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22号哨塔

恩斯特正在观察22号哨塔，这是一座年久失修的塔楼，用刻满符文的白色砖石建造。魔法的力量会让各种事物的衰老和腐朽大大延缓，22号哨塔外表全是风霜雨雪留下的痕迹，以恩斯特的经验来看，这玩意的建造时间可以追溯到五十年战争以前。技术倒退和废土蔓延的双重打击让维德文明深陷泥潭，如果是战前，就算22号哨塔的建造标准足以服役五十年甚至更长，每隔二十年也必须来一次大翻新，保证不会出现安全隐患。不过，现在的22号哨塔墙皮都快脱落了一层，缺漏的地方用了其它材料填补，一看就知道是在超期服役，没有铁列克奇侵略距离彻底残废也用不了几年。

听到巴维尔的问话，恩斯特缓缓收回目光，低低笑了一下：“并不需要特意寻找大路，只要不是翻山过海，有天然屏障阻隔，就算是都影污染区，铁人军团也可以如履平地。因为他们有法师团队，能够开启军团级的移动防护法阵，或者利用净化装置保证士兵的安全。”

“这么说，废土也不是那么可怕。”巴维尔不解地说。

“废土当然可怕，这个世界上法师本就不多，能通过磨合训练施展军团级法术的法师数量至少要有上百人，还得是中阶，如果是低阶，数量再翻四五倍。当然，魔法学徒也可以施展军团级法术，但在磨合方面的时间没有十年二十年根本收不到成效，人数的话更需要成千上万。你自己算算就该知道踏入废土的代价有多大。”恩斯特收敛笑容，望向废土方向，那是一片死亡地带，土地呈灰白色，除了文明废墟，连活物都难得一见。

众人领了刀剑，22号哨塔的驻防军官就开始分派任务，巴维尔特地说了雷德力克有伤的情况，军官只是看了他一眼，不作理会，依旧有条不紊地分配任务。巴维尔又说了一遍，军官这才转过来与他面对面，锐利的目光直射过去，把巴维尔看得如芒在背，不由自主低下了头。好在军官没有大加训斥，只是淡淡地说：“这是战争。”然后一指雷德力克，“你加入二组，负责搬运符文石。”

雷德力克被他的气势所慑，下意识一个立正：“是的，长官！”

巴维尔面对军官简单的一句话哑口无言，垂头丧气地回来，恩斯特拍拍他的肩膀说：“这是一场战争，记住这一点。”

巴维尔毕竟活了二十八年，巴塞托斯历年来不是没有过战争，以防御为主，但烈度最大的一次也没有到全民动员的地步。以他的见识，可以理解战争的残酷，却很难理解更深一层的东西。比如，战场上没有伤员，只有死人和活人的区别。这已经不是战前的秩序世界，没有国际公约的约束，连巴塞托斯的正规军待遇都不是很高，巴维尔这样被动员起来的平民也就有做炮灰的资格，还能奢求人道主义吗？

糙老爷们去干粗活，安希扎娜这样的女人以及潼恩、海页这样的孩子则被分到后勤组，做一些简单的工作，比如会医术的加入救护队，会唱歌跳舞的加入文艺队，会做饭的就烧水做饭，实在什么都不会的就打杂。要不是22号哨塔位于突出部，将来的战斗十分惨烈，分过来的女人不多，估计连军妓都会配置。

轮到恩斯特和罗也沙琪了，军官已经得到内部的通气，首先对两人不是巴塞托斯人却为了巴塞托斯的领土完整热情奋战而表示感谢，然后说：“罗也沙琪大师精通魔法，可以到塔顶协助法师团增强制高点的火力。恩斯特大师既然是游侠，想必精通近战，就待在一线，随时支援薄弱点。”

对两人的安排还算合理，本人也没有意见，军官再次对他们表示感谢。恩斯特打量着他，见他眉目铿锵，五官明朗，腰板挺直，神情间不怒自威，明明只是普通的前线军官，却仿佛顶天立地，可以撑起偌大的世界。他饶有兴趣地琢磨了一会儿，随口道：“请问阁下的名字是……”

“恩多克·伯明翰，向您致敬，大师。”军官左手扶剑，右手抚上左肩，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节。

恩斯特客气两句，拉着罗也沙琪离开了。后者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目光转移过去，恩斯特笑了一声：“这人性格应该是刚正不阿的类型。”

巴维尔正好扛着一筐还没加工的符文石经过，闻言插了一句：“你怎么看出来的？”

“直觉。”

