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开都河畔

帐篷，王小华吹熄灯钻进了罗玉的被窝。

罗玉伸手搂住小华。

小华俯耳问罗玉：“妈妈，我们真的要去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吗？”

罗玉心里暖暖的：“对呀！我们到了库尔勒就分路南下，你问这干啥？”

小华认真地：“妈妈，沙漠里真的有剃人头发的红毛鬼吗？”

罗玉诧异地：“小华，是谁告诉你的？”

“文工团那个刘团长，他让我跟他走！”

罗玉“噗哧”一笑：“他唬你，小华，告诉我，你想去文工团吗？”

“妈妈，我想去！唱歌、跳舞挺好玩的，可是，我爹说“学艺不学戏……””

“你爹那是封建思想，小华，你现在是革命战士了，一切都要服从革命的需要，明白吗？”

“妈妈，那去文工团也是革命的需要吗？”

“对呀！小华，革命需要你去用歌声鼓舞士气，那你就去为战士们唱歌跳舞，革命需要你去扛枪打仗，你就必须扛起枪上战场，明白吗？”

“妈妈，那我就不听我爹的，听革命的！”

“小华，这叫服从，我们都要服从革命的需要！”

“妈妈，我真要去了文工团，我就不能和您在一起了……”

“小华，你这些想法都是个人的意愿，为了革命需要你必须抛弃个人的一切，明白吗？”

“妈妈，我明白了，明天刘团长问我，我就说我服从革命的需要！”

罗玉亲亲小华：“小华，睡吧，大家都睡了！”

小华睁着眼睛躺在罗玉怀里，默默望着篷顶，眼中回想着在台上演出的情景……战士们涌上台捧着一束束鲜花献给自己。小华一脸笑容，不禁笑出了声……

晨光透进了帐篷中，一心想将王小华招进文工团的刘团长匆匆走进帐篷。

罗玉在帮王小华打背包，王小华在洗脸，乔娜在一旁梳头。

刘团长涎着脸给几人陪笑，见没人理睬，便走至罗玉面前郑重敬礼：“报告罗队长，他们说您找我有事儿？”

罗玉望望刘团长，放下手中的活：“对呀，想听听你这位大团长讲讲红毛鬼剃头的故事……”

刘团长难堪地搔搔头：“嘿嘿，我这不是爱才心切吗，急中生智，急中生智……”

罗玉冷笑道：“急中生智？你有点组织原则没有？”

刘团长望望冲自己偷笑的乔娜和王小华，他冲俩人威胁地扬扬拳头。

乔娜生气地指着刘团长：“首长，他威胁我们！”

王小华：“他冲我们比拳头，眼瞪得比牛眼还大！”

刘团长：“活天冤枉，你们这不是雪上加霜吗？”

罗玉破口一笑：“谁冤枉你了，你说说，这剃头鬼的事要不要我向上级讲讲呀……”

刘团长使劲摆摆手：“罗队长，别，千万别，上面要是知道啦，我就惨了。罗队长，我这不是逗小孩玩吗……”

王小华怒视真刘团长：“哼！我是战士，不是小孩！”

刘团长急忙说道：“对，对对对，你是战士，我向你检讨行不行？”

王小华伸出手：“检讨不行，除非你给我水果糖！”

“给，马上就给！”刘团长伸手从兜里抓出几块糖递给王小华，“王小华同志，只要你去文工团，我天天给你水果糖吃！真的！”

王小华高兴地接过水果糖揣进衣兜里。。

罗玉和乔娜望着二人开心大笑。

刘团长一脸无奈地望着三人。

罗玉拍拍小华的头：“小华，这下你可要变成糖娃娃了！”

刘团长一崩三尺高：“罗队长，您真的答应把她给我们团了？”

罗玉严肃地：“刘团长，以后做事要讲究组织原则，这是部队，办事可不能像小娃娃过家家！”

刘团长冲罗玉郑重敬礼：“是！接受一切批评，坚决改正！”他冲乔娜和小华敬礼“王小华同志，我代表我们文工团全体战士欢迎你加入我们文工团！乔娜同志，也欢迎你加盟……”

罗玉制止住刘明：“喂！别得寸进尺，给你们一个已经够给你面子了，你怎麽还敢得陇望蜀？”

