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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名士风流小说:历史的指针 作者:书间一文虻 更新时间:2021/3/13 19:54:25
曹大少爷被人吊死了,死后还会发声叹息,龙安人视为尸语奇闻。 大街小巷人人热议,众说纷纭,各种穿凿附会,莫衷一是。 不过有人对这些说法嗤之以鼻,他说:“世上哪有啥子尸语,这仅是一个自然现象而已。” 接着他解释说:“有的人被绳索勒死后,如果时间较长,尸体会开始**,**会在体里产生气体。 曹大少的尸体从树上放下来时叹了口气,是因为其体内的**气体当时在正常排出。 从树上放地上,你得首先松开脖子上的绳套不是?而问题正在这里。 尸体因悬挂树上,颈部气管是闭合的,体内**气体无法释放。 当他脖子上的绳套一松,气体通过喉部口腔就发出类似叹息的声响。” 说这话的的人,博学孤傲,文章诗词文采璀璨,气势如虹。他是龙安大名士,彭家二少爷彭明章,留学过日本,周游过西洋。 他曾言他的人生理想是“少为才子,壮为名士,晚年当为魁儒硕彦。” 彭明章风骨峭厉,他留学日本时,学校有些日籍学生对中国留学生要么傲慢无礼,要么盛气凌人。 彭明章不吃这套,每遇挑衅必针锋相对,以牙还牙。 有一次,彭明章和几位同学在校外散步,遇一日本学生蓄意挑衅。 那人对准路边一株小树猛踹一脚,只见那株树树干颤动,枝叶摇曳不停。 然后日本人得意扬扬问彭明章等人:“东亚病夫们,你们哪位敢试一试?” 彭明章大怒:“甩腿之功,也敢炫技!看你大爷的。” 彭明章走到树前,摆一个两手腹前成捧式,运足气闷吼一声,对准那株树狠狠踢一脚。 “咔嚓”一声响,那株小树拦腰折断,同学们齐声叫好。 彭明章凛然而立,直视挑衅者,那人脸上变色,灰头土脸地溜走了。 日本人一走,彭明章“哎哟”叫了一声,咬着牙回到宿舍,脚肿得连皮鞋都脱不下来。 刚才为给中国留学生争面子,他装模作样摆出拳师的架式,使出浑身力气死命踢出一脚。 有中国同学嘲笑彭明章打肿脸充胖子,彭明章冷笑道:“我脸被人打肿,可我还手也打肿了别人。但你的脸被人家打肿,你不但不肯还手,还准备给人家说谢谢。” 那个同学狡辩说:“脸都是肿的,别人打和自己打有何区别呢? 你没听说大清咸丰帝以热河之耻,切齿恨洋人,曾让太监制洋人偶像,一一 排列桌上,他以小刀削其头,口里喊道‘杀尽洋鬼子,杀尽洋鬼子!' 咸丰这种做法,和你刚才的作法有什么用呢?” 彭明章说:“自己打肿或削人偶,是我们还知耻识羞!阁下愿伸脸让别人打肿,是因为阁下已无羞耻心,和‘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一样吧。” 彭明章后来又去欧洲游学,房东为一年青西洋美妇。 她迷恋东方文化,对彭明章颇有好感,对他关怀倍注。 彭二少爷本是“世无花月美人,不愿生此世界的风流种”的不羁之人,两人一见如故,日久生情而同居,过起一段西式家庭生活。 欧洲游学后,彭明章得出的中西文化比较心得,让人忍俊不禁又连连道好。 他说:“中国人过着一种心灵生活,纤细而敏感,不如西洋人理性严谨,但西洋人又略显呆板僵硬。 这好像用毛笔绘画,非常困难,似乎也难以精确。 但一旦掌握了它,却能得心应手,创造出美妙优雅的书画,这是用西洋坚硬的钢笔无法获得的效果。 西洋钢笔作图,精确性却是好的。若中学为本,西学来辅,天下绝学矣。” 彭明章学成归国,回到龙安第一件事:剪辫易服,提振精神气。 他的大哥耽于女色,体弱多病,他手抄朋友一首戏作《房中歌》规劝。歌曰: 血气方刚,切忌连连。二十四五,不宜天天。三十以上,要如数钱。 四十出头,教堂会面。五十之后,如佛进殿。六十在望,像付房钿。 六十以上,好比拜年。七十左右,解甲归田。 大哥看了,视之洪水猛兽,一把撕碎,骂彭明章胡言乱语,有辱斯文。 彭明章笑说:“非也,非也,这是科学之道。