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渡江

江边。

渡船已经准备出发，女兵特务连要和后勤部队一起行动，安排好了船次，她们就在滩涂等待。

二十几位青春靓丽的女兵聚在一起聊天，说着说着爆出一阵哄笑，格外清脆悦耳。

“说什么呢？笑得这样厉害。”一位背着砍刀，腰间别着一支驳壳枪的男兵走了过来。

“张连长！”郑红惊喜的跳起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天随她们一起找到沉船的连长，事后才打听到这位连长姓张。

“我们在说标语的事儿。”郑红很大方地说。

张连长笑了笑说：“那段标语呀，全军都传开了，‘来时接到宣威城，走时送到石鼓镇，费心费心，请回请回！’好嘛，你们当滇军是来请客吃饭的嘛。”

“他们要请客就好喽，我要点那道气锅鸡的喽。”艾巧儿笑着跳起来说。

女兵群中又爆发出一阵哄笑。

“有鸡哪轮得到你吃啊，咱们首长还要补身子呢。”一旁有位女兵说道。

“首长身体那么好，哪里用得着补，要补也得郑大姐补，她还挺着大肚子呢。”另一位女兵把话抢了去。

张连长笑着说：“只要渡过金沙江，敌人就一时半会儿追不上来，咱们休整的时候给郑大姐找只鸡，补补我们革命的后代。”

“好好。”一众小女兵拍掌赞同。

郑丽珍脸微红，即是感激又是不好意思，她说道：“不就是生孩子嘛，哪里需要那样补。”

绍玉玲边核对着物资账册，边故做漫不经心地说道：“第一胎很重要的，要是烙下病根，这身子可就越来越坏了，到那时还怎么革命？”

郑丽珍可是全连最积极的革命者，夸张的说，不让她生孩子行，不让她革命？那会比杀了她还难受，听了绍雨玲的话，她竟然无言以对。

“还是指导员有水平，一下子就说到关键了。”艾巧儿调笑着说。

又说笑了几句，郑丽珍对张连长说：“你来特务连做什么？”

张连长说：“上级委派我的任务，要我护送特务连过河。”

“特务连又不是小孩子，哪里需要特别护送？”郑丽珍说着就要驱走张连长。

张连长赶紧摆手拒绝：“郑大姐，你别难为我，我这可以执行军令。”

“那我找首长说去。”郑丽珍伤势真的要去。

张连长真急了，拦住郑丽珍说：“我们连不仅是护送特务连，还担任护送后勤部门的工作，这是我们的任务，不要难为首长。”

见张连长说得认真，郑丽珍信以为真，也就不再逞强。

“其实我只是找了几个会水的，不出意外，我们也没什么事可做。”张连长抓着头发，嘿嘿笑着说。

船只容纳的人数有限，指导员绍玉玲，带着十几个女兵和一些后勤的男兵挤在一船上渡江，主要是担心船工不可靠，万一出现什么事，有男兵在有所照应。

特务连的第一只船开始缓缓渡江。

“哎，你看，船后面还拉着一匹马。”郑红并不知道马也会游泳，很是好奇的拉着艾巧儿观看。

“这也就是金沙江，要是小江小河就直接拉着过去了。”艾巧儿并不觉得这有多稀奇，不以为然地说。

“我长这么大都不知道马也会游泳。”郑红依然远远地望着马在江上慢慢随船前行的样子，心底叹道，真是走一路长一路见识。

“能游，但是游不远吧。”艾巧儿嘟囔着说，“一会儿我们的船后面也有一匹。”

第二艘船也备好了，郑丽珍带着剩下的一半女兵上了船，随行上船的还有张连长一行人。

艄工熟练的撑着船，使船很容易的顺着江流向对岸行去。

这时拴在船后面的那匹马很是不安分，它嘶叫着不肯下水。

“遭了，那匹马没下过水。”张连长为自己的大意而感到懊恼。

马和船形成了两股力，相互拉扯着像拔河一样，船的力气大一些，马渐渐支撑不住被拖下水，就在众人以这这匹马会天性使然的凫水时，突然马匹嘶叫，硬是把船扯着一头高一头低，紧接着船突然在水面上横了起来，像跷跷板一样一上一下的剧烈摇晃。

