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沙漠风暴

团部，桌上摆着丰盛的菜肴和一坛酒。

许瀚和许颖忐忑不安地坐在桌前，默默望着抱着酒坛给自己面前的碗中斟酒的司令员。

程征坐在桌前冷冷望着许瀚和许颖，他心中对这父女二人十分反感，对司令员专门宴请二人也很不理解。

司令员放下酒坛，双手捧起酒碗：“许先生、许小姐，你们受惊了，这碗酒权且给你们压压惊！”

许瀚和许颖默默望着司令员，两人没动面前的酒碗。

程征见状，一下来了气：“我们司令员给你们敬酒，你们怎么能这样没礼貌……”

司令员制止住程征，自顾将酒喝光，他放下酒碗望望许瀚父女：“许先生、许小姐，你们对我们不太了解，这一点我们能体谅您的心情，因为我们没有打过交道！许先生报着一颗爱国之心，舍弃在美国的优裕生活，为了报效祖国远渡重洋回国效力！回来后，甘愿待在条件艰苦的大西北，10多年来，为了开发**，足迹遍布天山南北，光凭这一点，我对许先生非常敬佩！”他又抱起酒坛，往自己自己的碗里倒满酒，“许先生，国民党蒋介石的**和倒行逆施，想必许先生深有体会吧！我们**能够将国民党打败，我们就能够建设好**！许先生想必不知道吧，我一路上将西安、兰州的水利专家、农业专家、地质专家、林业专家、牧业专家全都请了过来。！许先生，我们要将被国民党糟蹋得百业凋零、民不聊生的**建设成塞外江南！左宗棠尚能“遍载杨柳三千里”，我们**难道不能让**变成米粮仓！”

许瀚听了司令员的话心中不由一动，这番话说动了他的心，但他不知道对方说这番话的用意，便犹豫着没有回应……

许颖望望父亲，又望望司令员、程征，她有点不知所措。

许瀚决定先应付过这一关再另作他图，便颤抖着问道：“不……不知道贵军要老朽做些什么……”

司令员诚恳地：“不瞒许先生说，我已经让我的专家们到了称为天山咽喉的焉耆、库尔勒，他们的任务是勘察水利、规划垦地，我们要大规模地进行屯田！左公说得好呀：‘历代之论边防，莫不以开屯为首务’，自西汉开始，‘屯田西域’为中国历代政权治**邦之国策！许先生，如果您愿意，请助我们一臂之力，将您的所学用到建设**、开发**的宏图大业上来！”

许瀚望望女儿，犹豫了一下，端起酒碗对司令员说道：“承蒙司令员器重，老朽从命，愿听差遣！”

司令员端起碗和许瀚相碰，豪爽地喝干了酒。

程征阴沉着脸，看着许瀚一口口吞下酒，他从许瀚喝酒的态度上，看出了许瀚的不诚恳，便气恼地端起酒碗一口干掉了碗中酒。

司令员放下酒碗望着许瀚父女：“许先生、许小姐，谢谢你们的加盟！许小姐，如果我没记错，许小姐毕业于芝加哥大学土木工程系，毕业后回国看望父亲，不想遇战乱而淹蹇于此，是这样吗？”

许颖诧异地望望司令员，点点头：“是这样！”

司令员：“许小姐，新中国百废待兴，还需要像您这样的有用之材建设我们的新中国，但愿许小姐能留下来！”

“司令员，遍地枪炮声，很不太平，我不留下来能行吗？”许瀚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怨气。

程征认为许颖在顶撞司令员，他狠狠瞪了许颖一眼：“许小姐，我们不但要给**带来和平，还要把**建设好！”

司令员用眼神制止程征：“许小姐，我听出来了！残酷的现实虽然将您留在了此地，但许小姐的心还是在向往美国！许小姐，梁园虽好，不是久留之地呦，哈哈哈……你应该像你父亲学习，赤子之心难得呦！”

许颖讥讽地：“是呀！我父亲一心想报效祖国，可十多年里得了一个什么结局呢？”

司令员慨然说道：“许小姐，旧的一页已经翻了过去，新中国和你父亲效劳的那个国民政府有着天壤之别！许小姐，不信你就留下来看看，到时候你认为我们只会吹牛说大话，我保证送您回美国！”

许瀚碰碰女儿，许颖欲言又止。

司令员笑笑，端起酒碗：“许先生，你们明天动身，我让程征团长亲自带人护送你们去目的地，祝你们一路顺风！”

