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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惊马洛河畔

小说:金山苍茫之归客不归客 作者:执戈无争 更新时间:2021/4/17 21:16:17

听闻幼弟伏陀从宫中来了,独孤舍利惊喜地“哎呦”了一声,一把推开那堆可厌的账本,三步并作两步离开账房往前院去。见她越走越快,几乎连走带跑起来,慌得几位仆妇在后连声告诫:“主母!夫人!您可慢着点,这怀着胎呢!千万小心呀!”

“知了!知了!”舍利嘴里不耐烦地应承着,脚步可丝毫没放慢一点。

这群南方的婆子,整日只会跟在她身后唧唧歪歪:走路要斯文,不要高声嬉笑,待客出门要穿着体面、打扮时髦,蔽髻花黄一样不能少,不要穿窄袖衣、不要穿裤褶、不要穿鹿皮靴,女子要知礼节、懂礼数……真是烦透了!她们若见到北境那些女子,纵马扬鞭在镇上追赶偷养小妾的丈夫;挺着七八个月孕肚敢于在公堂上参与诉讼、直斥那欠债不还钱的老赖;临产前还弯弓射雁、宰羊杀牛,那还不要惊掉下巴!

舍利穿着件榴红阿月浑子织锦纹窄袖短儒,齐胸系着条湖蓝底水漾纹长裙,头发盘了个简单的螺髻,要按那些婆子的规矩,她此时得先去换上宽袖卦、穿上绣花履、带上金步摇冠,才能见客哩!但这又不是什么外客,是她的宝贝阿弟呀,她才不立那些个破规矩!

何况,她的脚步依然轻快,她的腰肢依然苗条,坐胎三个月,还没显怀呢。怀女儿龙姜时,她虽然也皮实,却也孕吐了个把月,这次坐胎,不仅与平日里没任何变化,反而能吃能睡的,更觉得精力充沛,想必一定是个精壮男胎……舍利想着,心里的喜不由得飞上了眉梢。

守在前厅的家丁见这位天仙般模样的夫人盈盈笑着飞奔而来,忙俯身笑着迎上去,“主母慢些,小爷正吃茶呢!”

“吃什么茶啊!”舍利嘴一撇,斥道:“淡寡无味的!小爷只怕天天在宫中吃大斋哩,好不容易家来,还不快去厨下把前日腌渍的好鹿肉拿来,给小爷下酒!”

“阿姊!问讯了!”见长姐进来,伏陀忙站起身,笑嘻嘻地双手合十,深深地鞠了一躬。

“哎呦——阿弥陀佛,小师父多礼了!”独孤舍利也笑着合十还礼,边宠溺地打量着幼弟——一身细麻本色僧袍,身板虽没瘦,可也没胖,身量看着似乎略长了些,快跟自己一般高了,小模样儿也更俊秀了,看来独孤家又要新添一位俊郎了!再看看他烧着戒疤的光头,心里又多少有些无奈。

“阿姊一向可好?姊夫不在家,万请阿姊保重凤体,日日金安!”

“哎呀呀,就你鬼令令的——”舍利笑着在他光脑壳上弹了个爆栗子,“可真是进宫见了世面,会说排场话了!”

“可不见了大世面么!”伏陀一双眸子亮闪闪的,“皇太后陛下、皇帝陛下,隔三岔五就带着王公嫔主、文武百官、寺主大德们来译经院,视察译经进展,还亲自抄经写卷,那排场、那仪仗,那幢幡瓔珞、香花灯烛,那五彩宝石的冕旒、朱红十二纹章的衮服,哎,真是仪仗赫赫、伞盖飘飘,威风凛凛、光华灿灿!啧啧!”小学僧满脸无限景仰的描述着。

“别跟我这抛冒儿!”舍利不客气地翻了白眼,“天子召见你了?皇太后相中你了?”

伏陀又羞又急,“我不正色、不学好,阿姊打我骂我都行哩!却何苦取笑我!我只是远远地觑见嘛!我一个下等学僧,连个笔受僧都挨不上,平日里只端茶倒水伺候国师和大和尚们……”

“好,”舍利在榻上端端地盘腿坐下,一脸正色的教训道:“既为端茶倒水的学僧,连个殿上坐位都没有的须娃儿,就别在人跟前崩个咋,学人说嘴嘚瑟!再赫赫凛凛、光华灿灿,与你何干!不可愣七砍正的,姊夫为你求来的机缘前程,这天大的造化,切不可辜负了!好好勤谨,跟着国师学经文、长出息,才是正道!”

