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翻山

纯净深蓝的天空下，巍峨的雪山犹如耸立的神灵，俯视着脚下的人，一队队红军士兵通过陡峭崎岖的的小路，步入他们从未踏足过的神秘领域。

高原的纯净让人心旷神怡，微风拂过青青的草原，阵阵的窸窣声反而让人觉得说不出的安静，只是随便踏入其中，便让人觉得说不出的空灵，这就是高原，这就是藏区。

甩开敌人的脚步格外轻快，然而方清河的团的却沉浸在一片哀鸿之中。

失去了两名伙伴和一位得力助手的方清河情绪异常混乱，先锋团的战斗力受到极大的削弱，然而一纸电文又让他不得不冷静处理这件事，红军要过藏区，要讲究民族政策，不能和当地人发生冲突，即使造成冲突也要最大化保持克制，只要不是扼守古隘口这样天险阻住了道路，即使遭遇对方袭扰，红军也不能还击，更不能追击。

这项命令做为一道死命令贯彻全军，而抓到的一百多名藏兵，只能在红军士兵愤怒的目光中全数放掉。

不仅不能报复，还要做出友好的态度，这让很多红军战士心生不满。

但红军是党的队伍，党有政策，军队有纪律，两条大线是哪一条也不能触碰的，好多战士实在拗不过这口气，枪一甩，躲到没人的角落偷偷抹眼泪。

“清河，我休养这段时间，你无论如何也不能冲动，更不要想着为谁报仇，你是党的干部，要理智呀……”躺在担架上的朱政委即便到了这种时刻还不忘重申藏区政策。

“政委呀！”

方清河紧紧地捏着拳头，恨不得把拳头捏碎，不忍地望向朱政委，最后还是只能哀叹一声，重重地顿足。

一声叹息。

郑红搀扶着郑丽珍，几乎是一步一歇，郑红还好，毕竟她住的地方海拔也不算太低，但是别的红军战士就难了。

大多数战士从未来过大雪山，才爬到半山腰就气喘不止，呼吸困难，头昏脑胀，每走几步都感觉累得不行，过去翻山越岭如履平地的劲旅此时在大雪山面前只能龟速前行。

“连长，再喘口气，来，喝口水。”

郑红又把水壶递给了郑丽珍，郑丽珍喘得厉害，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这种感觉她过去从来没有过，只觉得腿软得不行。

喝过水，郑丽珍感觉好了一点，强忍着难受对郑红说：“这样不行……队伍的士气……咱们得做点什么……”

郑红看着二十几位女兵，脸上作难了，怏怏道：“做什么呀，累得路都走不动了。”

话音刚落，前方发生了骚乱，众人把目光望过去，只见队伍停了下来，好像有什么事发生了。

“什么发生什么？”郑丽珍本能的警觉起来，手摸向腰间的配枪。

绍雨玲强喘几口气跟上来，张望了几眼，看不清楚情况，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我去看看。”郑红还算灵巧，手脚并用，延着凹凸不平的古路一路上前，而特务连正好趁着大部队停下来之际做短暂休息。

郑红很灵巧地攀爬上前方的一处崖石，翻过去便看到好多红军战士围在那里看着什么，而她借着地利可以清晰的看到，他们围着一个人。

一名红军小战士像雕塑一样坐在路边的大石旁，五观还保持着正常的表情，但是仔细看就会发现，他连眼皮也不会眨一下。

“出了什么事？”郑红向身边的同志打听道。

“唉。”有一位老同志叹着气说：“刚才还好好的，坐下去就没起来。”

“啊？”郑红惊讶得捂住了嘴。

看着身边同志一脸颓丧的样子，郑红有点明白连长的意思了，特务连必须担起宣传队的责任。

想到这儿，郑红一溜烟的跑回队伍。

“杨英！”郑红找到了杨英，不由分说地在她身上摸索起来。

“哎？你干啥？”杨英被郑红的莽撞搞懵了。

郑红从杨英的腰间迅捷地抽出快板儿，还没等高原反应发作的杨英反应过来，她已经像个鬼精灵一样跑开了。

“借你快板儿用用……”

郑红一口气跑到前面，小战士的尸体仿佛一座路标，大雪山上，没有人可能带走他的尸体，但是路过的人都会向他默哀。

压抑、悲痛、感同身受，让红军战士们觉得下一刻倒下去的就是自己，士气不由自主的开始低落。

就在这时，队伍前方的一处凸起的大石头上响起一阵阵快板儿声。

郑红无师自通，用着自己觉得正确的节奏敲击着，她的目光望着走过的队列，边敲边念道：“大雪山，不算啥，看看谁先登上它；看白军，正抓瞎，金沙江边学狗爬，学狗爬呀！同志们加油啊！再加一把劲儿就上去了。”

听着清脆的敲击声，又听着郑红尖细的嗓音还带着几分稚嫩，好多红军老兵不由得提起精神。

雪山的自然环境恶劣，但是红军不是那么容易打垮的队伍，不然也不会在敌人重兵围剿下坚持这么久，也不会在各种恶劣的自然条件下走这么远。

一步，又一步，每走一步都要强烈的**，但是有着丰富行军经验的红军知道，不能停，停下可能就再也走不动了……

“郑红！行啊！”

特务连的女战士们终于赶上来，她们见到郑红鼓舞士气的样子，嘴里唱着她自己编得不太顺口的顺口溜，也被郑红的纯粹给感染到了。

“我帮你改改词吧。”杨英第一次主动帮助郑红，她眉头皱了皱，很快想出了一个比郑红说那个更押韵的快板书。

“我们就把队伍拉开，每隔一段就放上两个同志唱快板，鼓舞士气。”郑丽珍提议，她是想亲自参与的，但是被绍雨玲制止了，现在谁的身体状况也不会比郑丽珍更差，别人都是一个人，她可是两个人翻雪山啊。

“郑红，你来照顾连长，宣传工作我们来做。”绍雨玲在这种时刻拿捏得准度数。

“我不需要特殊照顾。”郑丽珍很执拗。

“可你肚子里的孩子需要。”绍雨玲很坚决，目前女兵里身体状况好一点的也只有郑红了，她与郑丽珍本就很亲，让她照顾最合适不过了。

杨英接过快板儿，顶替了郑红的位置，高唱道：“大雪山，不算大，最高不过四千八，算个啥！同志们，比赛吧，看谁最先登上它，顶呱呱！看白军，正折瞎，金沙江畔学狗爬，没办法！老蒋呀，回去吧，送来的礼物全收下，多谢啦！”

编过的快板朗朗上口，听得红军战士们哈哈大笑。

看到战友们精神满满的样子，郑红放心的接下护送郑大姐的任务。

沿途，特务连的快板声响起，红军战士的精气神好了许多，不知不觉间，行军速度加快了几分。

经过十几个小时艰难的攀登，军团主力终于全数通过了大雪山，再一次胜利的完成了军事史上的一次壮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