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内外勾结拉人票 买枪雪恨刃仇敌

第三回内外勾结拉人票买枪雪恨刃仇敌

唐陈氏处在那个动荡的年月里，与儿子喜成，孤儿寡母艰难地过光景。唐陈氏心里明白，儿子又是抱养来的，难免被人说三道四，低眼下看，受人欺负。她时刻告诫儿子，你是要来的，与人家孩子不一样，不要与族人争高论低，不与人说长论短。她只想母子俩平平稳稳地过一下宁静的日子。

随着儿子一天天长大，加之母子日夜辛勤劳作，日子开始有了起色。十五六岁的唐哼囔，个子长得象大人了，一个人在田间里能够独立劳作了。

一场意想不到的灾难，突然降临到唐陈氏母子身上。

一个早秋的上午，吃过早饭，唐陈氏洗刷完锅碗盆瓢，抹净灶台锅盖，正在打扫灶房麦秸材禾。

哼囔站在门口对正在打扫的母亲说：“孩儿去地里干活去了。”母亲点了点头，哼囔扛着锄头走了，一个人来到远离村庄的锄谷子，干了半晌，他感觉有点累了，想歇息片刻，放松一下疲惫的身体，他放下锄头，坐在锄把上，头一低，迷瞪了一会儿，忽然听到“哇”的一声，抬起头看见埝头上一棵柏树上一只乌鸦鸣叫了一声，然后飞走了。他顺着乌鸦飞去的方向，往远处一瞅，远远看见三四个人朝他走来。那几个人走近了，其中一个腰里别着盒子枪，两个还端着土枪，一个腰里缠着绳子。他以为是几个撵兔打野的，就站起来，低下头继续锄地。

几个人来到他面前，一个络腮胡子对他大声喝道：“把锄放下。”

他不解地问：“为啥？”

“叫你放下你就放下，还啰嗦什么。”络腮胡子吼道。

另外两个人，不由分说，上去把他的锄一夺，抛在一边，他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双手已被扭到身后，用一根绳子绑了。

“你们为啥绑我。”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跟我们走一趟！”说罢，把他的双眼用一条白布一蒙，拉着他就走，他这才反应过来，是土匪拉票来了，想跑已经来不及了。土匪绑架了他，押着他向前走去。他磨磨蹭蹭不想走，被一个人用枪托照脊背用狠狠砸了几下，喝道：“想跑，没门，快走，不然还得挨。”他知道是逃不掉的，只好跟着走。走着走着，一个土匪哼起了小调：

当土匪，不发愁，

大把银子怀里搂。

吃大菜，住妓院，

花钱好比江水流。

想干啥，就干啥，

官府敢咬咱的球。

刀子别在身后头，

你说自由不自由。

另外一个听了头一句，后也跟着哼起来，唱罢，另一个笑着说：“看把你们想的美得。”

他们高一脚，低一脚在坑坑洼洼的小路上走着，大约过了一两个时辰，他被拉到匪窟里，才被揭去了蒙着的布条，他睁眼一看，关在一个小窑里，他能听到大窑里土匪说话的声音，听到了一个似乎熟悉的声音，他侧耳细听，这是肖家村的肖三混的声音。

这个肖三混，十五六岁的时候，养成游手好闲，养成了好吃懒做的恶习，为了吃喝，干起了偷鸡摸狗的事情，南流北窜，成天不落家，时间长了，胆子越来越大，暗地里又干起了打劫行人，过往客商，剪径越货的勾当。

一次，肖三混自个在路上等路，遇到了一个外号叫恶狼的惯匪，不两下，就被恶狼制服了，一搜身，没有钱财，就把他带回匪窟，拴在木桩上，本想拉个票，捎话叫家人拿钱赎人，转眼一想，此人与自己是一个行当的，把他拉进来，多一个帮手，岂不更好，想到这里，恶狼问他叫什么名字，三混说了名字。恶狼问他干过啥，肖三混谎说在家里学着种庄稼。恶狼看他个子不大，腿脚麻利，就对他说：“种庄稼又苦又累，一年到头见不了几个钱，还不如跟着我，干我们这一行，既轻松，又有钱花。”

肖三混知道道上不好混，往往把小命搭上的人很多，害怕了，摇了摇头说：“我家几辈都是下苦的，从来没有干过对不起人的事情，这事我不干。”