郑丽珍身体有些虚弱，正靠着船梆休息，被这突如其来的颤动颠了起来，慌乱中发出一声惊呼，试图抓住些什么，然而她仅仅是手指尖微碰了一下船舷，然后就跌入滔滔的金沙江中。

“连长！”

“郑大姐！”

船上的女战士急了，扒着船梆惊呼。

就在多数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道瘦小的身影“嗖”地一下跳入江中，“噗通”一声溅起一团水花。

“郑红跳下去啦！”艾巧儿这才发现情况严重，可是金沙江就是金沙江，即使是转弯的平坦处也是一条深不见底的大江，这样的江水下暗流汹涌，不是当地熟悉水性的人贸然跳下去凶多吉少。

郑红还哪里想得到自己水性到底好不好，见到比亲人还亲的郑大姐落水，想都不想直接跳入水中，然而她太小看金沙江了，一股暗流直接把她席卷出几米远的地方，害得她一口气差点儿没憋住。

好在山里的孩子野，郑红从小在山底的水洼处游水，硬生生挺过了这股江流，只不过眼前一模糊，根本分不清方向了，更何况是救郑大姐了。

“噗通”、“噗通”、“噗通”……

张连长一行负责护送的人见状，紧随其后跳下水救人，无一例外的都遭遇了郑红的情况，一口气跳下去六个战士，竟然有两个人没从水面冒出人影儿。

船工是一对父子，他们有着丰富的撑船经验，见到马受惊，连忙不再试图拖拽，用了最有效的办法，用刀割开缰绳，稳住船身，这时船只离岸已经有二三十米的距离了，顺着流而出是不可能回头的。

“我来撑船，你去救红军战士。”老艄工对儿子说。

艄工的儿子脱下衣服，赤条条地跳入江水中，很快他就救起了第一个失踪的红军战士。

“绳子。”艄工的儿子喊。

一条绳子被抛了下来，艄工的儿子用绳子绑住奄奄一息的红军战士，示意船上的人拉回去。

“别管我们，救郑大姐。”张连长在水中努力控制着身体，向艄工的儿子喊道。

艄工的儿子这时像一条泥鳅“哧溜”一下钻入水底，不一会儿从很远的地方冒出来。

郑红一心记挂郑大姐，完全忽视了身边的危险，没想到这样反而使她的水性得到了最大的发挥，她不惧金沙江的险，努力寻找着水面上一沉一浮的身影。

郑丽珍的大肚子很显眼，她就那样横躺在水面上，任由水流冲刷。

郑红这时才发现自己距离郑大姐最近，她努力游过去，试图抓住郑大姐，然而始终差着那么一寸。

几次努力后，郑红的体力在急速下降，情况十分危险。

这时，郑丽珍的身下仿佛有一双手在拖着她，使她的头能够始终保持在水面之上。

郑红稍稍安了心，在水中做了几次调息，觉得状态好了点儿，这才靠近郑大姐。

她成功了，她抓住了郑丽珍的一半臂膀，这时水面上钻出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是艄工的儿子，两人一左一右架着郑丽珍向船行去。

渡船高大笨重，转身极难，就算老艄工经验丰富，也很难控制，船只就这样向下游冲去。

两人架着一个溺水的人，努力保持着平衡，却怎么也追不上渡船，船上的人几次试图抛来绳子，却因长度不够，没能成功。

眼见力气越来越不足，这时从旁边冲过来一条竹筏，竹筏上已经搭载好几名红军了，两名船工经验丰富的一左一右配合，一下子就把郑大姐提到竹筏上。

郑红扒在竹筏边缘，大喘着粗气，这时她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个小艄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