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藏区

干英杰在中甸藏区近乎是一个传奇，他的藏名是多吉，因为受过汉式的教育，所以起了个汉名叫干英杰，起先他只是一般的小土司，却通过大量购买枪支，强迫大户供马等强硬手段拉起了一支令人闻风丧胆的藏人高原骑兵。

靠着这支武装，干英杰的势力不断壮大，不止是四邻八乡，连乡城、稻城、巴塘、德荣这些地方也在他的掌控之下，周边的回、彝、纳西等族头人也被他收拢，加上反正政府封官许愿，这才让他有胆子率兵阻击红军。

“怎么回事？为什么只开了一枪？”干英杰穿着色彩艳丽的藏袍，一边挎着镶满宝石的藏刀，一边挎着一支德国二十响驳壳枪，他身材高大魁梧，脸上满脸横肉，面色阴冷得吓人。

还不待波瓦回答，干英杰已经几个箭步窜上隘口，抽出驳壳枪，小心地俯在观察口向外看。

“原来是这样。”干英杰一眼见到了手无寸铁的朱远辰。

干英杰回头看了波瓦一眼，瞪着他说：“给他一枪，别打死。”

波瓦看着这张脸。

干英杰左边眉毛处有一道深深的疤，这让他的表情起起来更加狰狞。

波瓦心痛，只恨当他的力气太小，那一刀没给造成致命伤。

鞭打的记忆痛彻骨髓，仿佛时刻抽击在灵魂之上，只有朝拜的时候才能稍稍减轻……

波瓦强按下心底的痛，平静地说：“佛爷说过，当对方没拿武器的时候你不能刺向他。”

“胡说。”干英杰牌子一歪，恶狠狠的扬起手中的马鞭，指着墙跺外吼道：“你看他后面是什么，是机关枪！佛爷没教过你对付狡猾的狼时不能心软吗？”

可是他们看起来不像狼……

波瓦在心底腹诽着，并没敢说出声，以沉默应对。

看着城头上的变故，朱政委并没有轻举妄动，藏兵的地形显然更有利，一旦开火，他将非常危险。

“我们是来送和平的，不是来打仗的。”朱政委知道对方一定有能听懂汉语的人，所以也没让翻译冒着风险跑上来做同声翻译。

长年在雪域高原上生活的藏人勇猛彪悍，同时也很淳朴，没有必要的情况下谁也不愿意惹上一个强大的敌人，波瓦手下的藏手开始疑惑了。

“你们谁见过恶人会说自己是恶人的？”干英杰曲解了红军的善意，“他们来了会没收我们的土地、烧毁我们的寺庙，让你们的女人去服侍他们，有狼站在你们家门口，你们会开门吗？”

干英杰能成为区域性的大首领还是有几番能奈的，第一，他能打。第二，他擅长蛊惑人心。

“不能！不能……”

藏兵们被迷惑了，他们纷纷把枪架在隘口。

“开枪，打死他！”干英杰下了令。

“等等！”波瓦下令制止了。

干英杰恶狠狠的目光瞪了过来，他觉得自己对这个波瓦已经够仁慈了，难道他敢公然违抗自己？

“我们不应该主动开枪。”波瓦说出自己的建议。

“你不开枪，他们就攻过来了。”干英杰的手按向腰间，他以快枪著名，这么近的距离，波瓦一定不会是对手。

波瓦放下枪，抬起双手，示意无害，他试图详尽的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他们汉人打汉人，我们藏人不应该参与进去。”

“哼！”干英杰不悄地说：“回头他们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你觉得他们会回去吗？在这里不截住他们，你想让他们烧了噶丹。松赞林寺吗？”

波瓦慌忙做出虔诚的祈祷状说道：“我波瓦发誓，绝不让红军踏入松赞林寺一步！”

“很好！那这一枪就由你来开！”

干英杰背过手去，给波瓦让开路。

波瓦拾起枪，熟练的上子弹架枪，朱政委的身影又被锁定在准星里。

“危险！”

