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滴血的沙漠

一弯新月在洁净的夜空中移动，哨兵从地上挣扎着坐起身，他从肩上取下枪，朝着前方开了一枪。

清脆的枪声中，程征和战士们持枪冲出帐篷外。

程征扶起哨兵。

哨兵指指地上的脚印：“响导带着姓许的父女俩跑了！”

程征望望沙漠上的一溜脚印，冲战士们愤怒地挥挥手：“他妈的，给我上马追！”

战士们纷纷跃上马。

突然空中传来尖锐的呼啸声，风卷着沙尘铺天盖地压向战士们。

传出战马的嘶鸣声，传出程征着急的喊声：“快！回帐篷避风暴！”

战士们跳下马背，扑向帐篷。

不远处的沙丘下，玉素甫江、许瀚、许颖蹲在背风处，马和骆驼不安地嘶叫着，风沙扑满了天地……

帐篷内，程征在地上摊开地图，战士们围在地图前。程征怒气冲冲的指着地图：“他们只可能往南逃，风停后咱们往南追！”

刘喜田：“团长，指南针不管用，咱们怎麽辩方向？”

杨进：“这是晚上，咱们朝北斗星指的反向走就不会走错方向！”

刘喜田：“要是找不着北斗星呢？”

张勇：“不是有月亮吗？你真是头笨驴！”

刘喜田：“妈的，老子把他们抓回来非狠狠教训他们一顿不可！”

张勇：“这三个家伙一路上说些我们听不懂的话，肯定就在商量如何逃跑！”

杨进：“问题是，姓许的父女二人跑倒有一说，可这玉素甫江可咋会跟着他们一块逃呢？”

刘喜田：“说不定三人就是一伙儿的！”

张勇：“我看不像，不过这事也真够奇怪的，让人弄不懂！”

程征沮丧地：“情况很复杂，一句话，不管他们是怎麽回事儿，咱们都一定要把他们抓回来！告诉你们吧，要是抓不回来姓许的，司令员第一个饶不了的就是我！”

风将帐篷掀起一个角，呼啸声中，风沙扑进篷内。众人手忙脚乱地扑向掀起的帐篷，众人好不容易拉住篷角，众人忙作一团。

风暴平息下来，玉素甫江、许瀚、许颖从沙中钻出。三人抖掉身上的沙，拉起马和骆驼，匆匆骑上马奔向前方。

程征和战士们撤掉帐篷上了马，带领着队伍朝沙漠深处追去。

许瀚、许颖、玉素甫江上了沙丘。三人望着前方出现的古城堡废墟。

许瀚望望城堡，长长吁了一口气。

玉素甫江骑着骆驼奔向城堡：“咱们可以在这里歇歇，吃点东西继续赶路！”

许瀚和许颖纵马跟上，三人在城堡外下了马，大步走进了城堡。

三人坐在断垣残壁下喝水吃东西，玉素甫江望着显得格外疲惫的许瀚和许颖，对二人说道：“许先生、许小姐，我抓紧吃点东西赶快走！”

许颖担心地：“你说，他们能追来吗？”

玉素甫江：“放心吧，风暴早就把我们的足迹掩埋了，再说，这帮人没走过沙漠，这阵儿还不知在那打转哩！”

许瀚抬起手腕看看表：“睡一会吧！我们夜里再赶路！”

玉素甫江望望二人疲惫的神情，只好赞同道：“好吧，夜里走路不转向……”他关切地问道：“许先生，解放军准备带您去哪里？‘

许瀚：“去开都河，他们有人在那里勘查水利、农田！”

这个情报很重要，必须尽快告诉霍宁斯，玉素甫江心中这样想道：“难怪！许先生，他们对您可是器重得很，专门派了一支队伍护送您……”

许颖从马上卸下革囊打开，从里面取出毯子铺地。

玉素甫江走去牵着骆驼冲许瀚父女说道：“你们在这里歇会，我去那边打个盹，顺便看看哨，以防万一！”

许瀚望望走去的玉素甫江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仰头躺下。

许颖靠墙躺下，疲倦地合上了眼。

沙漠上突然出现一长溜脚印，脚印伸向远方。

队伍出现在沙丘上，领头的张勇看见了脚印。

张勇跃下马，附身查看地上的脚印。

张勇兴奋的转身冲身后的队伍大叫道：“终于跟上了，团长，是他们，没错！你看，这是骆驼踩的，这是马踩的，肯定是他们，绝对错不了！”

程征冲张勇说道：“上马吧！”他大声对战士们说道，“我们加把劲，看样子，他们走得不远！”