小学僧也乖巧,边听骂边作揖赔不是,“阿姊莫生气,伏陀知错了!又惹阿姊为小弟操心了!”又覥着脸面带委屈的表示:“伏陀如何不学正道?老国师客戏我呢,喜我勤谨机灵、行事栓整,让我贴身服侍,这不还派我重要差事出宫来么?”

“果真?”

“千真万确!”见阿姊依旧一脸怀疑,小学僧眼泪巴巴地从怀中掏出个拜帖来,举到阿姊面前——“要不我如何能出得宫来?”又噘着嘴道:“老国师让我去永宁寺,送此拜帖给老梵僧菩提流支法师,再顺便打探曾一同西行的石慧法师是否云游归来了!”

舍利不识字,瞧着那拜帖有模有样,如何不信?不禁又惊又喜,“你这机迷鬼!竟能入老国师法眼?差你办这等重要差事?也不知你哪辈子修来的福分!”又嘱咐:“快装好罢,千万莫失了!”

这个小阿弟,从小就是个不长个儿、光长心眼子的货!没想到,还真有出息了!舍利看着幼弟,心里十分安慰。

独孤家男儿英豪、女儿俊美,齐刷刷一水儿招人艳羡的好子女,偏这最小的伏陀与众不同。或因是早产的缘故,阿母偏疼他些,她和兄弟们也多让着他,结果养出个反叛来,从小不愿学骑马射猎便罢了,反正也不指着他光宗耀祖,随他愿做什么都行,却偏提出做沙弥,当时真没把阿父给气死!

不过对于幼弟的决定,独孤舍利虽也感到震惊,心底却有点小高兴。那时,她正在准备嫁妆,作为即将嫁入京邑的北境武川镇新娘,注定不会在洛阳城里有娘家人,娘家人也不得入京探视,除非丈夫被贬官、流放,她也终生不得再踏入北地,这一嫁,她便与家乡和亲人从此生离死别……

这都要怪朝廷那些狗官,重文轻武、压制北境诸部,颁下诸多对北境武人不公的诏令——什么边地镇民不许宦游在外,什么子弟求官求学不能入京,父亲独孤库身为独孤部的领民酋长、武川镇将,还有同样出身部酋的贺拔伯父、宇文伯父,都是为朝廷护卫边域疆土立下赫赫战功的人,此生却从未朝过天颜、进过都城!

夫君那时无爵无品,不过是京城一名小小经途尉,但他们的婚配,依然在北塞、都邑两地轰动一时:北境人惊叹她竟能嫁入都邑,洛阳人惊叹她怎能嫁入都邑!

“这算是哪门子的狗屁朝规、哪门子的狗屁世道!世守边陲、为国戍边的北境武人,倒成镇户、府户、寒门,最最下等人了!没北境六军镇,没我等镇户、府户、军户,他皇帝老子能稳坐太极殿么!这天下不是他拓跋一家打下的,那是斛律、独孤、贺拔、宇文、慕容各姓胡酋拥立下共同打下的!我阿父说过,以前国都在平城时,我独孤部与拓跋皇室联姻过好几代呢,当今天子亦有独孤血脉,如今,我独孤女子嫁给你拓跋,倒成了闻所未闻的新文了!更可气的是,这城里的皇宗贵戚、官宦世家贱视我北境人便罢了,便是京邑小民,生于帝辇之下,也自觉高人一等!边地勋贵本是强宗子弟、良家酋腑、国之肺腑,女子个个出挑,随便挑一个都做得了皇后娘娘!”

婚后她每每谈及此事,都会越说越气大。夫君元孚先开始总是由着她说,不时添油加醋几句,见她说过了头,又会过来捂她的嘴,“哎呀!我的姑奶奶,你还真敢说,且小声些!隔墙有耳,此可为忤逆犯上之言!”

“闺房之内又没旁人,就咱俩个儿,你若嫌我忤逆,明日便绑我送官,我是犯妇,你也逃不出犯夫之名!要杀头一起杀,我北胡女从小饮酪食肉,出能上马骑射,入能庖丁解牛,可不怕见血!”舍利把个头一横、眉一挑、桃花眼一瞪,“不杀头便随你家祖上,叛个谋反之罪,流徙贬斥北境,于舍利我不过是回了老家,有甚可怕!”

