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南洋一口热锅

炮弹一颗一颗在周围炸响，神山的主阵地，何涵奕正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漫山遍野的敌人一坨一坨，乱糟糟的向自己涌来。放在平时，他早就绕着大山，跟敌人兜起圈圈，然后趁其不备歼灭其中一股，满满的吃掉其中一股。

可今天要掩护工厂和医疗队撤离，必须要把敌人吸引在这。让何涵奕着急的是，医疗队慢腾腾的，迟迟没能走出自己望远镜的视线。

就在这时候，手下居然在山顶找到一个小孩子，哇哇的哭着。

何涵奕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个大麦温的”

这种起起伏伏的南洋山路，他再熟悉不过了。7岁的时候，他就是当地有名的“游小鬼”。每天骑着木头自行车，癫癫的往来各个山头送情报。各山里都有反抗NSNA的游击队。

突然有一天，何涵奕路过自行车修理摊，老板突然变得恭恭敬敬。小何有些纳闷，老板以前见他跟仇人一样。等他看到彩色屏里播出的新闻，立刻猛蹬车子赶到游击队大队部。

冲进屋就喊。

“NASA投降了。”

游击队的领导们正在对着“聂玲”的头像宣誓，

“投降？什么头像，是NASA在沙捞越的某个据点投降了吧。”没人敢信7岁毛孩子的话。

可事实就是如此。

很快到处都是NASA投降的消息。当地NASA分公司主管声称：请求当地人停止反抗，允许他们返回太阳系。沙捞越的游击队大头目郭南一开会，通知战争结束了，游击队员可以回家了。

何涵奕回到老家何小寨，打算去地球人的小学念书。

可是呆了没多久，游击队又成立了。家族的二爹何元兵，带着同辈的何成翱、何成翔、何成翰、何成刚又拉起队伍。

“NASA不是投降了吗？”何涵奕疑惑的问寨子里的大人。

大爷爷刚跟地球人村长夏道君聊过天，回来拍着何涵奕的脑袋瓜。

“人家又没跟咱投降，跟阿美力卡投降的，把咱们给卖了。”

聂玲像又挂了起来。

南洋457万平方公里处处烽火。何涵奕跟着叔叔们刀枪火海的走了一遍，现在已经20多岁，成为名副其实的老游击队员。如今麾下数百人，俗称“百夫长”。

“敌来五百步！”

手下大喊。

何涵奕放下望远镜，看到一群人不顾一切的冲将过来。

他把阵地设在山顶一处天文台。圆顶的建筑上残留着NASA的巨幅文字。从这气派的装饰来看，这里曾是一重点工程。但是自然只用了五年，就让内部绿色盎然，再坚固的外壳也抵挡不住生命的洗礼。队员在搜索气象站的时候，发现里面有一个小孩子。

何涵奕赶紧回头，看向正在冲山坡的一支人。

居高临下视野极好。也正因为如此，很多兵面露恐惧。敌人正面对着自己冲来，伪装色的迷彩服，露着白色的皮肤，沾着鲜血金色的毛发像是凶猛的野兽。

“这是NASA的地球人战队。”

何涵奕的人都是土生土长的南洋子孙，他们面色被灼热的恒星烤的黝黑。在这片下雨三点准时下雨的土地，长期靠着脚板和敌人周旋，用战利品武装自己。

是个老兵都知道，这么打准吃亏，甚至可能是全军覆没。

何涵奕走下天文台，叫出他们队里唯一读过书的秀才。

“给你任务，把孩子送走。”

秀才戴着个眼睛。他姓邱，学校被NASA的人洗劫了，他稀里糊涂的进了游击队。

几个调皮捣蛋的兵，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叫“秀才”。时间久了，大家都忘了秀才的真名。邱也不负“秀才”的外号，纵使射击再怎么差，都要把头发数的整整齐齐，衬衫要洗的干净整洁。很多游击队员，就连做饭的伙夫都笑话他，说他傻里傻气，不务正业。

