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扩红

特务连也好，红军队伍也罢，与地主、劣绅、工厂主和统治阶层有深仇大恨的岂止是艾巧儿一人？

几乎人人能说出自己的故事。

在鹤庆三天，郑红学习到了很多，她知道有一种力量的来源叫做仇恨，还有一种力量叫希望，当仇恨者有了希望，这就是一支拖不垮、打不烂的队伍。

筹集够了足够的粮草，红军又要出发了，这一次他们来到的地方是一座大雪山脚下，这里有一座古城，纳西语名为“依古堆”的地方，意思是“金沙江转弯的地方”，汉语地名——丽江。

如同以往一样，军纪严明的红军再一次受到热烈欢迎，在丽江城外，几百名代表摆着香案手打彩旗欢迎“义军”，这是纳西族的风俗，红军也就入乡随俗，与这里的纳西族头人互相敬酒，互赠礼品以示友好。

有了先前的经历，郑红这一次不再看什么都新鲜，到了驻地，照例先安顿住宿，然后在城里向老百姓宣传红军的北上抗日的政治主张，另外对一些群众反响强烈的土豪劣绅进行打击，开仓放粮。

特务连的女兵做宣传已经很上手，女兵们各有长处，有一位小女兵就擅长把宣传语编成歌谣，打着快板唱出来，老百姓也愿意听这种。

“这次的任务是扩红，前几番战斗红军牺牲了太多人，必须发展一批青年加入我们的队伍。”

这是郑丽珍下达的命令。

女兵们三三两两的走上街头，各想各的办法。

绍雨玲管这种方法叫群众的智慧，还直夸赞郑连长有办法。

郑红很是懊恼，她即不会吟诗，也不会唱歌谣，看着别的战友喜滋滋的带着她们动员来的青年参加红军，她却连一个人也没搭上腔，急得她把枪下来拦住了一个男青年。

那个青年当时就吓得瘫倒在地，屁滚尿流的连滚带爬的逃窜了。

“哈哈哈……”

艾巧儿嘻嘻地笑：“你这样不行的，吓到人家不说还违反政策。”

郑红气鼓鼓地收起长长的步枪，嘟囔着说：“为什么他们都不肯听我说一句？”

“哪有你那样的问的？”

“那该怎样问？”

艾巧儿学着郑红的口吻说：“哎，要不要参加红军，咱们杀白狗子的……哈哈哈……”

“你还笑我。”郑红心眼里没那么多弯弯绕。

“这样说话非把人吓到不可。”

“那你教我啊。”郑红很是谦虚咧。

艾巧儿放眼满街望了望，努着嘴说：“这里不行啦，青年人太少了，刚刚有几个还被别的姐妹动员走了，我们得换地方。”

“去哪里？”

艾巧儿左右张望几下，一把拉住郑红地手说：“跟我来。”

两人飞快地跑过古城里的石板路，直奔城门外而去。

守门的两名红军小战士见到两名女兵往外跑，好心提醒道：“你们小心啦，可能有白狗子逃到城外呢。”

“知道啦……”

话单一落，人也没了影。

跑到城外的土道上，坑坑洼洼的脚印和马蹄印密密麻麻的，两名女兵走在这种地方并不十分灵便。

郑红疑惑的说：“你走这种地方干嘛？连个人都没有，哪里去扩红啊？”

艾巧儿指着城里的方向说：“那里的人都是有房子有家的，轻易不会同意和你走，外面的人就不一样了，说不定就能成。”

郑红很聪明，她有些明白了，艾巧儿这话是结合她自己说的。

“没有家的牵挂更容易跟队伍走。”

郑红向四周张望着，现在还没进入盛厦，野外的草长得不高，放眼望去，目力可及之处哪里有人影？

“咱们还是不要乱走的好吧。”郑红说。

“为什么？”

“守门的同志不是说有危险吗？”

“你怕了？”

郑红摇摇头。

“我也不怕。”艾巧儿正了正肩上的枪继续向前走了几步说：“我加入红军那天就想好了，不怕牺牲。”