夫君半是无奈、半是欣赏地看着她,一脸苦笑的总结道:“哎,知了,北胡女不敢惹!”

“尤其是独孤女——”她轻拽着夫君的短须,娇俏一笑,“不过,后悔可来不及呦!”

“不敢悔不敢悔!”元孚继续苦笑,“孝文皇帝有过诏令‘虽娉为妻妾,情不乐者亦离之’,这辈子不被你离之弃之便是了!”

“你可知北胡女歌‘求良夫,当如倍侯!’么?”舍利搂住夫君的脖子,娇嗔道:“你若为良夫,我自为烈女,一辈子不相离弃!”

舍利虽喜欺负夫君取乐,也不过仅限于闺房内夫妻私房话,虽是北胡女,她可并非那等粗蛮不知礼数的民妇,识得分寸哩。只要两脚出了闺房门,夫君便是家主、老爷、将军、刺史大人,她把夫君尊得高高的呢!

他们的婚事,也算得上一桩奇缘。元孚祖上遭贬斥到云中、后迁居武川,元孚之父元昌患难中与独孤库结交,受其照拂,于是两位夫人指腹为婚,订下了儿女姻亲。后来元昌返京,众人都以为事变境迁,况北境寒门下品,地位越来越卑贱,谁知元昌信守承诺,坚持在临死前让元孚将独孤舍利娶进家门。

她的婚讯传出,武川各部那一众自以为是的部酋贵女们——贺兰雁,宇文金罗,令狐伏姬,弗连爱,叱奴孃,有一个算一个,还有她自己的两个亲妹妹,甘露和修罗,哪个不眼气她呦!远离荒蛮边塞,嫁入花天锦地的通衢大邑享人世繁华,哎!若是要放个盘子在她们面前,定能接满一盘哈喇子!看着小姐妹们一个个艳羡的目光,舍利心里别提多得意了!也算把那告爹娘、伤别离的悲心,多少缓解了些。

僧侣不入户籍,阿弟做沙弥,就能随舍利一起入京,这样她远嫁在外,好歹也有个娘家人依傍走动。这个小阿弟的鬼心思她也**似的,想做沙弥是假,想随她去入京是真!

所以当伏陀让她求元孚托情做学僧时,舍利第一个反应就是“你小子又糊弄鬼哩!”她本想着伏陀在法云寺做个小沙弥糊能几年便是了,将来看有甚机会可出来,竟要去做学僧,还要做国师宋云的学僧——那是得正式剃度出家,还得入宫进翻经院!“你别抛冒儿,给阿姊说真话,可真愿受戒剃度?可真有虔心一辈子做秃骨鲁?”又让元孚去问他,谁知那孩子无论谁问谁劝,都一口咬定自己做沙门之心已决然。

如今看来,也许这孩子真有根器哩……

这时,仆从们照吩咐端着盛放好酒肉的食案走了进来,舍利忙拉伏陀上榻,“快吃吧,好不容易家来一趟,多吃些!你还有差事,酒就不用了!”

谁知伏陀站着没动,“阿姊,荤也不敢开哩!”他挠了挠光头,舔了下嘴唇道:“国师守大戒,我这破了戒要顶撞活菩萨哩!”

“呦,还真出息了!茶总能喝吧?家来连茶都不喝一口,阿姊心里……”舍利眼窝有点发热,伸手硬拉他坐下。

伏陀依命,嘻嘻一笑,“其实也馋,只是一顿不解馋,反把馋虫勾出来,回宫后若日日念想就不好办了!”说了接过茶碗喝了茶,又问:“龙姜可好?”

“大姐儿出水疮,不敢见人。”

“那别告她说我来过,省得她惦记。那我便走了,还得办差事去,办完了早回宫复命。”小学僧站起身,冲着阿姊再合十致礼,“阿弥陀佛,阿姊万万保重!”抬头时已红了眼圈。

舍利也站起来,“去吧,办差事要紧!在法云寺还能时时见面,这——”她还是忍不住上前抚了抚他的光头,摸了摸他的肩膀,恋恋不舍地嘱咐:“出宫一定家来!”