许瀚端着碗和司令员碰碰。

程征端着酒碗欲与许瀚相碰。

许瀚不理程征，顾自喝酒。

程征端着碗显得尴尬，赌气喝下酒。

许颖担心地望望父亲，又望望程征，她想起救自己父女二人命的，正是这位年轻团长手下的兵，觉得父亲此举伤了程征的脸面，她感到十分歉意，便将自己的碗捧起递到程征面前：“程团长，我敬您一碗，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

程征一愣，有点不知所措地望着许颖……

司令员明白这是许颖在为程征找回面子，便笑了起来：“程征，这一碗酒你应该喝！”

程征捧起碗“咕咚咚”往嘴里灌。

许颖见程征喝了自己敬他的酒，便轻轻吁了一口气，仰脖喝干了酒。

明亮的灯光下，司令员和程征站立在地图前。

司令员用笔指着地图对程征说道：“洪涛他们今晚露宿这里，他们明天将到达铁门关！你带一个小分队骑马穿过塔克拉玛干沙漠北缘，经博斯腾湖到铁门关，将许瀚父女交给洪涛！红军团乘车走公路，经鄯善、吐鲁番到迪化！你完成任务后，由和静经乌拉斯台和大部队汇合！如果不出现什么意外，你应该比大部队早一天到达汇合地！”

程征憋着一肚子气，此时将怨气吐了出来：“司令员，为什么要我亲自送他们？一看他们那酸不拉叽的模样，我心里就来气！”

司令员怒斥道：“胡说八道！你知道什么！许瀚一人就能抵我一个师。我警告你，不但要你亲自送，你还必须对他们父女俩毕恭毕敬，如果我知道你对他们不敬，哼！我非撤了你不可！”

程征不服地：“明白了！执行命令！”

“我知道你小子心里一万个不服，首先要学会尊重别人，知道吗！”

“我已经够尊重的了，可我……”

司令员指指程征胸口：“我要你这里尊重他们，而不是表面上，中午你在桌上那模样，难道我没看见！”

“我就看不惯他那股傲气……”

“看不惯也得学会忍受，知识分子嘛，恃才傲物，这是他们的特性，你不许对他们有半点不礼貌！”

程政叹了一口气：“知道了……”

“向导找好了吗？”

“找好了，叫玉素甫江，**人，就是他帮助我们找到了那批金银！”

司令员点点头：“听起来还算可靠！到迪化后，你们要担负起维护社会治安，保护好机场，准备迎接空运部队的重任！”

“坚决执行命令，保证完成任务！”

司令员警告地：“程征，你先别喊口号、下保证！迪化是蒋介石、英美**经营了多年的西北大本营，特务间谍加上泛民族主义分子会老老实实等着我们去占领？哼，他们才不会欢迎我们呢！你们到迪化后，要坚决执行党的民族政策，尊重少数民族习惯，团结帮助各族人民，更要提高革命警惕，防止**和**分子的破坏，只要做到这几点，你们才能保护好迪化！”

“司令员，我明白了……”程征清楚地知道，只要司令员千叮咛、万嘱咐，任务必定很艰巨……

淡淡月光映照下的荒野，一只骆驼在一株大树下吃着树叶。

玉素甫江站在树下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他看着远处往车上装食品的战士们，便俯身打开革囊抱出发报机躲在树后发报……他要即时将解放军明天开赴迪化的消息告诉霍宁斯，这个险他必须冒……

屋内灯光明亮，许瀚在往箱里装书本、资料。

许颖朝箱子里放着衣物。

“爸爸，今天在宴席上，您不该当着司令员伤程团长的脸面，毕竟他的手下救过我们的命！”明天程征带人送自己和父亲去目的地，许颖担心父亲在路上再得罪程征，致使矛盾升级，她必须给父亲打预防针。

“我是对他软禁我们的行为生气……”

“爸爸，他要是不软禁我们，也许我们父女二人就会和陶叔叔一样死于非命！其实我们应该感谢他才对！”

“是应该感谢他，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得罪他了！”

“爸爸，我们下一步该怎麽办呢？”

许瀚不假思索地：“他们要穿越塔克拉玛干沙漠的北缘，只要进入沙漠，我就有办法摆脱他们！”

“怎么摆脱？”

“我对那一带的沙漠非常熟悉，只要进入沙漠，我就能躲开他们去罗布泊，然后穿过塔里木盆地，越过昆仑山到克什米尔，这条路我走过许多次！”

许颖想想后说道：“爸爸，我看**不像传说中的那样！别说他们救了我们，就看他们在哈密的所作所为，和今天司令员说的那番话，我觉得他们真的是想把这个国家建设好……”

许瀚打断女儿道：“唉，**打土豪分田地，我们许家世代官宦，富甲一方，正是被革命的对象，加之我在国民党西北行辕供职多年。你想想，他们能放过我吗？”

