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肃杀2

没过多久，刘仲伦从院门探头左右观望，然后闪身出门匆匆而去。杜辉一直隐身在附近的暗影中，他在目睹后悄然反向离开。显然，刘仲伦已经叛变并前去向敌人报告。

其实，杜辉此行并非在单纯冒险，因为其父除在天津、蠡县办有纱厂、纺织厂，还在部分县城包括完县开设布店，并依此就地采购棉花。也就是说，他还有备用的落脚点。

此前，他曾对刘仲伦讲“我不能长时间住在旅社”，虽然是违规如实报出自己的落脚点，即住在“旅社”，但在当时属于对刘仲伦产生怀疑后，被迫有针对性地抛出的“烟雾弹”，因为如果刘仲伦没有叛变，也就没有任何问题；如果叛变的话，必然会先引领敌人暗查县城内的所有旅社，这就给他留出转入新落脚点的时间。当然，他留在旅社的皮箱及衣物等只得放弃，不过，作为“诱饵”仍能吸引敌人进行蹲守抓捕，也就会给他留出更多的时间。

当杜辉推门迈入布店时，店长何连江正趴在柜台拨打算盘，他头也不抬地说：“随便挑吧，均打三折也可议价。”显然，他是以为来了顾客。

杜辉没有吭声反手关门，然后走向柜台进入油灯光影中。

何连江仍然头也不抬地说：“店里的现钱都还账了，想捞偏门财请另寻他处吧。”显然，他是以为来人想要趁火勒索。

杜辉说：“老何，是我。”

何连江这才抬起头，诧异道：“大少爷，你怎么来了？”

杜辉虽然一直不参与杜家的生意乃至任何事务，但各地的店长是杜家从家乡派驻的知根知底的人，可以说是看着杜辉从小长大。此外，杜辉在从事秘密工作后，尤其正是因为杜家的生意遍布各地，而在被组织指定为特派联络员后，他时常以招生或走访同学、亲友为名四处游走，进而执行地下任务，偶尔也会顺便或为了掩护身份前往分店。

他故意神色紧张地说：“我过来办理招生事宜，没想到被坏人盯上了，有可能会官匪勾通对我动手。”

何连江连忙端起油灯将其带进里屋，安慰道：“你就待在这里，有事我来应付。”

杜辉打量空荡荡的房间，诧异道：“怎么回事？”

何连江叹气道：“近几年总店资金周转困难，有些分店因欠账在去年就关了。”

杜辉追问：“你要关店？”

何连江说：“嗯，半月前已把老婆孩子送回老家，我原本准备明天就走，现在自然要先把你的事情办妥再说了。”

杜辉说：“我虽然很少管家里的事，不过也听到一些传闻，总之经营不善不能怨你。”

何连江又叹了口气说：“我去把账本整理好，如果外面有动静你不用管。”

杜辉坐在炕沿没有躺下，因为敌人若挨家挨户搜查，他绝无隐藏的可能，关键就看何连江如何应对了，最为关键的是敌人肯定会搜查，如果何连江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是否还会冒险进行掩护？总之，他已做最坏打算心情由此平复许多，但等候结果倍感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有人问话：“何老板，还没睡呢？”

何连江说：“呦，是李队长呀，今天又轮到您巡夜了？”

李队长抱怨道：“嗐，他娘的被派了急差。”

何连江心有余悸地问：“那些暴民打回来了？”

李队长说：“不是，听说有个共方探子混进城了。”

何连江不以为然道：“这时候还敢来？三岁的孩子也不会信呀，呵呵。”

李队长说：“以往安个通共罪名借刀杀人的事不是没有，不过这次不会有假，今晚先暗查，等天一亮就会全城大搜捕。”

何连江叹气道：“唉，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

李队长此来有自己的目的，他见已经引入正题，便扫视着店内问：“你这是要关张走人吗？”

何连江也有自己的目的，他见已经引入正题，便顺势说道：“是呀，不过要先拉一车货到北王庄抵账。对了，李队长，您能不能明天先来查我？早查我就能早走。”显然，他是要以此为由给杜辉出离县城铺路。

李队长意味深长地说：“这都好说，只要别浑水摸鱼夹带私货就行。”

何连江连忙说：“怎么可能呢，平时顺便捞点外快不是没有，嘿嘿，不过现在绝不能自找麻烦。”随即，他转而低声说，“还有一件事要麻烦您呢。”

李队长谨慎地说：“先说说看。”

何连江说：“这个店面是总店的资产，库房里还有一些现货，我已经在商会立下字据，由赵会长主持变卖抵债，我估算肯定能够平账，八成还有些结余，不过仍担心有债主会胡搅蛮缠，届时烦请您出面安抚一下，放心，我们总店还在绝对不会赖账。”

李队长微笑道：“这都好说。”

何连江进一步说道：“我特意留了一匹上等缎面，白送给您肯定不会要，那就一个大子儿吧。”

李队长掏出一个铜板扔到柜台上，然后探身低声说：“明天只开北城门，我要到那里蹲守，至于搜查店铺的事，我会另派弟兄过来。”

何连江说：“那就多谢了。总店可能要把我安排到保定分店，到时一定要常来玩呀。”

李队长心中暗喜，但脸上不动声色地说：“一定会去叨扰，到时你可别翻脸不认人呀。”

何连江连忙说：“怎么可能呢，再说了，这个分店只是暂时关门，一旦总店有了资金肯定会重新开张，届时叨扰到您时别翻脸不认人就行了，嘿嘿。”

李队长笑逐颜开道：“这都好说，那就明天见了。”说完，他转身摇头摆尾地走了。

第二天一早，何连江将杜辉锁进柜台下面，在等2名警察走了过场发给路条后，他关上店门赶着马车走了，只因要先亲自走一趟，以验证李队长的承诺是否属实，以及能到什么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