幼弟走后,舍利怏怏的依在榻上,不想说话也不想动。元孚是独子,父母又早亡,她倒是不用侍奉公婆,也没有叔姑妯娌。但持门户、秉内政,府上一切事也都得她料理,一日从早忙到晚,账目还没对完,管家应还在账房里等呢。可舍利这会儿就是啥也不想干了,幼弟的到来,把她炽烈的思乡情忽喇喇一下子全勾出来了……

夫君远任凉州后,初嫁的虚荣还未消散,京邑的生活在舍利心中便已不再是好归宿了。女人的好归宿应该像阿娘那样,和阿父日日夜夜相守在一处,斯抬斯敬,情深意笃。夫君不在身边,幼弟又进了宫,这偌大京邑,连个能说话的亲人都没有,她恨极了那狗屁朝规——为什么边任不能携家带眷?

夫君听她抱怨,搂着她安抚:这是历朝历代的规定,戍边之地多为龙荒蛮甸之所,家眷在帝辇之下可少受煎熬,享都邑繁华,也便于子嗣将来仕宦为官。

“狗屁少煎熬、享繁华、仕宦为官!那是防着你反叛哩!”舍利骂道。小时候她就听父亲说过,朝廷留边将家眷在京,是为防止边将谋逆叛乱,说白了眷属不过是朝廷制约边将的人质罢了!

她只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留守空闺的眷属,正如阿娘所说,远嫁的苦楚,唯有远嫁后方能体会……

看着自家层门道道、院墙深深的庭院,舍利无神的目光落在屋顶的飞檐上,重重地叹了口气。窗外,正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天比她穿的水漾纹蓝裙还蓝,一丝流云都没有。

对于生长在北境的独孤舍利而言,嫁到洛阳城,除了要适应溽暑的酷夏、潮寒的严冬,繁缛的礼节礼数、言语行止、穿衣打扮,都常令她有不耐之感。最令她难以忍受的,还是日日被隔绝在巴掌大的房间里和跑不了马的院落里。

在武川镇,莫不说家中院场宽敞,十里出镇,便是莽荡无垠的旷野,天地一片,纵马扬鞭,似乎怎么跑都跑不到头。北境的胡儿们,不论男女,几乎从小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洛阳城确实繁花似锦,有数不尽的新鲜玩意儿,可那些个里巷街坊好似密结的蛛网,让人晕头转向,街上车马川流、人头攒动,别说跑马了,走马都走不动。

不知何处传来家乡的胡笳声,曲声呜呜咽咽、幽幽怨怨,舍利开始发疯地想家,想爹娘,想姊妹,甚至想军镇夜半巡更的刁斗声……想着想着,心里窝着的那股子邪火,越发憋屈得发慌!她实在忍不住了,干脆一咬牙,翻身下榻,回自己房内麻利地换上裤褶,又在腰间系了根革带,系紧鹿皮靴,戴上带遮住半身的皂纱帷帽,背上弓櫜箭囊,便往后院的马房而去。

仆妇们见主母如此,便知她要骑马出门,跟在其后喋喋不休的劝阻:“万万不可呀!主母要出门备车便是,万不可骑马啊!”、“主母怀胎,一切以保重身子为重,不可任性!”、“刺史夫人如此穿戴不合礼数,可叫人笑话!”

舍利听得脑门冒火、两耳生烟,正好后院槐树上栖着一群鸦雀,唧唧啾啾个不停。当即掏出弓箭,弯弓搭箭,眯眼瞄准——一只雀鸟应声落地,也惊飞雀群一片。吓得身后一众仆妇顿时屏气凝神,再没一丝聒噪之声了。

马厩中,大玉儿远远见她来,伸长脖颈,打了个清亮的鼻响,四肢兴奋地踢踏挪移着,嘴里不停地发出“恢恢”的叫声。这匹小牝马是独孤舍利的嫁妆,是阿父马群中最漂亮的一匹马儿——身子是浅淡如玉的青灰色,颈上一圈银丝般无暇的白毛,就像围着一条北地霜雪织成的白披帛。

“宝贝大玉儿,你多美啊!哎,你也长膘了,还能跑得动么?你想回家么?”舍利深情地**爱马的脖颈,喃喃说着。“我知道,你的心和我一样……”她把脸埋在马儿的长鬃里,贪婪地嗅着马房中熟悉的味道——那是草料和牲畜粪便混合的气味,也是北境的味道。“走!我们走!一路向北,回家!”