恶狼听了，拿起一把砍刀，走到他面前，威胁说：“你不干，我就一刀头砸断你的腿。”说着，举起了砍刀。

肖三混看了，吓得闭上眼睛，哀求说：“不要砍，听你的，你说咋办就咋办。”

恶狼，瞪着牛铃大的眼睛说：“不砍可以，暂时把你的腿先寄着，若有三心二意，半点异心，私下逃跑，不听指挥，定砍不饶。”

肖三混被吓住了，唯唯诺诺地待在了恶狼身边，跟着恶狼做起了伤天害理的拦路抢劫的事来。

为了揽生意，一天，恶狼问肖三混哪家有来头。肖三混眼珠子转了转，想到了唐陈氏家业殷实，孤儿寡母，做了不会出什么问题，于是就撺说恶狼做唐陈氏的生意。

一天晌午，恶狼带着肖三混与另外两个小匪，来到大孔寨寻找猎物，正好碰到哼囔在田间劳作，于是就绑架了哼囔。

唐陈氏在家里做好了饭，只等不见儿子回来，就到地里去看，一看锄在地里，不见了儿子，没有野兽出没的痕迹，也没有打闹现场，不知道儿子到那儿去了，她只好回家候着。

到了晚上，土匪的传票来了。

唐陈氏接到土匪传票，交钱赎人，期限是三天，三天不交钱，到了期限就要撕票，她这才知道儿子已经落入了土匪窟里。

这股土匪发出传票以后，聚集在匪窟里，想象着、盼望着。唐陈氏会拿来大把大把的钞票来赎人，他们就拉开桌子，摆上吃的，喝的，开始吃着香的，喝着辣的，划着拳，猜着令，闹哄哄地端起酒杯，发出一阵阵淫淫秽秽的杂吵声，憧憬在大把大把花钱的美梦之中。不料肖三混的说话声被哼囔听到了，暗暗记下了。

哼囔等待着家里拿钱赎人。

唐陈氏与族人商议解救的办法。商议结果，把最好的二十亩地卖了一百八十块大洋，再借贷了三十块大洋，派族人交给土匪指定的地方，由人转交土匪手里，土匪接到赎金，才把哼囔放了回来。

通过这一变故，唐陈氏与儿子担惊受怕地度日子，害怕以后还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哼囔放回来以后，过了几个月，邻村一户财主的儿子又被拉了票，传说还是肖三混搞的鬼，出了大钱才把儿子赎了回来。

又过了一年，哼囔更壮实了。一天，听到另一个财主的家被打劫了，有人睄目着肖三混在里边。

哼囔回忆起被绑架的一幕，心里产生了除掉肖三混的想法。

哼囔向母亲提说了肖三混几次拉票之事。想买支枪，有了枪，来护身护家业，就不怕土匪叼抢了。

唐陈氏听了，觉得儿子的想法有道理，同意了儿子的想法，但又说，那里有闲钱买。哼囔说：“没有钱，再卖些地。

唐陈氏听了，有点舍不得。哼囔劝说：“舍不得，要是再让人拉一会票，那就损失大了。”

唐陈氏听了，只好同意了。她问哼囔那里可以买到枪。哼囔说自己想办法。哼囔打听了枪的价格，于是变卖了一头牛和三亩地。

哼囔出去向一个叫夏朗的人打听，那儿有卖枪的。

过了几天，夏朗说有一个从军队上回来的陈宝，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支短枪。原来这个陈宝好逸恶劳，养成了抽大烟的陋习，烟瘾来了，张口打哈欠，实在难以忍受，可是手里没有钱买，难以忍受烟瘾来时的难过劲。