刘团长急忙陪笑道：“队长同志，我这是思才若渴，乔娜的**舞跳得太好了……”

乔娜急忙制止道：“我不吃糖，我不会受你的引诱的……”

刘团长委屈地：“我引诱？什麽话呀……”

罗玉急忙打断刘团长：“行了行了！”她拿起背包给王小华背在背上，“小华，跟你们团长报道去！”

小华背上背包，搂住罗玉俯耳道：“晚上我还跟着您睡！”

罗玉疼爱地拍拍王小华的头：“去吧！小鬼头，记住，要守纪律！”

王小华拉拉乔娜：“乔娜姐，等会儿报了导，我还回来跟咱们的车一快走！”

刘团长乐颠颠地拉着小华：“快，跟我办手续去，等会我怕他们反悔……”

罗玉看着两人走出帐篷，她抬腕看看表，急忙对乔娜说道：“乔娜，快一点儿，离出发只有半个小时了……”

县城、一辆辆卡车停靠在城中，士兵们纷纷跳下车，大街成了兵的世界。

罗玉带着乔娜、王小华在街头四处观望。

报务员急匆匆的追上罗玉，将手中的电报递给罗玉：“报告罗队长，司令部急电！”

罗玉接过电文细看：“命令教导队罗玉同志，带一名会维语的同志，随文工团一起到迪化另有任命！”

罗玉接过报务员递过来的登记册签上名，对报务员说道：“谢谢！”

报务员向罗玉行礼后急匆匆离去。

小华、乔娜围着罗玉看电文。

罗玉拍拍乔娜肩头：“乔娜，你随我一起到迪化去！你不但会维语，还会英语、俄语，在迪化很大的用处！”

乔娜高兴地立正：“队长，我坚决执行命令！”

王小华抱着乔娜：“太好了，咱们又能在一起了！”

罗玉分开两人：“别闹了，咱们快回去准备准备……”

三人匆匆往回跑走……

沙漠上升起堆堆篝火，队员们披着军装围在火旁吃着东西，传出阵阵欢笑声。

刘明站立火堆前，亢奋地端着饭碗高唱着：“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车厢内，田耕将一碗饭递给无精打采靠在车厢板上的热合甫。

热合甫接过碗。

田耕扬起双手朝着热合甫比划着：“吃，吃饱了，美美睡一觉！”

热合甫大口吃着饭。

田耕满意地望望热合甫，站起身走到车尾跳下车，大步朝着火堆奔去。

热合甫狼吞虎咽吃完饭放下碗，望望远处的火堆，他迅速爬起身，从车角落里抓起装水和食物的袋子，敏捷地溜下车，疯狂地朝着沙漠奔去，身影倏忽消失在黑夜中。

队员们拿着电筒四处照射，一束束刺眼的光亮射向原野，黑夜中传出此起彼伏的喊声：”热合甫，你在哪里……”

洪涛站立荒野凝视着黑夜。

田耕匆匆走来：“政委，我们找不见人影！”

洪涛皱皱眉，无可奈何地说道：“下半夜了，让大家回帐篷休息吧，这个热合甫为何要跑呢？”

田耕有些忧虑：“政委，关键在于热合甫受的是枪伤！我最担心的是他的来路……”

“田耕，你的担心不无道理，晚上要多加一班岗，小心无大错！这个热合甫来路不明，我们救了他，他却偷偷跑了，真正奇怪之极！”洪涛边说边和田耕一起朝着帐篷走去。

阳光照耀下的胡杨林，座落在林中的一个小村庄。精疲力竭的热合甫出现在村口的胡杨树下，他扶着树干大口喘着粗气。

静悄悄的村子里不见一个人影，几匹马在树下悠闲的吃着草。热合甫走到马群前，他警觉地四处张望后，放心地牵过一匹马爬上马背，扬鞭纵马奔向茫茫沙漠中……

出生于工人家庭的田耕是上海人，从小跟着靠当司机为生的父亲学会了开车和修车。

田耕在十八岁那一年，因协助上海地下党袭击日军，在上海无法立足，被党组织送到了延安。一到延安就被程征牢牢抓在手中，连司令员来红军团要田耕也遭到拒绝。为留住田耕，程征无私地让田耕给全军培养了一大批司机，这才打消了军中各单位来红军团挖人的念头。

