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回 回程家杏菊忧伤 自做媒媳妇进门

唐哼囔传奇十八回

第十八回回程家杏菊忧伤自做媒媳妇进门

且说新婚燕尔的侯杏菊原指望婚后不久的丈夫，三五个月或者一年半载就能回来与自己团聚，起初还到村口的大路边向远处眺望，在大路的槐树底下等候。谁知天天不见踪影，等来的却是黄鹤一去不复返，越等越没了指望。她天天盼，月月盼，年年盼，仍然是泥牛入海、杳无音讯。为此她还四处抽签算卦，还是没个准确信儿。常言道，‘从来当兵的，是死了没埋的。下炭井挖煤的，是埋了没死的人。’在血与火的全面的抗日战争中，杏菊所在的周围的村子，就有几十个小伙子去了前线，没有回来。得知前前后后上战场的这些人都没有回来，她才心慌瞀乱起来，整天胡思乱想，晕晕乎乎的，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熬煎，越熬煎想的越多，以至于到后来头也不想梳、脸也懒得洗。饭吃不下，觉睡不着，整日如坐针毡，转里转出。有时对镜流泪，望月生情。思忖着自己没个一男半女，将来老了指靠谁，就是死了连个上坟的人都没有，于是她产生了一死了之的想法。

公公婆婆见媳妇成天这样呆呆痴痴的，又没有法子劝说，害怕出意外，就把媳妇送到干亲程家，让干亲劝说开导她。在程家，杏菊虽然伤心悲痛，但有干妈作伴，耐心开导，劝说。心情好转了，慢慢地也有了话，也开始帮忙做些零碎的家务活。

且说候石匠一天转乡来到旌仕坊唐哼囔的店里给唐哼囔做碨子，边做边与唐哼囔拉起家常。说到了女儿杏菊的不幸遭遇，成仁没有音讯的过程。二人不免都恓惶起来。石匠说：“也不知女儿最近情况怎样，想给娃送些补身体的红糖、大枣，可是自己年纪大了，跑不动了。”说罢，恓惶起来。

唐哼囔听了说：“你跑不动了，把我的自行车骑着。”

石匠说：“那个玩意儿，我可玩不了，不会骑。”

唐哼囔说：“要不，我帮忙给你送去。”

石匠听了说：“那好，我明天准备一下。”

这一时期，一种新的交通工具——自行车在乡下出现了，方便了人们的出行，一般人家还是买不起，唐哼囔在外做生意，经济宽松，为了方便，他到西安买了一辆富士牌自行车，骑到家里，惹来了村邻的好奇，大家都来观赏，纷纷议论着，这个带着两个轱辘的铁东西，比骡子马驴快多了，还不吃草料，不象牲口还要人牵里牵出。

他非常爱惜自己的自行车，经常擦洗得明光明光的。

有了自行车，唐哼囔走亲戚，串朋友，来回往返于旌士坊、大孔寨省事多了。

第二天，唐哼囔带着石匠准备的红糖大枣花生，骑着自行车向程家走去。程家夫妇接待了他。

他与程家祥坐着拉起了家常。

一位年轻女子端来了茶壶，给二人倒了两杯茶水，将一只茶杯递到唐哼囔手里，说了声：“叔叔，您喝茶。”把另一只水杯递到程家祥手里，说了声：“你们慢慢地饮用吧。”说罢知趣的退了出去。

唐哼囔呷了一口茶，问程家祥道：“这是你女儿？”

程家祥说：“是干女，杏菊。”

“是候石匠的女儿。”

“是的。”

“头一次见她。听候石匠说过女儿遇到难住？”

程家祥听了，向唐哼囔一五一十地说出了杏菊的身世以及成仁抗日上了中条山没有消息的情况。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唐哼囔听了想，成仁没了，杏菊一人过活，忧郁得害了思想病，现在寄人篱下，生活没有着落，自己母亲一人守家，没有人侍候，身边没有个伴，不如把杏菊雇到自己家里，给母亲作伴儿，既能侍候母亲，又有了生活出路，二人又能互相照应，岂不两全其美。他把想法透露给程家祥，想让家祥探一下杏菊口气，杏菊是否愿意？他又想，就是杏菊愿意，到了家里，是否能与母亲相处呢？这些还得考虑周全，还得慢慢地观察杏菊的性格，待人处事的方式。为了进一步了解杏菊的为人，他有时间骑着自行车到程家转悠，顺便观察了解杏菊的待人接物与为人处世的情况。

