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庄主威权

上官无恨的运气总是很好——或许是老天念在他自小孤苦的份上，现在给他做了些许补偿。

就在上官无恨面对二金刚太平的诘难而一筹莫展的时候，房门突然大开，一个魁梧的大汉迈着大步跨进门来，用洪亮的嗓门高声喊道：“呔！是哪个不要命的，敢在夫人房中撒野！”

上官无恨看时，来者正是内院总领上官虎虎，不禁心中暗喜：转机来了！

太平一看是上官虎虎，也松了一口气：“二虎兄弟，你来的正好，无恨公子杀害了小夫人，还要对小公子承业下毒手，你来做个见证，咱们一起去向庄主汇报！”

上官虎虎闻之大惊失色，鹰眉一耸，对上官无恨道：“无恨公子，果真如此？”

上官无恨摇着扇子从容道：“当然不是，情况是这样的——我进院来找叶郎中，路过阿母这里的时候，耳闻她的房间里有撕扯之声，便进来查看，不料却正好撞见平二叔欲对阿母行非礼之事，我上前搭救，但不是平二叔的对手，平二叔见事情败露，便把阿母杀害了，还要杀我灭口呢，若非二虎叔你来的及时，我此时恐怕已经惨遭毒手、与你阴阳两隔了！”

上官虎虎挠一挠脑袋，转头问向太平道：“平二哥，是这样吗？”

太平听上官无恨这样败坏自己，怒斥道：“休听这厮颠倒黑白，这可真是倒打一耙、一派胡言！”

上官虎虎的手已经按住了腰间佩戴的金背大环刀：“老夫可没有兴趣来断你们这无头公案，两位，这件事情，只怕要烦劳你们亲自去向庄主解释清楚了。”

上官无恨依旧是不慌不忙地摇着扇子，冷冷一笑：“庄主？二虎叔，你说的，是哪一个庄主？”

上官虎虎道：“难道卧龙山庄还有第二个庄主么？我说的自然是你的义父，上官庄主！”

上官无恨忽然合起了扇子，断然道：“我的义父？哼，他现在已经在黄泉路上走远了。你如果要找上官庄主的话，眼下只有找我了。”

太平在一边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便问道：“无恨，你此话却是何意？什么叫‘他已在黄泉路上走远了’？”

上官虎虎也道：“是呀，无恨公子，话可不能乱说呀，诅咒你的义父，那可是大大的不孝！”

上官无恨故作悲伤叹气状：“二虎叔，我并没有诅咒他，你有所不知，昨夜山庄内发生了一连串的巨变，燕凤栖勾结外贼，杀害了我义父和铁大师，为应对和处置诸多事务，云四叔和大家伙儿已经推举我为新的山庄之主了！”

太平不信，质疑道：“你这娃娃巧舌如簧，刚才编排谎言来诬陷我，死的能说成活的，活的也能说成死的，不要在这里蛊惑人心了，庄主和铁大师武功盖世，天下罕有敌手，岂是可以轻易让人杀害的？”

上官虎虎也疑问道：“这个燕凤栖是谁呀？他为什么要杀害庄主和铁大师，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呀？”他说完后招呼一个小厮进来，耳语几句，吩咐这小厮抓紧去内院之外探听消息。

上官无恨道：“二虎叔，此事说来话长，一言难尽，眼下没有功夫和你细说来龙去脉了，请你务必相信我，我身为咱们上官家的族人，难道会扯谎糊弄你吗？现在我是新任庄主，你听我号令，快把眼前这个人面兽心的无耻之徒拿下，救下我的承业小弟！”

这“上官家的族人”几个字，真是说中要害、意味深长，言下之意——我上官无恨和你上官虎虎一样，可都是上官氏一族的人，那二金刚太平虽然为卧龙山庄效力，但毕竟要与咱们疏远些哟！

太平哭笑不得，这“人面兽心”之语，原本是他用以斥责上官无恨的，现在却被上官无恨反过来强加在他的身上。他不禁咳嗽数声，啐一口痰道：“二虎兄弟，这娃娃伶牙俐齿，你可不要受他蒙蔽，信我还是信他，你千万考虑清楚了，不然会铸成大错的！”

——一个是上官家的大公子，一个是素有德高望重之名的二金刚，究竟该相信谁，这可真让上官虎虎犯了难！二人之事与小夫人和小公子承业有关，偏偏那小夫人已经一命呜呼，小公子承业又不解人事，真是死无对证！上官虎虎把脑袋挠个不停，头疼得不得了。

就在场面陷入僵局的时候，刚刚被上官虎虎派出去的小厮飞也似的跑进门来，附耳向上官虎虎低声告诉几句，又颠颠地跑了出去。

上官虎虎把挠着脑袋的手张开，拍一拍后脑勺，接着躬身向上官无恨拜道：“属下拜见庄主！公子已继大位，属下着实不知，请公子……不，请庄主恕属下冒犯之罪！”

上官无恨知道，刚才出去探听消息的那个小厮回来后，已经向上官虎虎坐实了他继任庄主之位的消息。他把手中扇子打开，重又摇了起来：“二虎叔不必多礼，所谓不知者不为罪，您老老成持重，无恨万事还要仰仗于您呢。”

