红！

局势乱成一团糟，云侯急得直跺脚，群情激愤，他虽是连喊“住手”，但难以劝住众人，局面已是不可把控！

就在众人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忽然狂风四起，将厅内火烛吹得摇摆不定！数不清的沙砾被吹进厅来，众人纷纷以衣袖掩面，在风沙迷乱之中，艰难地把眼睛挤出一条缝隙，眇眇忽忽地，但见一只白蛟白如飞雪、快若闪电，昂头摆尾地飞窜入大厅里来！

众人惊慌之间纷纷闪躲！躲避不及的，被这白蛟的尾巴扫中，甩落在地上，摔得哇哇大叫，直呼疼痛！

那白蛟穿越众人，直奔燕凤栖，盘旋之间，便将燕凤栖卷在背上，呼啸一声，飞出厅外，腾空遁去！

风沙陡止，众人受这白蛟搅闹，犹自心神不安。

有人道：“姓燕的有神龙相助，这可如何是好？”

也有人附和道：“幸亏咱们刚才没有杀了这姓燕的，不然就触犯了神龙天威呀……”

还有人道：“你们的见识怎么如此浅薄，那哪里是什么神龙，不过是一条尚未幻化成龙的四脚蛟兽而已……”

上官无恨眼见众人七嘴八舌，难以平定，便朝裴遗爱丢去一个眼色，然后对众人道：“大家不要慌乱，且听我一言，义父惨死，凶手逃遁，突瓦大军不日便到，我上官家真可谓祸不单行。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事务繁杂，不可群龙无首。依我之见，当务之急是要推选一人来继承我义父这庄主之位，以便使号令统一，统筹安排我义父和铁大师的丧事、追杀凶手燕凤栖之事以及部署防御突瓦敌军的各项事务。大家意下如何？”

裴遗爱接着道：“大公子无恨足智多谋，素有威信，我等向来信服，做我们的庄主再合适不过！”

众人左顾右盼之间，又小声嘀咕起来。

上官无恨见状谦辞道：“无恨才疏德浅，安敢当此重任？我看，还是请平二叔和云四叔来主持大局才是正理。”

云侯早已思忖再三，摆手道：“无恨公子不必自谦。你与晚歌，还有承业，皆是庄主之后，按理皆有继承庄主之位的权利。但晚歌女子之身，我们又不与星华岛白家一样有‘传女不传男’的传统，凡事让她一个女子抛头露面，多有不便；而承业眼下尚在襁褓之中，更是无力领袖群伦；你身为卧龙山庄上官家的大公子，当此紧急关头，正应勇挑重担，率领上官家度过此次劫难！我与二哥太平，必将在一旁倾力辅佐，公子切不可犹豫不决、再做推辞了。”

众人此时也随声附和道：“请大公子立刻即庄主之位！”

上官无恨道：“既然如此，我若再谦辞不受，就是于这危难之际退缩不前了，那便辜负了上官家对我的天高地厚之恩！我无恨在此立誓，必将率领大家力挽狂澜，重振上官家的雄风！”

众人闻言，躬身三拜，算是拜见了这个新继任的上官庄主。

上官无恨见大局已定，便发号施令道：“好，现在大家听我的，请云四叔着手料理我义父和铁大师的后事；裴小弟和小晚追查燕凤栖的下落，纵是天涯海角，也要把凶手缉杀；其余众人，各回岗哨，听我号令，随时准备应对突瓦大军来袭！”

众人得令，纷纷散去。云侯命人收拾场地，好生装殓上官一鹤和铁佛的尸体。

上官晚歌难掩悲伤，扑向父亲的遗体，哭泣不止。裴遗爱乘机拉起上官晚歌，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安慰道：“阿晚，让师父安息吧，你不可过度悲伤，哭坏了身体，师父英灵未远，不要让他为你担心了……”

对于上官晚歌来说，今夜的巨变对她是个天大的打击——父亲横遭惨死，而杀死她父亲的凶手居然是她倾心相爱的恋人，两个至亲之人都离她而去，这让她一时间难以承受。她此刻已是哭得心神不宁、神思不定，恍惚之间觉得身前这个男人的胸膛十分温暖，这倒是给了心寒如冰的她些许慰藉，她觉得自己真是太累了，于是便把头一偏，向着裴遗爱的肩头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