一天，烟瘾发了，坐在炕沿边，眼睛盯着挂门背后的枪，心里有了主意，寻思着拿枪换大烟抽，不就能解决过瘾的问题吗？拿定主意，去寻相好的夏朗，他把自己的想法透露给夏朗。

二天，夏朗就与二人牵线，挂上钩，约好一天晚上在附近的一个大树底下见面，一手交钱，一手拿货。

在约定的时间里，三人来到交货地点，交货完毕，哼囔拿着枪回到家里，交给母亲看。

唐陈氏看着枪，担忧地对儿子说：“原先你学着喝酒，我不挡你，我知道酒能壮胆，但是如今买了枪，开始玩枪了，就不能再喝酒了，酒能**成事，也能败人败事。古往今来，有多少英雄豪杰因喝酒误了大事。你看过《大报仇》这出戏，三国名将张飞出兵为关羽报仇，喝了酒，失去了理性，暴打了裁缝，结果晚上睡着的时候，被裁缝暗害了。何等英雄，就这样没有死在战场，却被人暗害在床上了。”说到这里，唐陈氏停下来，把枪在手里掂了掂，看着儿子又说：“最近你又看了《曹丕篡汉》，曹操一心想培植曹植，结果曹植喝酒失去理智，误了军国大事，被贬了职，失去了王位继承人的资格，成为千古遗憾。你知道，今天有多少人，为了事业，滴酒不沾。这些你懂吗？”

哼囔听了母亲不厌其烦的教诲，怀着虔诚的心情对母亲说：“孩儿知道怎么做，不饮酒。”

唐陈氏又说：“不饮酒，光说不行，你一天莽莽撞撞，娘担心你有了枪干出见不得人的事。”

唐哼囔听了母亲的话，懂得母亲的良苦用心，当即对母亲面誓：“孩儿记下了，从今以后绝不沾酒，不干坏事。”

唐陈氏听了，点了点头说：“记下了就好，但愿我儿你能说到做到。”

“若有犯戒，当凭母亲家法处置。”

唐陈氏点了点头。哼囔听了母亲的话，从此以后就戒了酒。

一天，哼囔对母亲说：“如今孩儿已经**，不能老待在家里，孩儿想出门去学生意，挣些钱补贴家用。”唐陈氏听了，思忖道，儿大不由娘，儿子大了，应该像一个男子汉一样，到外边锻炼一下了，于是答应了儿子。

唐陈氏看到儿子拿了枪放在褡裢里。又叮咛儿子：“出门在外，自己学会照看好自己，遇事要三思而行，不能逞强。弱能克强，柔能克刚，这些道理你也懂，切记。”

哼囔听了母亲的话说了声：“孩儿记下了。”

于是告别母亲，背着褡裢，出门学艺去了。

这一走，时间好长没有回来，半年以后，社会上传言，肖家村肖三混被人用枪打了，尸体被抛在野地里，被野兽吃得只剩下骨头架子，打手却不知道是谁。

又有传说是一位刀客干的，这个刀客枪法十分了得，身上挎一把盒子炮，腰里又暗藏一把小手枪；他用盒子炮与别人不同，一般人是竖立端着，与人近身搏杀时对方抓住枪口向上一推就打不上了，而这个刀客却是横向握枪、甩手射击。几个土匪大白天在等路，拦路抢劫过路行人，遇上了这位刀客，双方进行了枪战，土匪仗着人多，围攻他，而这个刀客，毫无惧色，趴在隐蔽处，他专打了肖三混，一枪毙命，没有伤着其他土匪，然后不见了踪影。

人们传说着这位刀客的绝技本事，说他是渭北塬上武林高手的再传弟子，身怀绝技，十丈以外枪打香头——

这个传言传到大孔寨，唐陈氏听到了传言，知道是谁干的了。

后来越传越玄乎，也有人传说是杀手说话有些哼哼囔囔。

官府早已贴出来寻凶杀人布告，布告上画着凶手的模样，但是没有注明姓谁名谁，人们知道，这不过是欲盖弥彰，遮人耳目罢了。

大孔寨一位族人给儿子娶媳妇，两天前一个晚上请相扶，众人到了，没有看见哼囔，就问在坐的旁边的唐玉南：“怎么没有见你邻居哼囔来？”

玉南说：“我也好长时间没有见到哼囔了。”族人招呼大家抽烟喝茶。然后亲自到哼囔家里来叫，进了门问唐陈氏：“十一家的，忙什么？”

唐陈氏听了说：“没有忙什么，你来了，有事吗？”

族人说：“我给娃娶媳妇，今晚请相扶，哼囔没有来，邻居说这几天没有见他，我来看一下，哼囔最近干啥去了？我想让他给娃当伴相。”

唐陈氏听了，委婉地对族人说：“哼囔去旌仕坊、美原一带学营生去了，不知道十天半月能不能回来，帮忙的事恐怕靠不住。”

族人听了说：“好的，回来一定叫他来。”

“如果他回来，我立即打发他去。”族人走了。

哼囔到底去了那里，且看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