“不怕牺牲……也不代表可以随意牺牲吧，你忘了叶兰吗？”郑红终于找到一个说服艾巧儿蛮干的想法。

真要是撞到了溃逃城外的地主武装，仅凭她们两个人是不行的，何况郑红还没学打枪呢，她下决心，回去后一定要连长教她打枪，可是……

她又有些犹豫，郑连长的肚子似乎一天天渐大呀，求她不好吧。

“我们就在这里等，如果有人来就试试你的办法，如果没有人还是回去的好。”郑红劝道。

艾巧儿终于被说动了，不再执拗，两人就在路边张望着。

这个时候敢进城的一定是普通百姓，因为红军一路上到处都在宣传自己的主张，不纳粮、不拉夫，有时还会把自己衣物赠送给贫苦百姓，抄了恶霸劣绅的家产后还会分一些给穷人，名声一直很好。

不一会儿路上就出现了人影，一位赶着牛的少年没精打彩的走过来。

“小老乡，哎，这里这里……”艾巧儿跳着脚招手。

少年只是疑惑，并没有害怕，慢条斯理地走了过来。

天气还有一丝微凉，少年穿得极为单薄，只有一件无袖的布褂子罩在上身，下面的裤子已经破得不成样子，只怕稍稍一用力就会扯断。

“你家的牛啊？”艾巧儿问。

少年摇摇头。

“那你是给别人放牛啊？”

少年似乎有些烦躁，不奈烦地说：“你问这些干啥？”

艾巧儿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摆手说：“我……我不是要打牛的主意。”

是打你的主意呀，郑红暗笑，却不敢笑出声儿来，艾巧儿平时和自己同志说话很是伶俐，遇到陌生人居然会脸红，真是没想到啊。

“我们是红军。”

“知道。”

“那你有没有受土豪劣绅的压迫？我们帮你报仇呀。”

郑红快哭出一脸黑线了，她居然用这种方法！

嗯，好直接，很特别！

郑红的小脑袋一下子联想到很多场景，报了深仇大恨的少年会不会跪在地上救着艾巧儿介绍他加入红军呢？

“没有。”少年漠然的摇摇头。

“没有？”艾巧儿似乎不信，上下打晾着他问：“怎么会没有？你看你穿得这么破，还给别人放牛，难道就没人欺负你吗？”

少年想了想后点点头说：“嗯，有人欺负我，他们打过我的牛。”

“他们是谁？”

“哦，就是保长家的老大叫……叫什么来着……”

这次两人都看出来了，这少年智力有些问题，她们本能的把这位少年排除到扩红队伍之外。

艾巧儿笑着说：“嘿嘿，放心吧，保长已经被赶跑啦，他的儿子不会再欺负你啦。”

“你要不要加入红军？加入红军就再也没人敢欺负你啦。”郑红还是有些不肯放弃，至少她不想一个成果也没有。

少年一愣，然后摇摇头说：“好男不当兵，什么军我也不参。”

不傻呀！

“什么好男不当兵，都是旧思想。”郑红真想上去拎他的耳根子，但是碍于自己是一名红军战士，生生克制住了。

这时，艾巧儿上来劝道：“红军和别的军队不一样，咱们是穷人的军队，专给穷人打天下的，以后什么保长呀，甲长呀，他们和他们的亲戚休想再欺负人。”

少年有些懵懂，想了想说：“那好，我回去先和叔叔商量一下，他同意我参加我就去。”

“……”

少年赶着牛离去，郑红和艾巧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要么那个少年是傻子，要么就被人家当傻子涮了，一股浓浓的挫败感涌上心头。

“咱们还是回去吧。”艾巧儿嘟囔着，她似乎觉得到城外招兵不像是个什么好主意，趁着没天黑，说不定还能在城里遇到几个愿意参军的。

与来时不同，回去的时候，两人是耷拉着脑袋的。了民发

就在快走到城门口时，突然听见身后有喊声。

“哎，你们等等……”

两人回过头，定睛一看，居然是刚刚那个放牛的少年，他背着个包袱，边跑边挥手。

两人眼睛一亮，连忙迎上去。

少年跑到她们面前的时候已经是气喘虚虚了。

“我叔叔同意了，我跟你们走。”

就这样成功了？两人简直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