许颖内心不想让父亲冒这个险，但她知道自己无法说服父亲，她望望窗外，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但愿咱们能逃出去……”

太阳从远方的地平线上缓缓升起，玉素甫江骑着驮着鼓鼓囊囊革囊的骆驼走向沙漠。骆驼身后跟着10多匹马组成的小分队。

许瀚、许颖、程征、杨进、刘喜田、张勇和战士们骑着马行走在沙漠上。

刘喜田在捏着嗓子装着女声唱歌：“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

这歌声逗得许颖哈哈大笑。

程征听见笑声，白了许颖一眼，没好气的抢白刘喜田：“刘喜田，要唱就好好唱，憋着你那嗓子象只老公鸭，丢人现眼！”

刘喜田止住唱，不高兴地说道：“团长我就这嗓音，你让我咋好好唱呀！再说，以往我唱你还支持我，今天为啥要制止我唱？”

“刘先生，我觉得您唱得非常好！”许颖对救过自己命的刘喜田非常尊重，见程征不让刘喜田唱歌，便为刘喜田打报不平。

“谢谢许小姐！”刘喜田见许颖在替自己说话，心中十分高兴，说出来的话声也格外高昂。

程征听了许颖的话心中更来气，便冲杨进喊道：“杨进，起音让大家唱一个……”

杨进知道程征在和许颖在较劲，他不想让矛盾升级，便说道：“团长我嗓子眼发哑，让玉素甫江大爷唱唱**的歌吧，玉素甫江大爷给我们唱一个！”

玉素甫江勒住骆驼，看着许瀚父女走到跟前，他松开缰绳和许瀚父女并排行走，扭头冲后面的队伍大声说道：“快过干沟了，风大，都别张着嗓门说话，要不过了沟你们真成哑巴了……”他望着前面怪石嶙峋的峡谷，决定向许瀚父女摊牌。

许瀚用英语对女儿说道：“过了干沟就进了“迷魂谷……””

许颖用英语问道：““迷魂谷”？爸爸，这么洁净的地方，为什麽会有这么恐怖的名字？”

玉素甫江回过头用英语说道：“迷魂谷地形复杂，常出现海市蜃楼，谷里是盲区，指南针找不着北，而且气候多变，人要是进了迷魂谷，等于跨进了地狱之门！”

许瀚和许颖瞠目结舌地盯着玉素甫江，半晌说不出话来……一个年老的**向导，居然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许瀚父女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玉素甫江只顾往前赶，他抛出一句英语：“许先生，许小姐，请别声张，我会带你们去克什米尔！”

许瀚大吃一惊脱口而出：“你是什麽人？”

玉素甫江回答道：“许先生，许小姐，我奉马克南先生之命，护送你们去自由世界……”

许瀚格外激动：“先生，我们一直在等您……”

“别说了，他们跟上来了！”许颖转头看着跟上来的刘喜田和杨进，急忙阻止道。

三人不再说话，默默地纵马往前行走。

三人身后，刘喜田问杨进：“喂，他们三人在什麽话？”

杨进摇摇头：“叽哩咕噜的，没听清，好像在说维语吧！”

话声中，马队走进干沟，在神秘的峡谷中显得格外渺小。

程征望着四周怪异的景观，摸出指南针仔细看，他惊异地看着不停颤动的指针，急忙策马上前和许颖齐头行走。

程征将指南针递给许颖：“许小姐，这指南针是怎么一回事？老是动个不停，这怎么能指向？”

许颖接过指南针望望颤动过不停的表面：“程团长，这是一种特殊的物理现象，学名称为磁暴！”她将指南针递还给程征，她对这位年轻英武的团长主动请教自己而格外高兴。

许瀚摸出指南针看看：“程团长，这边沙漠的磁场磁感现象十分紊乱，指南针的磁针会偏转！”马克南派来护送自己的人已经和自己接上头，他心中十分高兴，便主动向程征传播沙漠的常识。

程征虚心地：“许先生、许小姐，你们说的这些我都不明白，我只知道这指南针一失灵，我们就找不准方向！”

许颖见程征对自己和父亲的态度已经转变，便高兴地笑着说道：“程团长，磁暴就是地球磁场的方向和强度发生急剧而不规则变化的现象，发生时，磁针剧烈颤动，电流也会受到严重干扰，这种现象是太阳表面上耀斑异常活跃时，发出的大量带电粒子经过地球附近引起的……”

刘喜田的尖叫声打断了许颖的话：“快看呦，前面有座村庄……”

随着叫声，众人望着前方出现房屋、树林和河流，还有男女老幼在行走。

刘喜田、杨进、张勇和战士们纵马朝村庄跑去。

玉素甫江冲几人的背影大叫：“别跑了，那是海市蜃楼！”