参谋长胡林庆眼急手快，一把扑向朱政委。

“砰！”

城头上的枪响了。

波瓦是神枪手，有效射程之内的猎物休想逃过他的枪口，这一枪正中朱政委的左肩，这还是因为胡参谋长扑救的结果。

“砰！”

又是一枪响了，这一枪打在胡林庆的背部，一记血花泛开，顿时鲜血喷涌，后背的军装立时被染得通红。

“老胡！”

朱政委有点为自己的莽撞而后悔了，他不怕牺牲，为了红军的利益，牺牲自己的性命也是值得的，可是不该连累他人呀。

朱政委顾不上身体上的伤，夹起胡林庆就跑，刚跑了几步，就觉得手底一沉。

胡林庆已经不行了，两腿根本使不上力气，“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朱政委翻开胡林庆，发现他已经只有出气没进气了……

波瓦的准星还瞄着红军大官儿的后背，只要轻轻扣动扳击就能击穿他，但是他有些犹豫，刚刚击中左肩那一枪是他故意为之的，目的是不想和红军结死仇，可偏偏跳出来一个人挡住了他的第二颗子弹，其实那颗子弹是往空地上打的，但偏偏这么巧，他有些懊恼不该开第二枪，但即使这样，干英杰仍然不满意。

“波瓦你欺心！上师会惩罚你不诚实的行为！”

波瓦是虔诚的信徒，这一下他也慌了，上师的责罚几乎等同于否定了他的虔诚，慌乱间，他开了第三枪，这一枪没有命中，因为更多的红军战士上来掩护两位首长撤离，而一直沉默的机关枪也响了。

战斗不可避免了。

方清河后悔没照顾好政委，结果让胡参谋长当场牺牲，一下子失去两位重要的同位，他懊悔不已，他提起驳壳枪，朝着天空打了三枪，然后高喊：“开炮！”

从师里调过来的两门迫击炮早已准备好，就是给先锋团破障用的，而炮手们是身经百战的老手，古隘口这么大的目标是绝对不会打偏的。

“轰……轰……”

一连几声巨响，关口全是尘烟，趁此机会，红军战士的枪上了刺刀，勇敢的冲上天生的石桥，冲向关隘。

一条条梯子搭上去，最勇敢的战士在机枪稍停的间歇猛地冲了上去。

因为迫击炮曲射的原理，波瓦先前并没有看到红军有炮，关头的藏兵密集了一些，此时炮声一枪，关口顿时泛起了一片血雾，紧接着是惨叫声与肢离破碎的残躯到处飞荡。

波瓦和干英杰挤在女墙下，勉强躲过了炮弹的轰击，只是耳鸣声声作响，让他们摸不清状况。

“撤！快撤！”

听着红军的喊杀声已经杀上城头，干英杰也是知道不是逞英雄的时候，带着他的精锐向栓马的地方跑去。

波瓦的部族本就不大，守关隘抽调了一百多名藏兵已经是他的全部实力了，本以为靠着有利地形能够撑过去，哪想到红军的攻势这么猛，电光火石之间就杀到城头。

不能抵抗了，波瓦本能的想停火，但是一个可怕的念头萦绕在脑海里。

自己刚刚枪杀了红军的大官儿！

不行！

必须跑！

波瓦还没有孩子，如果他就这样死了，他的部族就会被吞并，他们会被别的部族统治，被奴役，去做农奴，并且永世为奴！

想到可怕的后果，波瓦一个翻身越向城下，来不及组织队伍，牵过自己那匹从遥远的中亚送过来的好马，飞身上马，遁着干英杰等人逃跑的路线一溜儿烟的逃开了。

硝烟很快散尽，古隘口上除了哀嚎的藏兵，还有满眼悲愤的红军。

这一个冲锋红军死伤几十人，尽管顺利拿下了关隘，可是带头冲锋的营长牺牲了。

这意味着这一战，红军牺牲了三名优秀的干部和几十名勇敢的战士……

方清河缓缓脱下军帽，向着阳光下已被收敛的尸体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