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肃杀4

杜辉故意诧异地问道：“为什么？”

杨定邦低声说：“一开始，他们只说何连江是被通缉的要犯，后来才说是共方密探，在完县五里岗曝动后趁乱潜逃，目前他们县的事情，还有中原大战（1930年5月～10月）均已平息，他们便腾出手前来抓捕。”

杜辉似是随口问：“抓到了？”

杨定邦说：“算是吧，在破门而入后发现已经畏罪自杀，可是完县来人当即提出要拜访杜家，我已让人尽量拖住他们。”

杜辉追问：“为什么来这里？”

杨定邦说：“何连江是杜家的分店店长，他们说要核实一些情况。当然，也有可能想顺便捞点好处。”

杜辉当然不想与完县来人见面，可是杨定邦却直接找他说事，因此他推脱道：“杜家事务目前由二弟主持，我以前从未理会过，现在就更不好插手了。”

杨定邦说：“他笨嘴拙腮的，你要事先给他交代怎么应对。当然，我也会做一些帮衬，但毕竟是公事要公办，我起不了关键作用，主要还是看二弟的应对。”

杜辉点头道：“好的，我会事先给他做交代。”

杨定邦叮嘱道：“完县来人有3个，其中一个不像是警察，尽量少跟他讲话，领头的是侦缉队李队长，一定要把他打点好。”

杜辉暗松一口气，因为在与何连江离开完县时，他曾特意“闲聊”过李队长，知道这人虽然心狠手辣，但也非常贪财，因此应该容易对付。尤其是，他当时在完县分店听到李队长与何连江对话，可谓是近在咫尺，不过彼此没有照面相见，所以，即便此时不得不出面应对，也没有被认出的风险。

杨定邦又问：“家里还有现钱吗？”

杜辉说：“幸亏齐万盛齐叔事先提醒，我让二弟暗中截留了一些，否则真要血本无归了。”

杨定邦说：“那就好。”转而，他关心地问，“你这么长时间不回北平没事吧？”

杜辉说：“学校那边已经请过假了，应该没问题，只是家里尤其岳父多有不满，可这边的事情处理不清，我也无法离开呀。”

杨定邦说：“这边由二弟料理就行了，你还是尽快返回北平为好，以免顾首不顾尾两头落空。”

杜辉近期一直在专注计划于10月初举行的曝动事宜，距此时仅有半个月时间，目前筹备较好的是清苑、博野及其所在的蠡县，虽然他的主要任务是情报中转，并未直接投入一线肩负不可替代的使命，而且应该是上级判定他有危险，已下通知返回保定复命，但他仍坚决申请坚持留下。

他说：“等父亲的病情稳定一些再说吧。”

杨定邦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叮嘱道：“半小时后，我把他们带过来，你赶紧做准备吧。”随后，他转身匆匆走了。

杜辉先给二弟杜子敏做了交代后，将三弟杜子强、四弟杜子骏叫到中院东厢房温习功课，以免他俩惹出事端，他则在一旁监督温课，其实可以选择避退到后院，但他需要随时暗中观察二弟的应对情况，尤其若杨定邦做出暗示，他就要及时出面接替二弟。

没过多久，杜家的管家在前引领，杨定邦及3名便衣走进中院，杜辉隔窗一眼认出已叛变的刘仲伦，以及手中拎着的那个皮箱，他的心头不由一沉，因为在完县遭遇的情况太过紧急，他只能将皮箱遗留在旅社，显然对方要以此找人，而且为了防备走漏风声，并没有将皮箱的事情告知杨定邦。

杜辉非常懊恼自己的失误，不过，他不可能每次出行都换一个新皮箱，何况也没有足够的财力，尤其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串联多个环节找到这里。不论怎样，只能寄望二弟认不出或不指认了。

这时，杜子强好奇地凑过来，杜辉摆手示意继续温课，他才撇嘴不以为然地坐回去；乖巧的杜子骏一直手捧课本，但他察觉大哥似乎有些紧张，因此双眼不时偷瞥。

杨定邦及3名便衣走进堂屋，二弟杜子敏已经在坐等。

杜家兄弟一共4人，有3个定居在外，只有杜子敏被父亲指定留守原籍，之所以会是这样，除了杜家各房的自然形成、生意布局需要，以及杜辉对家中事务不感兴趣，杜子强、杜子骏尚未成年等，更因杜子敏相对忠厚持重适合“守摊”，虽然思维举止有些木讷，与其名字中的“敏”不太相符，但应付一般场面没有问题，甚至因简言慎行表现得颇有威严，只是遇到复杂或需要随机应变的事情，他就会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也是杜辉目前最为担心的，尤其已无法出面替代二弟应对。

在堂屋，杨定邦介绍道：“这位是完县侦缉队李队长，这位是杜家二少爷，学名杜子敏，目前主持杜家事务。”

李队长客气道：“二少爷，打扰了。”

杜子敏也客气道：“各位辛苦，请坐吧。”

李队长上前坐到客座，刘仲伦顺势将皮箱放在他的脚边，杜子敏的视线自然被吸引过去，不仅出现停顿，而且脸色有变。

杨定邦发现异常，虽然不清楚皮箱意味着什么，但意识到事关重大，他的心头不由一沉。

李队长安排了这个把戏，自然更加关注杜子敏的反应，随即问道：“二少爷，你认识这个皮箱？”

杜子敏再次打量说：“面熟。”

杨定邦故意调笑道：“这可是人家拎来的，你如果喜欢就买下来吧。”

此前，杜子敏已被大哥叮嘱为了避免麻烦一定要买通对方。其实，他真觉得那个皮箱与大哥的非常相似，包括上面的擦划痕迹，此时经杨定邦的提醒，他便将“皮箱”“大哥”“买通”联系在一起，即“大哥在外面惹了麻烦，被警察以物寻人找上门来”，那么，此时就必须要“买通”了。

他问：“多少钱？”又说，“一百大洋应该差不多吧？”

李队长说：“里面还有东西呢。”话音未落，刘仲伦上前开箱。

杜子敏看到衣物等当即确认就是大哥的，他的心中随之更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