舍利熟练的放置好鞍鞯、脚蹬,系好马肚带,不过她到底放下了弓櫜箭囊,背着这个出门,那样子确实有点太晃眼了,只在腰间别了短刀,然后翻身上马,在仆妇家丁的众目睽睽之下,策马向后院大门而去。得知消息赶来的老管家忙叫来两个妥帖家仆,在耳边嘱咐了几句,命二人快快骑马跟上。

舍利出了门,看着里坊内交错的巷道,却不知该往何处走。两个家仆知道主母不识京城的路,便带路向西北方向而行,按老管家所言,带主母去人少处散散心便引着回来就是。元孚的宅子在归正里,里坊巷头西为龙华寺,东为报德寺。沿着龙华寺的坊街直通西阳门,出西阳门沿洛河往北十里处,是一片平缓河滩,颇适合野游遛马。

河滩深处有一大片多年生的野生柿林,形成一处连荫接蔽的树盖,秋日绿叶渐疏,且正从青绿转为焦黄、殷红,一两片时不时随风旋落,如枯蝶一般。枝头上,红焰焰、黄灿灿的柿果高低错落的垂挂着,如一盏盏精致的小灯笼,倒是一副极美的秋景图。果真,那树盖下已被锦幔帷帐围起,帷幔外有多名穿着甲胄的家僮侍卫守护,其中传来击筑吹笙、丝管迭奏之声,夹杂着女子的嬉笑,不知是哪家公主贵女厌腻了自家的苑囿楼台,出外赏秋呢!

舍利哪有心赏景,被两位家仆引着,竟到了这洛水畔,心中既恼火又无奈,这腥臭可厌的大水,是想拦着自己骑马飞渡而去么?唉!早知嫁与京官如此苦恼,当年倒不如在贺拔三兄弟中任选其一,或是私下应允了宇文黑泰,任其盗娶而去罢了!

这个念头令她双颊烧红,心里也一阵炮燥,索性纵马在河滩上跑了起来。秋风吹着纱笼,凉意迎面袭来。舍利夹了下马肚,然后压低身子伏于马背,弯曲的膝盖逐渐放松,不用扬鞭,大玉儿就知道她想要什么,再则圈养久了也渴望奔跑,于是撒开四踢越跑越快。

舍利顿时觉得心里舒畅了许多,她得意地回望了一眼,那两个家仆的马力、骑术哪比得上她,很快就被远远抛在身后。

河滩、树林在眼前飞掠而过,舍利觉得自己真如北归雁一般,正在展翅翩飞。忽听过耳的风声中,似乎隐约有惊呼之声,绕过河滩转弯处,果然见前面一匹紫骝马也在疯似的奔突,马上的骑手也是一名女子,穿着遮蔽全身的白纱帷帽,人在马背上已摇摇晃晃坐立不稳,身子倾斜着。伴随又一声惊叫,人已坠落地面,只是脚还扣在马镫内,被惊马沿着河岸拖行!

舍利没多想,催促大玉儿纵马而上。大玉儿知道主人的心意,有意傍身挨近去逼停那马。两马越驰越近,马首马股相贴,但那马似乎更加受惊,没一丝放慢速度的意思。舍利见那女子被拖行的已昏了过去,想侧身去拉惊马的马缰,却抓不住,干脆拿出儿时练就的骑术,抓住惊马的鞍鞯跃身而上,再俯身用短刀隔断拖着女人脚的马镫,狠狠勒住马缰,终于制服了惊马。

“吁……”舍利长长地吁了口气,心狂跳不已。虽自恃骑术高明,刚才那一幕还是有点太过冒险了。不过这会儿,她觉得还挺过瘾的……正想着,突然觉得小腹一阵绞痛,下身湿热,“糟糕!”她眼前一虚,浮现出阿娘的脸——那天,她说她还没想好嫁不嫁给元孚,最疼她的阿娘站在院场里直接开骂:“舍利,莫觉得你是人尖儿!女儿生得太好,并非福气,若以此骄纵,不知收敛心性,将来必定吃亏!”

阿娘说的没错,好逞强终让自己酿下大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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