几人勒住马。瞬间村庄消失，眼前仍是一望无际的沙丘。

刘喜田伸出舌头：“怪事儿，明明看见的东西怎么一下子就没了呢！”

张勇：“难道你没听玉大爷说这是海市蜃楼吗！知道不，秦始皇就是看见这玩艺才派五千童男童女去求长生不老药的……”

刘喜田茫然地：“什么叫海市蜃楼？真正奇怪透顶。张勇，你给讲讲！”

张勇：“我可讲不清楚，你还是请教杨进吧，他是秀才，秀才能知道天下的所有事情……”

刘喜田冲杨进喊道：“杨秀才，你给我们说说啥叫海市蜃楼？”

杨进：“海市蜃楼是大气中由于光线的折射作用形成的一种自然现象！”

刘喜田不相信地：“秀才，你说的我听不懂，依我看，这海市蜃楼就是妖魔鬼怪使的障眼法……”

众人哈哈大笑。程征望着指南针，又望望无边无际的沙漠，程征一脸忧色……

天空中一片乌云渐渐压过来，许瀚看看过来的大片乌云冲程征大声喊道：“程团长，赶快找避风的地方躲起来，沙暴马上要来了！”

程征望望前方的沙丘，冲战士们：“快到前面的沙丘躲躲！”

众人奔到沙丘前下了马，玉素甫江和许瀚指挥着众人拉着马紧靠着沙丘，大家紧拉着马卧倒在地上。

一片黄雾铺天盖地扑面而来，沙子像瓢泼大雨般劈头盖脑的泼向人马。

传出马的阵阵惊叫声……

良久，风渐渐停了下来，沙堆中，众人纷纷钻出，使劲抖落身上、头脸的沙。

程征望望天边血红的晚霞，对玉素甫江说道：“玉素甫江大爷，咱们就住在这里吧！”

玉素甫江望望天色，取出水囊，打开喝了一口水：“行，不走了，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

许瀚望望云彩，对程征说道：“程团长，下半夜有风，把帐篷扎牢一点儿……”

“谢谢许先生，我太佩服您了！”程征的话说得非常真诚，他站起身大声命令道，“同志们，原地露营，把帐篷扎牢固点，今晚有风……”

许颖站起身拼命吐出口中的沙子。

刘喜田望望天，奇怪地：“许先生怎麽知道今天晚上有风呢？”

杨进：“这叫知识，懂不？”

张勇从马背上取下帐篷扔在地上，张勇冲众人喊道：“快来干活了，早点干完好好睡一觉！”

杨进：“咱们这是到了哪里？”

张勇：“谁知道呢？除了沙还是沙，怎麽这沙丘都一个样……”

刘喜田：“这沙漠跟海一样，看不到边……”

杨进：“大海是水的海，沙漠是沙的海，又叫沙漠为瀚海……”

许颖从马背上费力地卸下皮箱，程征走过去从许颖手中接过皮箱放在地上，冲许颖挥挥手：“一边呆着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许颖愣愣地站在一边，看着程征卸箱子，冲程征生气地嚷了起来：“你这人怎麽回事儿？这是我的东西……”

程征卸完箱子瞪了许颖一眼：“谁要你的箱子了？自己没劲儿就在那里瞎弄！”

许颖张口结舌地望着程征走去，她对程征帮了自己又说话呛自己的行为感到十分有趣，不由高兴地笑了起来……此时她觉得这位年轻的团长像个大男孩……

玉素甫江和许瀚远远地站在骆驼后，两人用英语低声交谈着。

玉素甫江决定晚上行动：“许先生，趁下半夜有风，我们正好脱身！一会儿你把你那些东西都码在我的骆驼旁边。”

许瀚赞同道：“好吧！在风起前走，不能让他们跟踪追击！”

玉素甫江点点头：“就这样定了，我们过那边去吧！免得他们起疑心！”

许瀚转身朝着女儿走去。

程征带着战士们正忙着搭帐篷。

许瀚和女儿拉起箱子在骆驼边上堆。

天渐渐黑了下来……

淡淡的月色下，玉素甫江、许瀚、许颖三人悄悄钻出帐篷。

玉素甫江突然扑向哨兵，挥手将哨兵击晕。

许瀚和许颖吃惊地看着玉素甫江的举动。

玉素甫江、许瀚和许颖迅速扑到骆驼和马群前。

玉素甫江从沙中拉出一只只箱子和革囊，将箱子和革囊绑上了驼峰。

许瀚和许颖骑上马，玉素甫江骑上骆驼，三人朝着沙漠走去，转眼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