我这朋友藏书满屋,最有学问,脑瓜子明爽得很,每论精辟多彩,凡所发挥,人人易晓。” 歌传龙安巷头,大家会心一笑,多数人认为虽为奇谈,但话在理上,实养生不二之道。 彭明章未婚妻姓韩,韩姑娘父亲对准姑爷的离经叛道大为不满,尤其对他剪掉**十分生气,有毁婚之意。 韩父找来媒人说:“我韩家女儿,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岂能嫁给一个秃厮?请你去彭家把婚约退掉。” 韩姑娘听到父亲的决定,就说:“我是一个女子,不能再嫁给第二个男人!若退婚毁约,我也将落发出家做尼姑。” 女儿态度坚决,当父亲的不好坚持己见,追回媒人,选了一个吉日成婚。 彭明章和韩姑娘成亲之日,有人取笑说:“这一对新人,真是所谓‘结发夫妻’呀。” 另一人搭白说:“谬也,谬也,男的剪辫,女的落发,两人已经无发可结矣。” 先前取笑人说:“谬什么谬,两人结果了头发,才做回夫妻,不是结发夫妻是什么?”众人哈哈大笑。 韩夫人不但知书达礼,烹饪尤为得法,彭明章戏称韩夫人为“锅边镇守使”,后又加封她“炖煨女将军”。 彭明章最喜夫人一道小菜:水冷猪肚。这道菜嚼劲和味道一流,只配酱油略为腌制,一口咬下去,不但爽口,而且耳里有清响。 彭明章大快朵颐后曾说:“我有一个友人,文彩好且阔绰,一生素喜出入欢场,但对挑选终身伴侣的标准,颇为严格。” 韩夫人问:“严格到什么程度?” 彭明章说:“他的标准是,娶一旧家女郎,容不必艳,而自有一种妩媚,不胜顾影自怜之态。 性情须和婉,明慧柔顺而不妒,居家无争颜遽色。女红细巧,烹饪精洁,倘能作诗作文更佳。 薄能饮酒,粗解音律,每值花晨月夕,啜茗相对,茶香入牑,炉篆萦帘,时与鬓影萧疏相间,是亦闺中之乐事,而人生之一快也。” 韩夫人笑道:“这标准是够严格,可求不可遇。” 彭明章说:“那是他没福气。” 韩夫人说:“你有福气了?” 彭明章得意道:“那是当然,我那友还在朝夕不倦上下求索,而我已金屋**丽质独拥。” 韩夫人红了脸说:“你平日嫉恶如仇,独对我过事宽容,何不将对我过誉之词多分他人?倚高才而玩世,背后须防射影之虫啊。” 彭明章知妻的忧虑所在,龙安人人畏曹友贵和王之鳌如虎,唯独他不时出言相讥。 他还作过一首《龙安三叹》,全城遍诵。歌曰: 一叹龙安人不安,堂上堂下虎狼盘。堂上是一虎,堂下有一狼。虎食人之肉,狼食人之肠。 二叹公门荡荡开,蛇蝎齐进来。坐堂知府如土偶,蝎爬其背蛇盘首。虎狼食完剩残血,犹饱恶蛇和饿蝎。 三叹天上云昏月不明,龙安官昏不太平。三通鼓响大堂坐,要打官司先卖田,苦了又苦龙安人。 这三叹,叹到龙安百姓心坎上,他们都知道“虎”指曹友贵,“狼”指王之鳌,“蛇蝎”指曹大少爷及帮凶。 曹大少爷等人包揽词讼,把持衙门,假捏事端,颠倒黑白。 彭家虽与王之鳌有生意往来,但彭明章遇见王之鳌必出言相讥,且不带一个脏字,常噎得王之鳌翻白眼。 王之鳌爱骂人“王八蛋”,一天他恼羞成怒骂到彭明章头上。 彭明章不生气,笑嘻嘻回王之鳌说:“鄙人不姓王。” 彭明章不满彭家和王之鳌合伙制烟贩烟,他又仿《三字经》写一首《戒烟歌》广而告之。 歌曰:人之初,不吸烟,习相近,好新奇。 窃烟卷,不良造,害我民,实不浅。 上了瘾,不好整,伤脑筋,损肺管。 吸之久,瘾乃深,指甲黄,咯痰症。 空气浊,头眩晕,既害己,又害人。 劝诸君,把烟戒,既省钱,又除害。 这歌大挫王之鳌财气,王之鳌岂能善罢甘休?这成了韩夫人心中之忧。 知夫莫如妻,韩夫人深知丈夫表面玩世不恭,实是留学归来,一腔热血报国无门,一身才华无处施展。 彭明章也常在她面前感叹: “而今眼目下,大清满目疮痍,比之康乾时代,不过是一道苍白的倒影。 列强环伺,船头惊鬼,船尾惊贼,进退失据,徒令人扼腕叹息。”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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