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狭路相逢

此时，在这片树林的另一端，也有两个人沿着林间小路迤逦而行。冷冽的月光掠过他们的面容，竟是曾克凡和段留一。两个人看似双手拢在袖子里取暖，实则手里握着枪，嘴里说着悄悄话，两双眼睛警觉地扫视着周边。

日夜兼程的曾克凡是一早赶到岳阳的，军*情*局岳阳站的劳站长向他报告，日本皇室观摩团尚未抵达，根据他的指示，已派人盯住了机场，市区至机场沿途均有日本人重兵把守，下手的机会甚微，他已调集了岳阳及周边县城的所有军*情*局下辖各站点约百余人随时待命；目前南城区已处于封锁状态，城区最好的一家酒店两天前已全部腾空，作为皇室观摩团下榻处，岳阳站有五名男女成员在酒店里充当服务员。

劳站长请示，打还是不打，打必前赴后继死而后已。

曾克凡轻轻摇了摇头，这种慷慨赴死的仗他这一辈子再也不愿打了。

中午，皇室观摩团落地机场前往南城区之际，曾克凡和段留一去那边瞅了一眼，防卫之严密，尤甚南京，两个人彻底断了在岳阳下手的念头。自杀式袭击再一不可再二，拿生命作为赌注本不是曾克凡的风格，否则就封他一个敢死队长的头衔罢。

在踏上湖南土地的第一天，曾克凡和段留一均意识到，若岳阳动不了手，欲在湖南境内解决皇室观摩团基本没戏。根据俊彦提供的情报，皇室观摩团在湖南境内的行程，将龟缩于装甲车内，寻常武器对他们构不成任何的威胁。

“那么，就只能用重炮轰他个球了。”在入住的房间里，曾克凡将手里的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磕。

“没发烧吧，你哪去弄重炮，有门迫击炮就不错了。”段留一开玩笑地摸了下他的额头。

“我没有，瑶阶兄那有哇，找他借去。”曾克凡口中的瑶阶兄即国军第十军军长李玉堂，俩人的私谊挺铁的。

“你真是烧糊涂了吧，恰值战事吃紧，你找他弄炮犹如挖他的心头肉，趁早拉倒。”段留一打破道。

“你少跟我泼冷水，若非如此，咱们这一趟就白跑了，试试总可以吧，说不定就成了呢。”曾克凡似颇有信心。

两个人商定，由曾克凡前往第十军驻地游说李玉堂，段留一则尾随皇室观摩团，随时报告他们的动向。

劳站长去安排曾克凡一行的车船去了，准备下半夜动身。曾克凡睡不着，就拉着段留一出了门一路溜达着过来了。曾克凡此去仅带着数人，沿途均处于日占区，段留一因担忧曾克凡的安危，心情极度郁闷，曾克凡只得好言宽慰。

“别跟我甩脸子了，老曾我福大命大没人能奈何得了我。”

“不是人的问题，这漫天乱轰乱放的枪炮，一颗流弹足以要了你的小命。”

“是老命。我不晓得躲着呀。”

“你躲着去得了瑶阶兄那吗？得快马加鞭直奔着去，若不然小皇太子跑你前面去了，那你才真白跑了呢。”

“放心，他跑不过我的，老劳给我派了一个顶呱呱的交通员……”

“别出声，那边好像有人。”段留一突然停下了脚步。

正拐过一条小路弯道的两人迅速闪入林间。前方约四十公尺外，两个男人如他俩般并肩而行，仿佛恋人般在喁喁私语。

“老师，您无须因为有人怀疑俊彦君而郁郁不乐，我分别接触过冢本和叶子，皆是妄测之词，没有一丝一毫的证据，您大可安心。”作为学生的佐佐木竭力安慰着老师。

“一名高级谍报专家，又岂会轻易被人抓住**。跟你说句实话吧，我都有些看不透正雄这小子了，成长成熟的速度太惊人了。”老俊彦的潜台词是俊彦自得知自己身世的三年里产生了一个跨越式的成熟和干练。

佐佐木自然是不解其涵意的，稍稍思索后试探着问道：“老师，我暂且做一个假设，若是俊彦君果真勾结中方做出有损帝国的事情来，您将如何处置？”

老俊彦愣了愣说：“这我倒还真没想过。”

佐佐木遂笑着说：“那就说明您本心认为俊彦君就不是这样的人。但若果真呢？”

毫不迟疑地，老俊彦果决道：“我会让他悄悄地消失。包括你也一样。”

佐佐木道：“那我一定会让您失望……什么人？”他蓦然一声断喝，皆因曾克凡和段留一闪入林间的动静惊动了他，而随着这声爆喝的同时，他手里业已亮出了一支枪。

可他快，曾克凡和段留一更快，两支枪口分别对准了他和老俊彦，两条人影亦一闪而至双方仅十公尺之遥。

老俊彦是从不随身携带枪支的，官做到了他这个份上，且以他这个岁数，枪对他反而是种累赘，面对这突兀而至的状况，他似乎愕了一愕，重兵把守之要地，怎会冒出这俩抗日武装份子！

也就在他抬头一愣神之际，月光映照出他那张老脸，曾克凡与段留一亦俱都愣了愣神。这张老脸他俩太熟悉不过了，以前均只是在日方的报纸上见过，没想到今晚竟误打误撞上了。

“——俊彦太郎！”段留一脱口而出。

强自镇定下来的老俊彦道：“能一眼认出我来，看来二位均是中方的资深特工了，可否报上名来。”

曾克凡险些笑出声来道：“到底在中国混过一段日子，竟一下子搬出了绿林好汉的那一套，老子……”

“二位，请放下手中的枪！”蓦地，一个声音仿佛响起在曾克凡的耳边，右侧树林里闪出一人，手中的枪牢牢地对准了他的脑门，而曾克凡则骇异得浑身一震：这家伙怎么跑来了？

段留一迅疾调转枪口指向骤然冒出的便装男子，喝道：“你是何人？”

还未等这人报出名号，佐佐木和老俊彦几乎同时喊出了他的名字，组合起来便是俊彦正雄。

“俊彦君，小心！”

“正雄，不可造次！”

与此同时，小路的两头亦各快速奔出十余人，个个如凶神恶煞般，数十只枪口遥指对方，一场火拼似在所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