刚才在挖工事，一身湿粘的红色土块还没抖干净。

但是何涵奕知道，知识意味着未来，他表面上对秀才受欺负不闻不问，实际上心里却特别在乎。

何涵奕摸孩子的脸，粗糙的手指把孩子弄哭了。他只好给孩子塞到秀才怀里。

“那我。”

“不用回来了，咱们的名字你都记得，我们要是回去不去，你就到何小寨，告诉我们家人。去吧。”

秀才沿着山脊跑出不远，天文台就被炮弹的烟雾包裹。

轰。

轰轰轰。

炮弹开始向天文台后方延伸，一枚枚狠狠的锤在地面。

秀才没命的跑。

一不小心滚下斜坡，自己摔得不轻，还好怀里的孩子没事。

太累了，趴在地上拼命的喘。但是这一停，身体的惯性让他更加难受，仿佛要撕碎他的胸腔。眼前的树林越发模糊，眩晕的感觉袭遍全身。

“喂！”

似乎有人在喊他。

“喂”

秀才晃了晃头。

一双很软、很柔的手抱着秀才的脑袋。

手的主人戴着脏兮兮的草绿色小帽，上面还有两粒扣。这是当地南极人的队伍，是友军。

还不断有人钻出树林。

人型渐渐的清楚。

有的戴着钢盔，有的披着雨衣，斗篷下面伸出黑洞洞的枪口。

盘问他的人是个女孩，留着短头发，面色白皙。脏兮兮的绿色军装捆扎着皮子做的袋。

女孩的眼神带着一丝疑惑。又有一些执拗的不舍。但她还是站起身，指挥大队人马。

等到女孩回头找邱秀才的时候。他已经跑没影了。

追上医疗队，秀才把孩子丢上了车，全身是泥的护士正在赶车。对她来说，孤儿送到这里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但她还是尊敬的问了一问，

“孩子叫啥名？”

“何涵奕。”

秀才哪知道叫什么名，问孩子也不会告诉他。反正何涵奕捡的。

秀才把眼镜上的水甩了甩，撕下了衬衫的一块布，掏出笔在上面写下了“何涵奕”三个大字。塞进护士手里。

下午3点，南极洲的申时。天上准时下起大雨，浇湿了天地上下。邱秀才完成了任务，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

天文台。

何涵奕指挥手下迎着炮弹冲，和攻进战壕的敌人撕打。

四面八方都是缺口。背后一声爆炸，天文台上的机枪被炸掉。原来天文台进了敌人，他赶紧叫上人去清理。

亲兵一枚手榴弹炸倒了一个换子弹的敌人，但是门后的敌人击中了何涵奕的亲兵。

“掩护。”

两个新兵握着步铳扣动扳机，但不仅没有压制住，反而被敌人打的一死一伤。何涵奕猛地转身，原来身后又摸上来几个敌人。

第一个人戴着迷彩奔尼帽，须发皆白，一看就是多年的老兵，身上的军装十分整洁，死在他手下的人应该不少。老兵枪口娴熟的抬高。

一枪穿过奔尼帽，老兵在何涵奕眼前被爆头。人们都一愣，只见一个戴小帽的人举着托卡列夫军用手枪。

“冲啊！杀啊。”

一群人挥舞着各种兵器，叫嚷着冲进战壕。戴小帽的人双手握枪，掩护何涵奕进屋。何涵奕拿着自动兵器，对着敌人轻轻一搂扳机，哒哒哒哒几十发子弹就打了出去。

天文台净空！

这时他才有空看向对方。竟然还是个女的，皮肤白着呢。何涵奕伸手去摸人家脸，当即被挥手打掉。

“没大没小。”

“还是个姐姐，叫啥名我记一下。”

~你叫我陈彤吧，我孩子在这，你看到了吗？”