巴维尔和罗也沙琪狂翻白眼，恩斯特也不解释，于是分别，各自去了工作岗位。

且说黄金矮人上了塔楼，在顶部见到了十几个法师，大多数垂垂老矣，最老的一个白胡子拖到肚脐眼，由于只有一米六五左右，她往跟前一站压迫感十足。矮老头的元素波动也是十几个人里最强的，和罗也沙琪差不多，其他人就差了一截，由此罗也沙琪判断，这十几个人除了一个高阶，剩下的不是中阶就是低阶（初阶），这让她愕然不已。22号哨塔的重要性一目了然，竟然只有一个高手带一群低手镇守，巴塞托斯的人才已经匮乏到这种程度了？

“战线分散，处处都需要人手，所以处处吃紧，22号哨塔不是因为特别重要，我甚至都不用过来。”矮老头无奈地解释，顺便介绍了自己，“我是乔治亚·史宾塞，能见到矮人一族的骄傲黄金矮人，是我的荣幸。”

“您太客气了。”罗也沙琪见他年纪一大把了，真的担心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突然抽过去。

魔法师身体孱弱，单论物理战斗力，巴维尔都可以一个挑这里的一群。

罗也沙琪在塔顶走了一圈，空间不是很大，面对废土方向架着四门魔力驱动的魔导重炮，中/央有一座巨大的聚能法阵。如果没有这座法阵对输送的魔力进行提纯，魔导炮需要的魔力纯粹度达不到，别说四门了，四十门也只是摆设。

面对法阵，罗也沙琪只是叹息，有些出神地呆站着。乔治亚·史宾塞陪她站了一会儿，毕恭毕敬地问：“大师，您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我在想，战前维德人的魔导炮内部就可以镌刻聚能法阵，做到自给自足，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通过外部法阵实现魔力提纯。除了魔导炮，还有不需要魔力驱动的纯工业巨炮，战前就算是一些小国也有完整的生产线，没想到啊，五十年过去了，我们不仅没有进步，还退步了这么多……”罗也沙琪越说声音越低，深深为目前的维德文明表示悲哀。

矮老头乔治亚的头更是抬不起来，以他的年岁，经历过战前的田园时代。如果不是这场该死的战争，他也不会潜心钻研魔法，哪怕做个普通人，现在也该子孙满堂绕膝欢笑了，好过生活在当前的黑暗时代。

这时哨塔下起了骚动，罗也沙琪和乔治亚跑到边上扒着栏杆往下看，只见一群身穿战神教会白袍制服的神官牧师进入了22号哨塔的阵地范围。那个驻防军官恩多克·伯明翰负责接待，领头的神官一张马脸，双颊深深凹陷，正是艾凡登·克雷格蒙。

这帮战神使徒得有二三十人，还带了五十名全副武装的护教骑士，个个神采奕奕。艾凡登身边的神官脑袋大脖子粗，挺着怀胎十月的大肚子，是那个去灰街强行征收赎罪金的低阶神官。

不用说，这帮人来之前肯定打过招呼，恩多克一点也不吃惊。他在客套过后，很自然地分配任务，艾凡登还没说什么，那个胖神官先嚷嚷起来：“什么？还要我们干活？”

恩多克面无表情道：“是的，和他们一样。”说着，他抬臂指了一圈，这一圈包括了安希扎娜三姐弟、庄林一家三口、奇拉维、罗迪克等人，都是干粗活的苦力。

“我们是受了执政官的邀请才来帮忙的，敌人来了我们上阵义不容辞，现在竟然要我们和一群下等人在一起干活……战神啊，你确定你是认真的？”胖神官不掩怒色。

恩多克颔首道：“人手紧张，请阁下见谅。”谁都听得出来这话有多敷衍，顿时无论干啥的都把视线或直接或间接转过来，都在看战神教会的应对。

胖神官彻底大怒，一挥手，身后的护教骑士集体向前。恩多克站得如一棵劲松笔直，没有任何动作，而附近正在监工的士兵像是同时收到了命令，迅速集结到恩多克身后，眼看一场冲突不可避免。

“够了！”艾凡登大喝一声，却不是对恩多克，他转身对胖神官严厉训斥，“汤切尔，不要再无理取闹了！我们既然来到这里，就要接受指挥，而不是自命不凡！”

胖神官在级别上比不过艾凡登，却不知为什么不怕他，只是冷冷哼了一声。

艾凡登脸色铁青，大手一挥：“全都给我干活，不愿意的，滚！”