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肃杀5

李队长笑眯眯地盯着杨定邦，却在对杜子敏发问：“二少爷，这些东西你面熟吗？”

杨定邦知道对方已经有了戒心，所以不能再进行干预了，只是一副好奇的样子打量皮箱内的物品。

杜子敏再迟钝也知道要保护大哥，他尽量不动声色地说：“李队长真会开玩笑，这是你们的东西，我怎么会面熟呢？”

李队长说：“刚才你说对这个皮箱面熟，见谁拎过吗？”

杨定邦意识到这个皮箱肯定是杜辉的，可是事已至此，他已无能为力。

杜子敏说：“跟何连江的有点像，噢，是不是你们从他家搜出来的？”

此前，杜辉在进行交代叮嘱时，曾提及何连江已经“畏罪自杀”，并强调如果有应对不了的事情，那就全推到何连江的身上。此外，杨定邦刚才的变相干预，不仅给了杜子敏提醒，还拉长反应时间，结果算是勉强搪塞过去。

李队长只得进入正题道：“据我们侦办确认何连江是共方密探，他又是杜家的分店店长，所以，我们只能例行公事向你讨线索了。”

杜子敏为难道：“实不相瞒，杜家的分店虽因经营不善关了七八个，不过还有三十多个，遍布在平津冀晋鲁还有上海、南京，何连江算是距离近的，一年会有两次到总店报账，远的一年只有一次，他们在外面干了什么事情，我也不可能清楚呀。”

李队长顺势说：“二少爷说的也是，何况我听说以前是杜老爷在主事，想必二少爷对一些事情确实不清楚。当然，杜老爷有恙在身不方便，能否让我们见一下他的身边人？以便把事情搞清楚，也以免杜家受到何连江的牵连。”

杜子敏虽然思维反应有些慢，但应付官面的暗示勒索已有丰富经验，何况事先大哥有过交代叮嘱，因此，他自然生出一些自信说：“想必李队长事先做了调查，那就应该知道杜家的总店在天津，比我还了解情况的人也在那里，若李队长有时间的话，我可派人送你们过去。”

李队长此行有两个相关联的目的：一是抓人立功，二是勒索获利。显而易见，抓住杜家的把柄越大，获利也就会越大。不过，若是杜家请他帮忙解决麻烦，那去天津就是一趟美差，但目前是他在找杜家的麻烦，那去天津就可能会有去无回了，因此他有些语迟。

杜子敏又说：“不过，最快的是查一下何连江的账目，看到底他与什么人密切交往，不论暗通匪盗还是买通官面，至少相关财物会在账目中留下痕迹，如此一来，也就省了李队长鞍马劳顿。”

李队长听后基本放弃继续施压，因为他曾在何连江那里得到不少好处，尤其是种种迹象表明，他此前因贪财暗中帮助何连江出城，想必也放走了目前追捕的共方密探。

就在这时，一群人吵闹着从前院涌入中院，每人手中拿着一叠字据，其中一人作为代表走进堂屋，他客气之中带有强硬道：“子敏，剩下的钱款什么时候了结呀？”

杜子敏连忙起身，迎上前客气地说：“七叔，不是说好了吗？放心吧，杜家还有房子田产，绝不会让大家吃亏。”他一边拉对方向外走，一边向管家做出示意。

其实，杨定邦此前来杜家告知杜辉后，在回去的路上他就放出风声，称何连江遭官方抓捕畏罪自杀，恐怕杜家要为此破费一笔。很快，那些债主便闻讯而来。

杜子敏到院中安抚大家道：“何连江的事与杜家无关，请各位放心吧。”

不过，人们显然不会相信，全都直勾勾地望向堂屋，作为外地人的李队长自然就如坐针毡，刘仲伦更是不想惹麻烦，包括那名跟来的便衣，也求助之中带有不满地看向李队长。

这时，李队长见管家手拎一个蓝布包裹走进来，从勒出的痕迹和体积来看，应该是10块银元一封共有15封，即便3人平分也是一笔巨款。

管家客气地说：“李队长，您也看到家中有所不便，烦请高抬贵足到他处讲话。”说着，他用脚将杜辉的皮箱蹚到桌下。

李队长当然知道，在众目睽睽之下收了东西，那就不可能再回头了，但若留下继续施压的话，想必债主们就会把怨气撒在他的头上，那么恐怕就会走不出蠡县地界，尤其作为当地警长的杨定邦肯定会站在杜家一边。因此，他起身不顾皮箱向外走，刘仲伦二人紧随其后。

到了院中，李队长自然要把人情送到位，他恭敬地说：“二少爷，您说得对，何连江是自作自受，谁也帮不了他。”

杜子敏连声应和道：“是呀是呀。”随即，他摘下金链金壳怀表说，“对了，刚才咱们说到王掌柜的事情，我手头暂时有些紧，家中有事也脱不开身，只能烦请李队长把这个转交给他了。”

其实，刚才他们并没有谈到“王掌柜”，甚至根本没有这个人，他只是在以此还李队长的人情，

李队长伸手接过来说：“您就别客气了，我一定转交给王掌柜。”

在人们包括杨定邦离开后，杜辉才走出东厢房，杜子敏站在堂屋门口看着大哥，眼神中透出疑虑与焦虑。

三天后，杜辉接到上级指示：鉴于你所处环境持续恶化，速回复命！

不过，杜辉坚决要求留守一线，上级对此回复为：严格履行联络员职责，不可直接参与行动！

此后，令杜辉稍许宽慰的是父亲虽仍卧床不起，但病情有所好转，他便让三弟杜子强、四弟杜子骏返回保定复学，也就减少大部心理负担。

可是，各地陆续传来行动失利的消息，其中韩永禄在主导的完县五里岗曝动失利后，奉命转赴博野、蠡县（两县统一行动），继之晋县以协助组织行动，又失利后被捕押解至北平牺牲。时至年底，杜辉接到上级“取消任务”的指示。

天微亮，杜辉手撑油纸伞、肩挎包袱走出杜家，孤寂的身影很快隐入鹅毛大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