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开战（3）

刘双利遗憾道：“你们来晚了，此前不仅官府在招安，各山头也在以抗日为名招兵买马，现在我手头没人了。”

郭振山懊恼道：“别提了，起初我让崔三去县府谈招安的事，没承想他们不但不给配枪，还惦记上我的两条枪。”

杜子骏不由一愣，因为对方已与县府谈过招安，可崔三仍让他阅读招安告示，虽然重点是想通过另一份安民告示，了解日本人是否也在招安，但不排除他们已经找人读过内容。也就是说，对方把他留下除了需要一个“识文断字的人”，恐怕还另有目的。

刘双利愤愤道：“他们想得倒美，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呀！”

郭振山说：“是呀，我们就调头来你这里，没承想半路碰上胡长顺。”

刘双利吃惊道：“没伤到弟兄们吧？”

郭振山说：“没有，当时他扮成挑夫。”他指了指杜子骏说，“看样子，他是想利用这位小兄弟当掩护，偷偷摸摸回来搞事。”

刘双利追问：“打死他了？”

郭振山遗憾道：“没有，他跑得比兔子还快，没追上。为了防备他循迹找事，我们在山里多转了一天，结果还是闹了个鸡飞蛋打。”

刘双利安慰道：“没事，只要手中有枪，就不怕召集不到人马。”

郭振山说：“不瞒你说，我的两条枪一个滑机容易走火，一个枪管有点弯，不知什么时候会炸膛。”

刘双利为难道：“要拼命没得说，枪……我可真是搞不到。”

郭振山说：“不是让你搞枪，只要摸清日本人准备打哪里，到时候咱们去捡枪就行了。”

刘双利松了一口气说：“无外乎是向东打易县，向西打灵丘，只是国军跑得比兔子还快，想捡也捡不到呀。”

郭振山说：“总归会有退无可退之处。”

刘双利犹豫着说：“胡长顺这次回来八成是为了召集人马顺便捡枪，想必其他山头也不会闲着，那就更容易碰头了。”

郭振山瞪眼道：“怕什么？他们捡他们的，咱们捡咱们的，要是枪全被他们捡走了，咱们就更没出头之日了。这样吧，我让崔三给你当个帮手。”

崔三不由一哆嗦，不过这种事多数是由他出头，因此也就刻意地在各山头交有朋友，他既是自我安慰，又是给刘双利壮胆道：“如今，各山头都在借抗日之名扯大旗招人马，要是在这个时候报私仇，肯定会坏了名声招不到人马，早晚会被别人吃掉，放心吧。”

刘双利仍心有余悸地说：“别人还好说，只是胡长顺被各山头挤兑成孤身一人，恐怕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崔三只得抬手指着杜子骏挑明道：“你看到这位小兄弟吧？其实，我们明明知道他跟胡长顺关系不一般，还是照样把他收留了，想必胡长顺也会感激的，嘿嘿。”

杜子骏这才意识并回想到，对方曾跟踪自己和胡长顺很长一段路，期间肯定看到他俩的行为动作包括交谈的样子，进而认定并非仅是雇主与挑夫的关系。至于对方把他留下的主要目的，显然是为了防备胡长顺报复，至少在报复时会投鼠忌器。

事实上，杜子骏此后得以迅速成长，正是基于这样一点一滴且密集地积累起来。

郭振山不耐烦地一锤定音道：“就这样吧。”

刘双利只得说：“好吧。”

天未亮，崔三、刘双利外出探听情况，他们已知涞源县城是被从张家口南下的日军占领，也就猜测接下来要么向西打灵丘，要么向东打易县，他俩选择了易县方向，因为继续向东便是必然成为日军重点目标的涿县，而国军为了保护涿县的侧翼，想必会在易县山区摆出封锁线，他俩只要认准阵地在哪里，便会将郭振山等人带到附近，在大战之后乃至之时寻机“捡枪”，包括截留溃兵的武器。

第二天即1937年9月18日，日军攻陷涿县县城，涿县以北包括平西的守军随之无心恋战全面溃退，但沿平汉铁路南下保定之路被截断，经涞源县西去山西之路也被截断，只能沿太行山与华北平原交界地带（路线大致为今京昆高速公路）南撤，日军第14、第20师团尾随碾杀，易县守军随之望风而走根本没有形成交战。也就是说，崔三、刘双利的打算落空了。

与此同时，日军第6师团沿平汉铁路杀奔保定。而就在涿县陷落的前两天，即9月16日，周副主 席、彭总抵达保定考察战情，并与国民党守军洽谈协同作战事宜，同时对保属特委作出相关指示。

其实，在更早即“七七事变”不久，延安已审时度势超前布局，从抗大选拔部分军事干部派往晋冀，包括原红三军团司令部干部队队长、保定蠡县籍长征干部孟庆山，他们从延安出发时，红军尚未改编为八路军（1937年8月22日）、新四军（1937年10月12日）。

孟庆山于7月底只身抵达保定，8月初转赴白洋淀，在保东、保南特委的支持下，在冀中平原拉起一支抗日武装，后正式命名为河北游击军，第二年即1938年4月，与吕正操所率人民自卫军合并为冀中军区，部队番号为八路军第三纵队。也就是说，在日寇正式南下之前，我方已经紧锣密鼓地做着迎敌准备。

在平型关战役前夕的涞源县，身处大山中的杜子骏并不知道局势已然骤变，即便抵近探听消息的崔三、刘双利，也仅是意识到在易县方向捡枪已不可能，随即调头去往西边的灵丘县，他俩因为担心受到郭振山的责骂，所以并没有返回秘密驻地。

在等待的数天中，郭振山及手下只要醒着聊的都是枪，有热情高涨的畅想，也有对那两条破枪的惋惜，杜子骏实在忍不住了，尤其更想取得对方的好感乃至信任，他伸出手说：“让我看一下。”

持枪者紧握步枪撤身躲开，旁边一人快速推开杜子骏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