洪涛把田耕要来的目的，就是为了保证队里的几辆车不出故障。

此刻，田耕正驾驶着车带领车队在骄阳下急驶，车队驶过波浪般起伏的沙丘来到了平坦的沙漠。

洪涛坐在田耕身边，他望着前方出现的一潭碧绿湖水，和湖边葱绿的树林，兴奋地喊了起来：“我们很可能到达了目的地，田耕，快停车！”

田耕将车停下，洪涛揉揉眼，推开车门下了车。

田耕跟着下车，两人手罩着眼睛极目远望。

一路上被沙漠中出现的神奇现象骗得晕头晕脑，田耕望着前面的湖泊心里有点拿不准：“政委，不会是海市蜃楼吧！”

刘明匆匆奔到二人面前：“队长，这是博斯滕湖……”

“博斯滕湖？太好了！我们距目的地开都河不远了！”洪涛格外高兴，他想起了一路经历的艰辛，“这样一来，我们比预定计划提前两天到达目的地，不容易啊……”

老王兴冲冲地走来：“政委，咱们就在湖边埋锅造饭，说不定能弄上来几条鱼呢！”

洪涛高兴地冲众人挥挥手：“不，到了开都河再休息！”

洪涛兴高采烈地朝着湖边跑去，田耕、刘明跟在后面奔跑。

老王笑笑，坐上车对司机说道：“人年轻，劲头足，唉！我老了，跑不动了！咱们开车追上去……”

司机笑笑，启动车，几辆车朝湖边驶去。

在阳光下欢快奔流的河水，洪涛带着人在河畔搭起了一顶顶帐篷，河边炊烟冉冉升起，老王在忙着做饭。

洪涛走到车前望着报务员：“小王，马上给司令部发电报，就说我们已顺利到达开都河……”

田耕带领战士们和专家们在忙着钉桩、拉绳。

老王在河边钓鱼。

一队人马出现在河岸上。

杂乱的马蹄声中，马队在帐篷前停了下来。

一名荷枪实弹的壮汉带着众人跃下马背，壮汉拔出腰刀，挥刀砍断了篷边上的钉桩，帐篷塌了下来。

洪涛、田耕远远地望着这一幕。

田耕冲战士们大喊道：“操家伙！”

战士们立即放下手中的活，取下枪，将枪推上膛。

洪涛冲战士们挥挥手：“别乱动，来的是蒙古族人，要注意民族政策，没我的命令不许开枪！”

战士们站立，望着洪涛朝蒙古人走去。

壮汉带领着蒙古人持枪朝洪涛迎来。

田耕向战士们下了命令：“跟着政委，他们敢动就开枪！”

蒙古人队列分开站成两列，红光满面、一脸银须的蒙古王走过队列，来到洪涛面前，用威严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洪涛。

蒙古汉子们的枪指向了洪涛。

蒙古王生气地盯着洪涛，大声斥问道：“你们是干什麽的？为什麽要霸占我们蒙古人的土地？！”

洪涛一怔：“这是你们的土地？”

蒙古王用手中的马鞭指指河岸：“这开都河北岸的土地是我们厄鲁特和硕特部世世代代耕种的！”他扬起马鞭狠狠向洪涛抽来，“叫你的人快滚蛋。否则，我把卵蛋给你抽出来！”

洪涛肩头挨了一鞭。

田耕扑上，一手擒住蒙古王的手，一手用枪抵住蒙古王的胸口。

蒙古王大惊，蒙古汉子们拉响了枪拴。

洪涛摸摸肩头，严厉地命令田耕：“松手！”

田耕一把夺过蒙古王手中的**，狠狠扔在地上，狠狠地瞪了蒙古王一眼，冲蒙古王哼了一声，怒气冲冲地站立在洪涛身侧。

洪涛从地上拣起鞭子，双手捧递给蒙古王：“老人家，对不起，我们不知道是你们的土地，我们马上从您的土地上撤出去，这是我们的错，您可以责罚我，您打吧！”