他经常骑着自行车到程家，时间长了，与程家关系融洽了，也就不分彼此，赶上饭时，有饭就吃，忙了有活就干，有时也就歇息在程家。这样与杏菊也就熟悉了。

转眼到了秋季收割季节，人们忙得收割拉运碾打，往往连吃都顾不上，担怕老天爷下大雨，刮大风，影响粮食收成。一天早晨，一轮红日从东边升起，天气好好的，人们赶忙借着好天气晾晒一下谷子、糜子准备碾打。谁知午后一袋烟功夫，西北方出现了一股蘑菇白云，约莫不到两三刻时间，响起雷声，眼看就要下大雨了。程家在场里摊了一场糜子子，杏菊在场里翻场帮忙。

这时候唐哼囔也赶到了程家，到大门口一看，大门上锁，问门上一位手拿旱烟锅子的老人：“老人家。您知道程家人去那里了？”

老人说：“在场里碾糜子。”

他听了，急忙向场里走去。

侯杏菊见他来了，对他说：“叔叔，你来了，正好赶上起场。”

唐哼囔听了，自行车往场边一放。顺手拿起一把杈，翻起糜子杆。这时程家祥已经把牲口卸了拴在旁边的树上，干妈拾堆子，唐哼囔挑糜子杆，杏菊推刮板，程家祥扫场，不到一个时辰，把糜子堆起来了。吹着不大的秋风，程家祥拿起木锨试了一下风向，借着风，又扬场，唐哼囔则拿起扫帚掠场，干妈收拾农具，杏菊回家取口袋。扬好了，杏菊把簸箕**糜子堆，往前一推，双手一包，。满一簸箕，端了起来，倒进了干妈张开的口袋，四五下，一口袋就装满了。四五口袋装满了，杏菊脸上出现了汗珠，她用胳膊擦了擦。这一憨厚的擦脸举动把拿扫帚的唐哼囔惹笑了，她也笑了，她笑得很甜，脸上泛着红扑扑的光泽。她又弯下身子装糜子。

程家祥则用扫帚扫底子，不足一个钟头，十来袋子糜子装完了，放在一起，天空飘起了雨点。程家祥说：“天气不好，口袋怕拉不到家，就放在场里，用囤盖着。”几个人立即把口袋堆在一起，盖上囤，盖好以后，程家祥对唐哼囔他们说：“你们回去吧！我在场里看着，歇一歇，再给牲口弄些草带回去。”

唐哼囔与杏菊往回走，杏菊对唐哼囔说：“叔叔，多亏了你来帮忙，不然可要淋雨了。”

唐哼囔说：“应该的，经常打扰你们，帮点忙算不了什么。”他跟着杏菊到家里，杏菊用铜洗脸盆端来一盆水让他洗，又拿着手巾让他擦。

接着杏菊也蹴下洗手，扎在脑后的一尺多长的燕尾**往上一撩飞上头顶，一双又明亮的眼睛在闪动。

为了给程家帮忙，当天晚上，他没有回去。

第二天，他早早起来，拿起镰刀，跟着程家祥向地里去割谷子。割了半晌，又开始装车，装满一车，运到场里，堆起来。到了晚上，他才离去。

通过一段时间的开导，再加上不停地劳作，杏菊抑郁病没有了，程家祥想，让杏菊长期呆在自己家里，也不是个办法，得给干女儿应该另寻一个人家了，他想起唐哼囔要杏菊去他家的事来。

程家祥试探着对杏菊提出了去唐哼囔家的事情，杏菊默许了。

杏菊通过这段时间与唐哼囔的接触，心里已经有了好感，经干大一提，脸上出现了红晕，小声说：“全凭干大做主。”

听了杏菊的话，程家祥心里有了底。

程家祥把杏菊寻人家的事，试探着向唐哼囔透露出来，问唐哼囔是否愿意接纳杏菊。唐哼囔听了说：“我与你是好朋友，杏菊是你的干女，把我叫叔哩，比我低一辈，恐怕不行吧。”

程家祥说：“你说的这些，倒不是问题，俗话说得好，‘千里姻缘一线牵’，两个人如果有缘分，就是隔山隔水，月下老人也会用一根红线把他们连在一起。就是有世仇，也阻断不了他们的婚姻。杏菊虽然把你叫叔，但你与她没有血缘关系，只要你两个同意，我看就能行。”

唐哼囔接着又说：“再说，我已经三十几岁的人了，年龄也比杏菊大十几岁，恐怕不合适吧。”