上官虎虎的手握紧了刀柄，道：“庄主言重了，您尽管吩咐，属下愿誓死追随效力！”

上官无恨道：“好，二虎叔，我刚才已经交代得十分清楚了，你还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上官虎虎道：“属下领命！”他一边答复一边已经掣刀在手，转身向太平道：“平二哥，得罪了，我这内院总领，乃是上官一族的家将，向来只听庄主的号令。如今庄主让我拿你，我岂敢不从？我看，今日之事你总归要给上官家一个交待，你是自己放下武器呢，还是让兄弟我来帮你呢？”

太平眼见自那小厮报告消息之后，上官虎虎对待上官无恨简直判若两人，便心知不妙，恐怕庄主和大哥铁佛是真的遇害了。他一边在心里埋怨云老四行事仓促，自作主张地让无恨这个心术不正之人做了庄主，一边想尽快脱身来搞清楚事情真相，便冷笑一声，道：“好一个虎头虎脑的糊涂蛋！你平二哥我要失陪了！”言罢，他一手抱紧上官承业，一手把剑一挥，五六道凌厉的剑气直扑上官虎虎和无恨而来！

上官无恨手挥纸扇，破掉奔袭向他的剑气，急道：“他要跑！不可让他溜了！”

上官虎虎挥刀破去数道剑气，再看时，太平已经跃身跳出窗外，飞纵而去！

“快追！”

上官虎虎挺刀追赶出去，迎面却又迅疾地射来三四枚夺命铜钱！上官虎虎边躲便挥刀格挡，脚下便慢了数步，眼睁睁地看着太平“逃之夭夭”了。——其实，上官虎虎虽然承认了上官无恨的庄主之位，但对刚才在小夫人屋内发生的事情仍是存疑，他追赶太平，并未使出全力，而是有意放了太平一马。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卧龙山庄之事暂时说到这里，咱们再来聊一聊被白蛟所救、逃出卧龙山庄之外的燕凤栖。

所谓“龟蛇通灵”，那白蛟已有千年道行，颇通人性。当日在崖底止戈库前，燕凤栖没有对白蛟赶尽杀绝，而是放了它一条生路，这倒是换来了白蛟飞身闯殿、搭救燕凤栖的报恩之举。

这白蛟救出燕凤栖后，驮着他在低空飞行，一口气奔出去三四十里地，确认没有危险后，这才落地把燕凤栖放了下来，绕着他盘桓三圈之后，又凌空飞去。

燕凤栖摆一摆手道：“蛟兄，多谢相助！祝你早日修成龙身，咱们有缘再会！”

白蛟回首把头一低，似乎是点了点头，又仰天鸣叫一声，摆一摆尾巴，折身而返了。

燕凤栖自卧龙山庄这个是非之地逃脱出来，心内真是五味杂陈——自己先是成了挽狂澜于既倒的英雄，又稀里糊涂地俘获了美人的芳心，还如愿以偿的取回了祖传宝剑，这一段可谓是顺风顺水，一手江山、一手美人，志得意满；没想到只一夜的功夫，江山美人均是烟消云散，自己还惹了一身骚，真是造化弄人呐！

这大起大落让燕凤栖百感交集，他一时间竟不知何去何从，只是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已看到不下五个地方张贴了武林通缉令。通缉令上所画之人，眉如朗月，目若寒星，手提三尺宝剑，玉树临风，画像之下一行大字引人注目：上官家令，遇燕凤栖者，杀无赦！

燕凤栖寻思，这上官家不愧是三大世家之一，果然好大的势力，一声令下，好像整个武林都欲把自己置之死地而后快了。他想，生死并不可怕，但是蒙受这不白之冤真是让人十分憋屈，即便是死，也要留个清白名声，不能给凤凰岭燕子门的列祖列宗抹黑！更何况，燕家的大仇还未得报，皇帝老儿的狗头还在脖颈之上好端端地挂着，自己岂能就此认命、轻言生死？

但如何才能洗刷自己的冤屈呢？所谓一口难辩众辞，当下自己势单力孤，若要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让世人相信自己，实属不易。一日过去，他茶饭不思，寝食难安。思来想去，那金汤寨总兵白雨川文武全才，不仅背靠星华岛白家，更兼身领朝廷将官之职，是个青年俊杰，自己何不找他相助一臂之力？先前听说他回金汤寨提取兵马，如今不妨到金汤寨走上一遭吧！

想到这里，燕凤栖便向金汤寨疾步奔去。为了躲避上官家的追杀，他避开大道，只是抄小路潜行，行不半日，便到了寨子城中。城中百姓告诉他，白总兵半日前便提兵出城了。

燕凤栖此番前来是扑了个空，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他攀上城头登高望远，以舒缓自己胸中抑郁难平之意。望着空空如也的金汤大营，燕凤栖回想到，自己昨日还是上官家的座上宾，与一众豪杰把酒言欢，何等畅快，未料今日竟落到如此境地，真是不胜唏嘘。

他正自踌躇之际，耳边忽然隐隐约约地传来了连绵不绝的马蹄声。远远地望去，只见一支雄师阵仗齐整，自南而北浩浩荡荡而来，旌旗招展，遮天蔽日，密密麻麻，投鞭断流，竟有千军万马之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