众人纵马驶向沙漠……

夕阳映照着辽阔的沙漠，城堡顶上，玉素甫江在专心发报。

清脆的电键声中，玉素甫江发出了电文：“尊敬的霍宁斯先生，我正按原计划在行动，货在我手上，我将带着货越过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到克什米尔，另，共军在开都河有一支勘查部队……”

许瀚醒来望望熟睡的女儿，他站起身轻轻朝外走去。

许瀚走过长长的甬道，来到通往顶上的楼梯口，她听到城堡顶上传来阵阵电键敲击出来的声音，便好奇地一步步走上楼梯。

许瀚走上城堡顶，看着蹲在墙角埋头专注发报的玉素甫江，便径直走到玉素甫江身后站立，盯着玉素甫江敲击电键，他不由大吃一惊：“你到底是什麽人？”

玉素甫江被吓了一大跳，猛然回头仰视着许瀚，急忙站起身朝着许瀚笑笑：“许先生，实不相瞒，我是军统局**站的中校行动组长，真名叫李克！”既然假象已经被识破，他索性扯下了自己的假胡子。

许瀚瞠目结舌地望着玉素甫江扯下胡须，揭下帽子，除去假发露出的真面目：“你、你、你居然是特务……”这些年，他亲眼看见国民党特务犯下的滔天罪行，因此对特务深恶痛绝，没想到马克南竟然派了一个特务来护送自己，他觉得这事十分荒唐……

玉素甫江决定说出真相：“许先生，您的朋友马克南先生，他的真实身份是美国**情报局特工，他不愿让您和您的资料落入**手中！”

许瀚喃喃地：“原来如此！”他突然明白了一切，望着面前这个特工厉声问道，“是你杀了陶行长？”

玉素甫江点点头：“许先生，非常时期，必须采用非常的手段，为了完成马克南先生付于我的使命，我自然会不择一切手段……”

许瀚愤怒地盯着玉素甫江：“我和陶兄交往十余载，情同手足！”他悲愤地流下了泪水，“不想陶兄会因我而死，我无地自容啊……”悲伤的泪水涌出了他的眼眶……

队伍在沙漠上奔驰，马队前方，一串清晰的脚印在前方延伸。

队伍顺着脚印翻过沙丘，古城堡的遗址一览眼底。

程征望望天边渐渐隐去的夕阳，又望望城堡，冲队伍下令：“到城堡休息！”

话声中，马队疾驰下沙丘，朝城堡奔去。

许颖醒来，望望空空的四周，她看见一抹残阳从破败的窗棂透进屋子，便急忙站起身朝外走去。

许颖走过长长的甬道，来到楼梯口前，看着一抹夕阳从梯**入甬道，她听见上面隐隐传来说话声，便一步步迈上了长长的台阶……

马队在城堡外停下，众人眼中脚印在城堡外消失。

程征下了马，掏出枪冲众人扬扬：“他们很可能在里面，进去搜！”

战士们纷纷跃下马，持枪随着程征扑入城堡。

许颖走上了城堡堡顶，吃惊地看着李克正拿着手枪指向父亲。

李克阴沉的声音传到了许颖的耳朵里：“许先生，您要不愿跟我们走，马克南先生还有一道命令，让我把您干掉！”

许颖听到父亲悲愤的声音：“难道你们还在乎一两条人命吗？你们杀得够多的了！”

许颖疯狂奔向父亲，拦挡在父亲身前，冲李克狂喊：“不许你杀害我父亲！”

李克冷冷地：“许小姐，只要你父亲听话，乖乖跟着我走，我决不伤害他。否则，我只好执行最后一道命令！”许瀚是自己去美国的护身符，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杀掉自己去美国的通行证……

许颖问父亲：“爸爸，这是怎麽回事？”

许瀚冷冷地：“这位是军统的李克中校，是他在哈密杀死了你陶伯伯！”

李克冷笑着说道：“我现在仍然可以杀死你们父女俩，许先生，不为自己着想，也应该为你女儿着想呀，她还是一朵没有绽开的花朵，正处于人生美好的季节，不要因为您的愚蠢让这朵鲜花早夭……”