程家祥接着说：“年龄虽然相差十几岁，都是成年人了，社会上相差二三十岁的婚事多地是，也有五六十岁的老汉娶十几岁的姑娘，况且你们只差十几岁，这个也不是理由。”唐哼囔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早已喜欢上杏菊了，程家祥一提，正合自己心意，只是嘴上推辞罢了。

一次，程家祥夫妇上地干活去了，家里剩下杏菊打扫屋子，唐哼囔又来了，杏菊说：“叔叔，你来了，你坐，我给你沏茶。”

唐哼囔坐下来问杏菊说：“你干大他们在家吗？”

杏菊便倒茶边说：“上地干活去了。”

唐哼囔听了，就转弯抹角地对杏菊说：“叔在这里已经来过好多回了，你对叔也很好，叔非常感谢你。”说罢，看了杏菊一眼，接着问：“杏菊，叔问你，成仁一去杳无音讯，听人说已经不在了，你总不能一个人这样长期下去，叔反复考虑，想给你说个对象，找个婆家，你乐意不乐意。”

杏菊一听，脸颊有点腼腆地说：“怎么个对象，你先说一下，让我心里有个底。”

唐哼囔听了，笑着说：“既然你乐意，听叔给你说，这个人吗，个子就像叔这么高，年龄基本和叔不相上下，人也麻利，待人也好，家里只有一个母亲，不愁吃，不愁穿，进门就是当家的。”

杏菊听了，点了点头说：“只要叔感觉能行，我干大干妈同意了，我也就不说什么了。”

“那好，此事包在叔身上，叔给你双亲说去。”唐哼囔说。

程家祥夫妇回来了，唐哼囔把情况向程家祥说了，程家祥知道唐哼囔的意思，满口答应了，并把情况告诉了几位亲家。程家祥就着手为干女准备了嫁妆，过了一段时间，唐哼囔对杏菊说：“现在有了空闲时间，叔想带着你到婆家认认门去？你看能行吗。”

杏菊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第二天，唐哼囔告别程家夫妇，带着杏菊回到了大孔寨，他先把杏菊领到街口上一个叫唐六民的家里，对杏菊说：“你先暂时停在这里，我先去向你婆家招呼一下，让他们来接你。”杏菊点了点头。

唐哼囔回到家里，见了母亲，说明了情况。

母亲听了，不答应。对他说：“儿啊！你现在已经有了媳妇，过的好好的，怎么还能再娶一个，两个媳妇怎么在一起过日子。”

唐哼囔耐心地对母亲说：“现在的媳妇是住在旌仕坊，是刘家的媳妇，开的是刘家的门。如今这杏菊，是给咱唐家娶的，是开唐家的门。再说了，她进了门，就有人在家里侍候你，我在外边也就放心了。”

母亲听了，觉得儿子说的有道理，这样唐哼囔一人开了刘、唐两家门，给两家继续了香火，也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再说自己跟前也有人侍候了，于是对唐哼囔说：“那你去把杏菊引回来，让我看一看。”

唐哼囔听了母亲的话说：“人我已经引回来了，在街头唐六民家里。”

唐陈氏一听忙说：“快去引回来，在别人家成了啥事。”

唐哼囔听了，点了一下头，就到唐六民家里去了。

唐陈氏打发儿子走了，赶紧把割的韭菜择下，淘净，与早晨换的豆腐一块做成饺子馅子，和下面，准备媳妇来了包饺子。

唐哼囔到了六民家，见了杏菊，把实情向杏菊说明了，杏菊听了不解地说：“那我今后怎样称呼你？”

唐哼囔听了，哈哈一笑说：“原先叫叔，现在不叫了，改口了，叫夫君也行，叫玉珊也能成，叫喜成我也不反对，叫唐哼囔我也没意见，叫娃他大我更乐意，叫什么，主意全在你，随你的便。”

杏菊听了，嘻嘻一笑，算是答应了这门亲事。

唐哼囔领着杏菊，来到家里，二人进了门，见了母亲，唐哼囔指着杏菊对母亲说：“这是你的儿媳杏菊。”对杏菊说：“这是咱妈。”

杏菊叫一声：“妈咦！”

唐陈氏听了，高兴得合不拢嘴。急忙给了儿媳见面的礼档，把早年婆母给自己的一枚亮晶晶、明晃晃的金戒指，小心翼翼地戴在了杏菊的手指上，杏菊用手挡着说：“不用了，妈，还是你留着。”