何涵奕一拍大腿。

可是在冲上来的人里，有一个戴眼镜，没命的奔跑，超越了所有人，纵深跳进了战壕。

“秀才，刚才那孩子呢？”

杀疯了的秀才在战壕里杀疯了，陈彤去拦他，却被当成敌人，一个翻身给摔在地上。

“你疯了自己人！”陈彤死死的抓着眼前要劈下的铲子。

“孩子，我给医疗队了！”

“那是我的孩子。”

陈彤哭了，她爬出战壕，一个人向后方跑去。一枚炮弹砸下来，给她炸飞好远。

几个月后。何涵奕带着队伍回家，很远就看到了在山路上等待的老婆。看到老婆一手牵着一个孩子，何涵奕有些懵。自己明明只有一个孩子，这老婆怎么又搞了一个出来。

“这谁家的？”

“你的。”

“我的？这这这。”何涵奕顿时觉得头顶的小帽更绿了。

“医疗队来村里住过，家家都领养小孩。前村老郑家十二个崽都还抱了1个回去。”

何涵奕打量着自己新女儿，梳着小男孩的头型，披着一件旧口袋，手里拿着一个破布条当做玩具。晚上，何小寨家家忙碌。失去了亲人的家庭在后山上支起棚子守夜。团聚的家庭彻夜点灯。一面是熬心费神的等待，一面是战场上活下来的幸运。两者撞在一起爆发出激情的花火。

直到天色蒙蒙亮，孩子们在村口唱起歌。何涵奕点燃香烟后，立刻吹灭油灯。

老婆把军装在手里翻来覆去的查看，军装好多地方都开线了。口袋里翻出来个本子，里面夹满了战友的照片。

“这个女的是谁？”

照片上的女孩看着岁数很浅，不像是中国人。眼眉很浓，眼皮低，一双眼睛的目光像是剑一样，鼻梁挺直。唯一的缺点是左眼下，有一块雀斑。南洋山村村口大妈的相面术来说：这种女人都善于以及热衷于洞察人心。

何涵奕头也不回。

“是个南极人。”

老婆听说是因为救何涵奕被炮弹崩到的，临死也没看到自己孩子，也是感觉有些惋惜。干脆打听打听人家孩子在哪，这也是报恩。

何涵奕找到医疗队，队长玛丽拿出了一个大花名册，上面记满了各种人名，全都是给孩子起的。什么“狗儿”、“锁儿”、“狗退”、“宝儿”。

这种名字，让地球人听到会觉得这里没文化。他们给人起名字，都要讲“文艺”或者“理想”。

可是这个星球就是这样的状态，生活艰难困苦。大人都希望孩子像小猫小狗一样，自由自在，活泼可爱。

何涵奕读过几年地球人的小学，认识几个汉字。但是这密密麻麻的，翻了一阵就觉得头晕眼花。好在玛丽以前在南极洲官府做过大秘书，自愿帮忙找。

“那个女官叫什么？”

“陈彤。”

玛丽一听说陈彤，还问了问样貌，她不是死了吗？

“人被我送去医院了，现在还在文茜坑呢。”何涵奕有些诧异，陈彤的人脉竟然这么广。

玛丽赶到文茜坑的游击队医院，山洞里看到了全身缠满绷带的陈彤。大夫说，这人估计之后就这样了，就算救活了，那也要瘫痪一辈子。要是没人娶，趁早给个痛快得了，游击队也没那么多药。她身上这纱布别的伤员还等着用呢。

“有没有下床的可能？”

“不好说。”

马锐想扶着陈彤起来走路。韦洁骂他，扶她走的话，她这辈子还是站不起来。

“我还给你伺候月子的。你干嘛非要出来打仗。”

陈彤听到玛丽的声音，眼睛会流泪，可是手脚却动不了。“你喜欢打仗，你就起来啊，马溢彩正在封官。”

何涵奕，马锐纷纷动容。

“再不起来就赶不上了！”

陈彤眼睛一闭。但是奇迹并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