许瀚气得浑身发抖，许颖盯着黑洞洞的枪口，父女俩一步步朝楼梯口移去……

张勇率先跃入断墙内，他见了两匹马、一匹骆驼、几只箱子和地上的毯子。

张勇冲墙外扬扬手，刘喜田，杨进朝张勇奔来，两人跃身进入墙内。

张勇朝两人做了个两面包抄的手势。

张勇奔向甬道，刘喜田、杨进往两头搜去。

甬道口，程征持枪谨慎扑进，一步步朝甬道深处走去。

张勇冲到楼梯口，抬头望望堡顶，他听见上面隐隐传来的说话声，持枪小心翼翼地往上走去。

程征扑至楼梯口，程征小心往上一步步跨去……

城堡顶上，李克将一根绳索扔给许颖，恶狠狠地用枪指着许颖：“快把你父亲给我捆起来！”

许瀚怔怔地盯着枪口。

许颖呆呆地望着地上的绳索。

李克阴冷地：“许小姐，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我数到三您还不动手，你父女二人会变成沙漠野鬼！”

许颖俯身去拿绳索。

许瀚大声冲女儿喊道：“小颖，死也要死得有骨气，不能任人宰割！”

许颖缩回手缓缓站起身怒视着李克。

李克狞笑着，朝着许瀚父女举起了枪，手指缓缓伸向扳机。

张勇跃出洞口，猛窜到许瀚父女身前，用身体挡住了许瀚父女，将枪指向李克。

李克大吃一惊，急忙抠动了板机。

清脆的枪声中，张勇胸口中弹，身子晃了一下又坚持站稳。

李克举枪欲继续射击，跑上楼梯口的程征，果断开枪射向李克。

枪声中，李克头部中弹一下栽倒在地上。

张勇身子摇晃了几下，仰头头缓缓倒下。

许瀚和许颖惊恐万状地看着两具血肉模糊的躯体。

程征跃至张勇身前，伸手扶起张勇。

张勇冲程征笑笑，欲张嘴说话，口刚张开，头一歪无力地倒在程征怀中。

许颖一下扑倒在父亲怀里哭出了声。

战士们持枪纷纷冲上了堡顶，跑过去围在张勇的尸体旁。

程征缓缓将张勇放平，用愤怒的目光注视着许瀚和许颖，他将手中的枪上了膛，举起枪对准了许瀚的头。

许瀚默默地闭上了双眼。

许颖转过身用身体挡住父亲大叫道：“你打死我吧，让我替你们的人赎罪！”

杨进担心地望着程征，冲着程征放声大喊：“团长，别忘了司令员交代的任务！”

程征一怔，愤怒地将枪指向天空抠动了板机。

清脆的枪声中，一串子弹射向了天空。

枪声中，许瀚身子颤抖了一下，抬起头望着一脸悲痛的程征……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他悔恨地低下头，眼中流下了悲哀的泪水。

许颖默默地注视着悲痛的程征，她看见程征的眼角滚下了豆大的泪珠……一条年轻的活蹦乱跳的生命，因自己和父亲的善恶不分而断送，她觉得自己罪恶深重，希望程征一枪打死自己，让自己为张勇赎罪：“我罪恶深重，你们枪毙我吧……”她歇斯底里地狂叫起来，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

程征没有理睬许颖，他俯下身子抱起张勇的尸体，悲愤地一步步朝楼梯口走去……张勇是庆阳人，是自己在陇东三边战役结束后招的兵，跟了自己两年。在他心目中，活泼调皮、作战勇敢的张勇，就是自己的亲弟弟。如今自己这位还没满二十岁的**，为了两个背叛革命队伍的人，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献出了他年轻的生命，让程征对许瀚父女恨之入骨……

战士们紧随程征身后走下了堡顶。

许瀚和许颖呆立在城堡堡顶，默默地望着天际边最后一抹红晕，泪水泉涌般流下了二人的脸颊……

太阳从远方的地平线露出了鲜红的笑脸。

程征向一堆沙堆行了一个军礼，他将张勇的军帽挂在插在沙堆上的一块木板上，默默流着眼泪离去，他走到自己的座骑前，跃身上了战马，顾自打马而去。

战士们鱼贯向沙堆敬礼，然后上马追赶程征而去。

刘喜田站在坟前，小声说道：“张勇，您是第一个牺牲在沙漠的革命战士，安息吧，革命胜利了，我一定来把您的尸骨运回家去……”

刘喜田低声抽泣上了马背。

许瀚双手合十，伫立在沙堆前，传出许瀚的声音：“上帝保佑，愿您的灵魂能进入天堂……”

许颖泪流满面，恭敬地冲沙堆鞠躬。

许瀚和许颖上了马，两人悲哀地望着背对着自己在等候着他们的杨进。

三匹马在朝阳下朝大部队追去。

朝阳下的沙漠显得格外沉寂。

张勇的坟墓在沙漠中显得格外孤独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