蒙古人接过鞭子，望望洪涛、田耕，又望望两人身后的士兵，一言不发地走到马前上了马。

蒙古汉子们跟随着上了马。

蒙古王走了几步，勒住马从马上扭过头：“你们是干什麽的？”

洪涛指着军帽：“老人家，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

蒙古王望望洪涛，狠狠抽了马一鞭，马狂奔而去。蒙古汉子们纵马随蒙古王奔去。

专家们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众人担心地望着远去的人马。

洪涛揉揉肩头瞪着战士们：“看着我干啥？撤帐篷，搬家！”

刘明问洪涛：“政委，怎麽回事儿？”

洪涛指指土地：“这是蒙古人的土地！咱们搬到南岸去吧！这老头脾气真暴！”

帐篷内，洪涛脱光了膀子坐在床上，老王拿着药瓶往洪涛肩上的紫痕上涂药。

老王愤怒地：“这老家伙下手真重，你就这麽老实由他打！真是的！”

洪涛认真地：“老班长，咱们得尊重党的民族政策，不能和他们犯横！”

“民族政策就是让你挨鞭子？没听说过！”

“老班长，你这不都已经看见了吗？怎麽会说没听说过呢？你不实事求是！”

“你呀！就一个嘴硬！走着看吧，让了他们一回，他们就会没完没了，蹬鼻子上脸地找茬儿！”

“咱们都搬到南岸来了，这是一片亘古荒原，没主儿的地，他们怎麽会找来呢？”

田耕匆匆走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报告政委，情况摸清楚了！”

洪涛指指铺：“坐下说吧！”他望着田耕一脸汗水“先喝口水再说！”。

田耕走到桶边舀水喝了一气，这才坐回床边坐下，他望望洪涛身上的伤痕：“抽你一鞭的人是蒙古王，他和它的臣民就住在距此约5公里处的巴音布鲁克！蒙古王属下有男女老少三千多人口，家家户户都有枪支。大概有枪支150条左右，都是老式的单打一！依我看，他们纯属乌合之众，不足为虑……”

洪涛生气地：“谁让你说这些了？真是的，又不和他们打仗，查人家装备干什麽！瞎胡闹！”

田耕一下跳起来：“政委，不和他们打仗，您让我去侦察什麽？”

“知道他们住哪里，有多少人就行了。你还不错，查出了个蒙古王来！”洪涛摸摸伤痕，穿上衣服，“把民族政策好好给我学学，别一开口就是火药味，从现在起，咱们要学会忍耐……”

话音没落，刘明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队长，不好了，那帮蒙古人又来了，比早上来的还要多！”

洪涛笑笑：“来就来吧，咱们以礼待之，他们在哪里？”

刘明：“在河对岸……”

洪涛走出帐篷，他看见蒙古王和一大帮蒙古汉子，骑着马站对岸往自己这边张望。

蒙古王突然掉转马头纵马而去，马队在洪涛眼中消失。

田耕走到洪涛身后：“政委，他们还想干什麽？”

洪涛：“不知道，干自己的事去！”

老王担心地：“万一他们要和咱们干仗怎麽办？总不能让他们把咱们干掉吧！”

洪涛：“做好准备，不到万不得已不许开枪！”

田耕望望洪涛，一把拉着刘明转身跑走。

老王望望对岸，苦笑笑，掉头走去。

洪涛朝另一座帐篷走去，决定让报务员给司令部发电报，将这一情况向司令部汇报……

迪化英国**密室，霍宁斯给李娜发出了一封如下内容的电报：“尊敬的李娜少校，据可靠情报，共军在开都河畔派了一支勘探队，在做屯垦的长期打算，若您能出一支骑兵偷袭，完全可以破坏共军的计划，您最忠诚的朋友霍宁斯……”

哈密南山匪巢，李娜的手在地图上比划着，向身边的匪徒指着地图：“你带一队人马，连夜从天克尔峰出去，穿过达格尔大阪，从巴音布鲁克森林秘密潜入开都河，将共军的勘查队全部干掉！”

匪徒转身奔去，李娜命令报务员：“马上给霍宁斯先生回电，说我们正按他的计划执行……”

急骤的马蹄声中，一队匪徒纵马奔向荒野。

马蹄声远去，马队在夜晚中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