唐陈氏说：“这是唐家的家规，应该流传给你的，戴上，是做妈的一片心意。”杏菊伸手让唐陈氏给自己戴上了金戒指。唐陈氏对杏菊说：“你先坐，我给你们做饭去。”

杏菊听了说：“妈，你歇着，我去做。”说罢，向厨房走去，唐陈氏也跟着去了厨房，到了厨房，唐陈氏早已做好了包饺子的准备。婆媳边做边聊，不一会儿功夫，就包了一大篦子饺子，接着添水下饺子，做好以后，三口人美美吃了一顿。饭后，唐陈氏吩咐唐哼囔，请了唐氏上辈人与主事人，来到家里，商量了设席面招呼客人的事情。

族长与相奉头来了，唐陈氏招呼二人坐下，唐哼囔沏了茶，递到二人手里，二人接了。唐陈氏对二位说：“今天把二位请来，是商量着给唐哼囔嫽媳妇的事情。”

族长听了不解地问：“唐哼囔不是已经有媳妇吗？怎么又？”

唐陈氏听了说：“你们不知道，唐哼囔在旌士坊的媳妇，是给刘家顶门，续的是刘家香火。现在这个媳妇是给我们唐家问的，是开唐家的门，继承的是唐家香火。”

族长听了说：“这是好事，为了我们唐家香火，我全力支持。”相奉头也表示全力配合。唐陈氏见二人表了态，脸上露出了笑容。接着商量了具体事宜，请相奉搭棚，抬桌子借板凳，割肉买菜，蒸馍叫厨子，通知亲戚朋友诸多事项。商量好了，族长与相奉头分头动起来了。

几天以后，唐家大张旗鼓地设宴席，招呼亲朋好友，庆贺唐家添人进口，在宴席上，唐哼囔向杏菊介绍了亲朋好友，并向唐氏上辈人鞠了躬，敬了酒。他们向客人们敬了喜酒，送了喜糖。客人们不时地拿他们说笑取乐，他们的举动赢得了亲朋好友阵阵的掌声与喝彩声。这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

只见坐在桌子吃席的亲戚朋友，筷子不停地抄着吃着八荤八素，八热八凉，嘴里不停地议论着，调侃着。有一桌子男士喝着白酒，划着拳，猜着令，轮流打关，喝五喝六，只喝得晕乎乎，醉醺醺，东倒西歪，有一个嘴里喊着：“再来，再——再来一杯——”嘴里口水流了出来，从凳子上溜了下去，头一歪，吐了一地。有一桌子不会划拳猜令，打起了老虎杠子鸡子虫子。有些年轻的男女，边帮忙边打着情，骂着俏，诙谐幽默，甚至口无遮拦，个个眉喜眼笑。有的有好感动眉来眼去，暗送秋波，热闹非凡。

晚上送走了客人，杏菊来到唐陈氏房间，问候了婆母。唐陈氏高兴得喜笑颜开。唐哼囔问母亲说：“您老人家今天高兴不高兴？”

唐陈氏笑呵呵地说：“高兴，高兴，今天高兴。天天盼，月月盼，盼望着喜成给我领回一个好媳妇，盼望着早日抱上孙子哩。”

杏菊听了，脸上红扑扑的，心里乐滋滋的，看了唐陈氏一眼，微微笑了一下。唐陈氏看到了，高兴得流出来眼泪。

娘们三个坐着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唐哼囔二人歇息去了。

自从杏菊进门，唐陈氏望着整天闲不住的杏菊，会心地笑了，天天看着杏菊的身子的变化，那是作为一位老人想早日抱上孙子的喜悦心情的表露嘛。一年以后，唐陈氏果然抱上了一个白胖胖的小孙子，从此以后，整天逗引着孙子，享着天伦之乐。

唐哼囔整天忙于在外面做生意，走北闯南，押运货物，挣钱养活两个家庭。杏菊在家里操劳家务，侍候着婆婆，白天端吃端喝，夜晚烧炕擦背提便盆。又操心着孩子的吃喝拉撒；还要赶着牲口，耩地犁地，耙地耱地，整地施肥，播种间苗，收割碾打，干着各种农活；晚上有空纺线织布，纳鞋缝衣服，又是家里又是地里，忙里忙外，整天不闲，一切家务，她做得井井有条。

邻居们看着她勤劳，善良，贤惠的美德，纷纷议论说：“唐哼囔娶了个能行媳妇，光景一定能过好。”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唐哼囔传奇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